(《馬可福音》6:30-8:21)
“開了吧!”
“慈悲就是我的宗教。”
(達賴喇嘛,出生於1935年7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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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洗約翰與耶穌
每年6月21日左右是太陽進入巨蟹座的時候,它標誌著夏至的到來,太陽在這一天達到了赤緯的最高點,同時其也是北半球一年中最長的白天。這一天過後,太陽在天空中的位置就會越來越低,白晝亦跟著越來越短。這就是曼里尼烏斯所說的“年中的時節,熾熱的轉折”,太陽開始準備要被“召回天庭,縮短白晝的時長”。這種“逆行”的移動方式似乎是所有被認為代表了這個星座的生物皆具有的特徵——螃蟹自不在話下,然後還有烏龜、螯蝦和龍蝦。對於基督徒而言,這個日子通常被認為與施洗約翰有關,相傳他出生於6月24日,即夏至的三天後,正好比12月25日出生的耶穌早了六個月。《路加福音》告訴我們,約翰比耶穌大六個月(1:36)。馬可隻字未提約翰的出生,但奇怪的是,他卻在其福音書進入巨蟹座部分的時候詳細地敘述了約翰的死亡(參見上一章)。當然,這有可能只是一個巧合,但也有可能正如我所懷疑的,早從基督教誕生之初,或至少是福音書成書的時候,夏至就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被與約翰聯繫在一起。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就意味著耶穌對應的應該是冬至,在12月25日慶祝他的出生其實從很早以前就已經是基督教神秘學派的重要活動,而非像一般人以為的只是後來吸收異教信仰的結果。冬至與耶穌產生交集毫無疑問應該歸功於巨蟹座的古名,阿拉托斯稱它為Karkinos,埃拉托色尼則將它拓展成Karkinos, Onoi kai Phatne,意思是“螃蟹、驢子和馬槽”;拉丁語Praesaepe一般被翻譯成“蜂巢”,但更正確的翻譯其實是“馬槽”,其至今仍是這個並不特別明亮的星座的中心星團(鬼宿星團)的名字。
耶穌和約翰在福音書中幾乎總是互為對比。約翰在《馬可福音》的第一章中代表了即將結束的白羊座時代,取而代之的是雙魚座時代,不過這裡還有一個與夏/冬至有關的象徵性對比。耶穌這位“世界之光”是在一年中最黑暗的一天誕生,從那一天之後白晝又開始慢慢變長;而約翰恰恰出生在白晝開始縮短的時候。正因如此,施洗約翰在《約翰福音》中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他必興旺,我必衰微。”(3:30)
在古代世界,巨蟹座和摩羯座這兩個至日星座被認為是投胎轉世的“門扉”:凡人的靈魂從巨蟹座進入塵世,神人的靈魂則從摩羯座進入塵世。荷馬在《奧德賽》第十三卷中提到了這一點,當時奧德修斯在伊薩卡(Ithaca)的洞穴中遇到了兩個入口。下面是查普曼的翻譯:
“洞穴有兩個入口,
一個對著北風,凡人可以進去,
但對朝南風的那個,卻是神的通徑,
凡人從不通用,不死者由此入內。”
(164-7行)
新柏拉圖主義者波爾斐利在他對荷馬的註釋中闡述了這段話的占星學含義:
“這兩個入口分別象徵巨蟹座和摩羯座,柏拉圖稱它們為門。神學家相信巨蟹座是靈魂的入世之門,摩羯座則是靈魂的離世之門。”
(《占星學雜誌》〔The Astrological Journal〕第四十六卷,No.2, p.59)
從凡人出生在巨蟹座,神人出生在摩羯座這個角度,我們就更能理解施洗約翰和耶穌兩人在福音書中的對比。約翰代表人類的一切善良與高尚。他宣揚公義、公正和安定,也就是任何宗教自由主義者都贊同的原則。“凡婦人所生的,沒有一個大過約翰的,”耶穌說:“然而神國裡最小的比他還大。”(《路加福音》7:28)。約翰是人類美德的縮影,但耶穌告訴我們,不要只像約翰一樣分享我們擁有的,而是要捨棄一切我們擁有的,這體現的是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約翰向我們展示如何過上正直的生活;耶穌則向我們展示如何過上聖潔的生活。約翰代表舊的律法,即摩西律法,它可以帶領我們來到距離應許之地只剩最後一哩路。但摩西和他的律法沒有辦法帶領人們踏入應許之地;約書亞才是最後進去的人,就像耶穌(他的名字其實就是希伯來語約書亞的希臘語版本)要帶領我們進入神的國。
巨蟹座與月亮
象徵至日和分點的星座——白羊座、巨蟹座、天秤座和摩羯座——又被稱為本位星座,它們每一個都對應不同的元素。白羊座是火、巨蟹座是水、天秤座是風、摩羯座是土。在優美而簡潔的黃道十二宮圖中,我們可以看到巨蟹座作為一個本位卻又是水象的星座所產生的張力:本位星座往往具有創造力、領導力,可是水元素卻有“退縮、恐懼、自我保護本能”(Carter, 1925, p.64)的一面。這就是巨蟹座的悖論,也是我們所有人都無法逃避的問題:我們經常在面對大好機會的時候卻出於恐懼而寧可退縮回熟悉的舒適圈。螃蟹可以說是這一點的完美象徵。牠堪稱是世界上結構最古怪的生物之一,一個活生生的悖論,牠的骨骼系統長在外面,用來保護裡面柔軟而脆弱的肉體。牠的行動方式不像其他任何動物具有明確的方向性。相反,牠只會四處逃竄,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甚至為了安全起見還將房子背在身上一起逃跑。牠頑強的蟹螯可以抓住任何需要的東西,好維持自已舒適的生活。
通過上述的特徵,我們就能理解古代世界為什麼會認為巨蟹座的人具有這些特質:充滿衝勁卻小心謹慎、關心家庭與家人、執著於卻又不斷想要擺脫過去、在看似剛強的用來自我保護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敏感而柔軟的心。曼里尼烏斯以相當不友善的語氣談到了巨蟹座往往生性貪婪,以及其擁有“與全世界的人做買賣,前往遙遠未知的土地發掘商機,在陌生的天空下闖蕩一番”的本事(卷四,165-71行)。據梅奧指出,從心理學上,巨蟹座代表“保護與養育的原始本能,尤其是女性對子宮的守護與佔有慾。”(Mayo, 1964, p.45)巨蟹座的符號(♋︎)通常被認為是蟹螯,但也有人將它視為一對乳房,象徵養育和關懷,以及將美好的事物傳承給下一代。巨蟹座在生理學上負責掌控的是胃和消化系統。
這些特質和缺陷均可從那些天蠍座氣質特別明顯的人身上看見。它們有五花八門的表現形式,不過基本上都有一致的共性。拳王泰森(出生於6月30日)是一個典型的強硬外表下有一顆脆弱的心的人;卡夫卡(出生於7月3日)在他的《變形記》中描述了主角葛雷戈・薩姆沙有一天突然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甲蟲,而在《審判》中他則提出每個人從本質上都是孤獨的;梭羅(出生於7月12日)終其一生都過著宛如隱士的生活,從未離開過自己出生的土地;還有英國作家科林・威爾森(Colin Wilson,出生於6月26日),他的成名作是《局外人》(The Outsider)。甚至連哲學家萊布尼茲(出生於7月1日)亦在他的“單子”(monad)理論中展現了巨蟹座的氣質,這個理論主張整個現實是由一種互相離散且無法穿透的終極實體組成的。
不過,很少有人能活得比馬塞爾・普魯斯特(出生於7月10日)更像巨蟹座,他人生中的大部分時間都裹著一件床單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同時他也一直飽受胃病困擾。他的代表作是總計數卷的《追憶似水年華》,其基本上就是一首關於回憶的讚歌,他創作這部小說的靈感來自於一次品嚐瑪德蓮蛋糕的經驗,在被問到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會從事什麼勞動時,他以典型的巨蟹座方式回答道:“我想我會成為一名麵包師。為人們準備每日所需的麵包是無上的光榮。”(de Botton, p.201)
這些特質在巨蟹座的國家身上也能看見。“7月4日出生”的美國似乎就是這個星座的縮影。雷根的“星球大戰”計畫主張要在美國周圍建立一道“防禦網”,以攔截敵人發射的導彈,這個構想引起了所有美國人心靈深處的巨蟹座共鳴。國旗、母親、蘋果派都是極具巨蟹座色彩的事物,它們反映了這個國家對集體安全、家庭價值觀和吃飽喝足的渴望。爆米花是大部分美國人的最愛,其反映出了一種物質豐足的渴求以及想要永遠吃下去卻不會吃飽(或吃胖!)的願望。美國人民憑著他們的商業天賦而過上了富裕的生活,但他們依舊不斷在尋找新的市場,好安撫那位名為經濟成長的神。再加上多愁善感的性格、對家庭的重視,以及時不時就會出現的彷彿門羅總統回魂的孤立主義傾向,巨蟹座的所有主要特徵彷彿都體現在了這個國家身上。
因此,巨蟹座的靈性挑戰在於如何坦然面對我們對安全感的渴望,它往往會把我們束縛在過去,使我們無法下定決心拋棄那些我們以為對自己的生活或不可缺的碎渣殘片。我們必須勇於敞開心胸,丟掉自我設限的外殼,露出我們脆弱的內在,突破那道總是將陌生的事物拒於門外的屏障,因為它只會抗拒一切新奇與嶄新的體驗。我們披著一層由家庭、傳統和自己的恐懼組成的外殼,又畏懼直視前方,寧可永遠低著頭,就這麼止步不前。我們死守著自己的一畝地,並且熱衷於收集所有可以幫助我們或我們的後代抵禦生活的反覆無常的東西。
巨蟹座的主宰星是月亮(☽︎),後者的象徵主義進一步深化了這些意象。太陽和月亮是兩個最主要的天體象徵,它們代表了生活中互相對立卻又互補的兩面。太陽是積極的、能夠自行發光;它同時也是恆常不變的,總是以相同的姿態出現在白晝的天空中。因此,它是有意識的陽性或“男性”能量。反過來說,月亮是消極的、只能反射陽光;它老是陰晴不定,擁有不斷變化的月相,所以它與混亂、無法預測的潛意識陰性或“女性”能量有關。在古典占星學中,月亮象徵的是我們每個人女性化的一面,包括溫柔、養育、保護本能。它同時還是母親的象徵,既可以是單獨、個人的母親,也可以是一切生命的集體源泉,母性的擬人化。月亮代表所有組織和團體,例如教會與學校,它們皆扮演著類似母親的角色,我們也經常用“教會母親”或“母校”之類的方式來形容它們。梅奧認為月亮是“過去與現在之間的調解者”,我們通過月亮而獲得了“用來保護自己的習慣模式、本能行為和反應”。月亮有著相當容易觀察的週期,這使得它與“感覺和情感體驗的潮起潮落...令人週期性地就會想要重溫過去的經驗、回憶或緬懷過往的時光”產生了關聯。此外,對接下來要談到的內容很重要的是,月亮還被認為負責掌管“味覺和飲酒、胃、腹部及子宮”(Mayo, 1964, p.18)。
福音書的這一部分是以典型的巨蟹座方式,也就是向內退縮作為開始。此時門徒們已經完成傳道的任務歸來,正在一個個向耶穌講述他們的遭遇。耶穌知道他們都累了,於是就叫大夥跟著他到曠野去歇一歇(《馬可福音》6:30-32)。然而,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其他人看在眼裡,於是有許多人一同跑去湊熱鬧(6:33),故事繼續說道:
“耶穌出來,見有許多的人,就憐憫他們,因為他們如同羊沒有牧人一般,於是開口教訓他們許多道理。”(6:34)
在大展身手過後,想要像螃蟹一樣暫時躲起來、喘口氣絕不是一件壞事,福音書也沒有暗示這樣有什麼不對。問題是這是不可能的。已經踏上靈性之路的人將不會再有喘息的空閒。對於有需要之人的關照和深陷困境之人的幫助,甚至必須優先於自己的任何需要。這可以說是耶穌最“母性”的一面,他不顧自己的勞累,盡力回應他人的需要。正如《約翰福音》告訴我們,牧羊人會“為羊捨命”(10:11),這是我們所能想到最恰當的對巨蟹座的保護慾本質的形容。耶穌以前也展現過憐憫(《馬可福音》1:41, 5:19),但都是針對個人:現在他憐憫的是整個群體。
他叫門徒去準備食物分給人們,但在詢問他們買來多少食物後才知道,他們身上的錢只夠買五個餅兩條魚(6:38)。然後耶穌又叫門徒去引導人們坐在青草上(6:39):
“眾人就一排一排的坐下,有一百一排的,有五十一排的。耶穌拿著這五個餅,兩條魚,望著天祝福,擘開餅,遞給門徒,擺在眾人面前,也把那兩條魚分給眾人。他們都吃,並且吃飽了。門徒就把碎餅碎魚收拾起來,裝滿了十二個籃子。吃餅的男人共有五千。”(6:40-44)
這驚人的奇蹟在同一部福音書的後面(8:1-10)又幾乎被逐字重複了一遍。
然而,這兩個故事其實存在著細微的差異,這些差異有助於我們理解為什麼這兩個類似的故事(而非像有些學者認為的它們是對同一件事的兩種描述)必須被放在如此接近的位置。
首先,這兩個故事是分別發生在不同的地方。第一個故事發生在加利利:耶穌一直在他家鄉的“周圍鄉村”傳道,經文並未提到他有離開那裡(6:6)。然而,第二個餵飽眾人的故事卻是發生在外邦人的土地,即“低加波利”的海岸(7:31)。此外,彷彿是為了強調猶太人−外邦人的對照,馬可在這兩個故事中使用了兩個不同的單詞來表示“籃子”。在餵飽“猶太人”的故事中,他使用的是kophinos,阿博特・史密斯告訴我們它的意思是“一個籃子,可能是柳條製的,就像猶太人經常隨身攜帶來裝食物的籃子。”在餵飽“外邦人”的故事中,他使用的是sphuris,這是一個更通用的術語,不具任何猶太色彩。還有數字也不一樣,這一點很重要。在餵飽五千人的故事中,五個餅最後裝滿了十二個籃子,而在餵飽四千人的故事中是七個餅裝滿了七個籃子。數字五和十二很可能是在寓意猶太人:《摩西五經》是由五卷書組成,它們奠定了猶太人的宗教生活基礎,十二則顯然是指以色列十二支派。同樣的,數字七和四也可能是間接地在暗示遍佈大地“四方”的“七十個外邦人國家”。*
總之,這兩個故事的用意是要說明對人的憐憫不應有種族之分。但它們的深意還不止如此。在分餅時,耶穌實際上是預演了他將在最後的晚餐上採取的舉動(14:22),當時他正在給予他的追隨者面對困境所需的精神食糧。正是這一點讓我們理解了這兩個餵飽眾人的故事的含義:耶穌將屬靈的嗎哪分給所有願意接受的人,無論他們的宗教信仰為何,而且這些嗎哪的數量是如此之多,以至於沒有一個人餓著或需要囤積它們以備來日所需。任何有眼睛能看的人都知道,上帝的恩賜是無所不在的。
兩個故事中都有魚的出現,這是在提醒我們貫穿這部福音書的雙魚座主題,它將在最後的尾聲達到高潮。魚是雙魚座的象徵,耶穌的死將開啟這個新時代。吃魚就是在與基督交流,早期的基督徒並沒有忽略這一事實,他們會在每個星期五,即金星之日吃魚,金星是雙魚座的擢升星。至今在地下墓穴(catacombs)中仍保存著不少以麵餅和魚為主題的聖餐象徵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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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世紀》第十章提到了七十個外邦人國家。雅各曾與七十人一同下埃及(《出埃及記》1:5),還有七十名長老奉命協助摩西完成他的事工(《民數記》11:25)。這個數字一直以來都被與普遍性聯繫在一起。按照托勒密的說法,大地可以被分成四個象限,每個象限均受不同的占星元素——地、火、氣、水——影響(Tetrabiblos, p.129-131)
巨蟹座的旬星
巨蟹座及其旬星的名字亦在這些故事中得到了反映,這絕非巧合。據弗萊明指出,巨蟹座的其中一顆恆星瑪法(Ma'alaph)的意思是“千眾”,而巨蟹座中心的鬼宿(Praesaepe)的意思則是“馬槽”,也可以是“筆”、“集合”、“柵欄”、“蜂巢”,這剛好與巨蟹座的旬星−大熊座和小熊座產生了呼應。塞斯認為古希臘人將這兩個星座稱作大熊座和小熊座是錯誤的,因為他們將大熊座的主星杜巴(Dubah)與“熊”(Dob)兩個字混淆了。他繼續說道:
“但‘Dubheh’或‘Dubah’的意思並不是熊,而是所有家畜的泛稱,一種‘集合’,例如希伯來語的‘Dober’。按其最原始的含義,我們不應該將這兩個星座看成是兩隻長尾熊,而是兩個羊圈或兩個羊群,象徵著上帝的牧羊。”(Seiss, p.125-6)
根據弗萊明的說法,小熊座的其中一顆恆星瑤光(Alkaid)的意思是“聚集”,Alpherkadain的意思是“被救的眾人”。就連比較不那麼天馬行空的艾倫也指出,早期的評論家都同意“集合”才應該是這些星座最合適的名字(p.449)。
行走在水面上
巨蟹座的另一顆旬星是南船座(Argo),它在神話中曾載著伊阿宋(耶穌/約書亞的另一種版本)和阿爾戈英雄們尋找金羊毛。曼里尼烏斯在他對星座的評論中形容南船座是quae vicerat aequor−“征服海面的船”(卷一,623行),耶穌在水面上行走就是在重演這一壯舉(《馬可福音》6:45-53)。水象徵人類的情感本性,耶穌的舉動是在表明他已經征服那些存在於潛意識中、不斷逼近要吞噬我們的非理性、混沌力量,並因此獲得了精神上的寧靜,它是開悟的標誌。這是所有靈性追求者的目標。我們在《薄伽梵歌》中讀到:
“不為逆境所動搖,
不為幸福所昏頭;
無所畏,無所怒。
無所欲,無所求。
此即開悟的覺者。”
(《世界的聖經》〔The World's Bible〕,p.29)
這一節的其餘部分忠實地反映了我們前面概述的巨蟹座主題。耶穌在革尼撒勒醫治病人時展現出的是他對他人的關心(6:53-56),而他在與文士和法利賽人就食物爭論時展現出的是他對人為強加的傳統的藐視。他的反對者們因為耶穌的門徒在吃飯前未按照習俗洗手而怒不可遏(7:1-5),但耶穌卻反駁他們的習俗根本是虛偽的,他們是一群假冒為善的人(7:6-13)。耶穌說,一個人不會因為吃進肚子裡的東西而被污穢,真正污穢人的是從人的裡面出來的東西。污穢人的是他的行為,而不是他吃的食物(7:14-23)。
食物的主題還沒有結束。在巨蟹座部分的結尾,耶穌和他的門徒再次乘船出海(8:13)。門徒身上只帶了一個餅。故事說道:
“門徒忘了帶餅;在船上除了一個餅,沒有別的食物。
耶穌囑咐他們說:你們要謹慎,防備法利賽人的酵和希律的酵。
他們彼此議論說:這是因為我們沒有餅吧。
耶穌看出來,就說:你們為什麼因為沒有餅就議論呢?你們還不省悟,還不明白嗎?你們的心還是愚頑嗎?
你們有眼睛,看不見嗎?有耳朵,聽不見嗎?也不記得嗎?
我擘開那五個餅分給五千人,你們收拾的零碎裝滿了多少籃子呢?他們說:十二個。
又擘開那七個餅分給四千人,你們收拾的零碎裝滿了多少筐子呢?他們說:七個。
耶穌說:你們還是不明白嗎?”
(8:14-21)
尼納姆說這是“一個令人驚奇的故事”(p.213),因為門徒到最後還是沒有明白,而耶穌的話卻依然晦澀難懂。在目睹了兩次餵飽眾人的驚人奇蹟後,門徒卻還在憂愁身上的麵餅不夠;耶穌更拒絕回答他自己丟出來的問題。
這段經文似乎不太可能是在描述一個真實發生過的事件。哪怕是最愚鈍的人也不至於像這裡的門徒那麼愚蠢吧?更有可能的是,這個故事其實是馬可在模仿《約翰福音》(例如第三章)中的類似對話,後者刻意利用門徒的愚鈍來作為一種文學手法,好引出接下來的釋義。可是,《馬可福音》卻沒有再對此作出任何解釋。事實上,問問題的是耶穌本人,而不是某個沒有明白的聽眾。而且,鑒於在這個故事之前發生過的一切,他不太可能會再向門徒問這些問題。所以他其實是在對我們提問。這段經文並不是在記錄這些人的靈性盲目。相反的,它是在說當我們試圖用食物來緩解靈性飢餓,到頭來只會讓自己繼續陷入黑暗與無知。馬可在這裡想告訴我們的是,我們活著不是單靠食物,我們的生命不僅僅是一堆食物,就像我們的身體也不僅僅是一件件衣服(《馬太福音》6:25)。但我們的肉體本性只能理解有形的、可吃的、可買賣的東西,法利賽人和希律王的眼裡只有這些東西,他們在此處是唯物主義和貪得無厭的象徵。酵母*象徵腐敗和傳統,代表陰險卻又吸引人的金錢價值觀,其時常成為我們的虛假精神寄託。這段經文要求我們好好反思,既然我們已經了解上帝的奇蹟,它在自然界與生活中皆處處可見,那麼我們豈還會覺得人生的幸福在於有沒有飽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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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包通常是用老麵糰來發酵,因此新烤好的麵包始終與舊的麵包有所聯繫。“無酵”麵包,即沒有發酵的麵包象徵著新的開始(所以它在逾越節和聖餐中很重要)。
開了吧
接下來這一節出現了一個逗趣的故事,一個敘利亞的腓尼基婦人找到耶穌,懇求他醫治她的女兒。耶穌一開始拒絕了,並宣稱把兒女的餅丟給狗吃是不對的(《馬可福音》7:24-27)。“不錯,”婦人回答說:“但是狗在桌子底下也吃孩子們的碎渣兒。”(7:28)狗是被巨蟹座“統治”的動物,尤其是那些忠誠的、善於護主的家犬品種,愛麗絲・豪威爾(Alice O. Howell)告訴我們在格拉斯頓伯里黃道十二宮(Glastonbury Zodiac)中,“代表巨蟹座的似乎不是螃蟹,而是狗。”(Howell, 1990, p.136)。希臘文本很明確的指出這個婦女說的是“小狗”(kunaria),有趣的是,曼里尼烏斯認為南河三(即小犬座)是巨蟹座的旬星,而不是像塞斯等人那樣認為它是雙子座的旬星。他說:
“當巨蟹翻了十度,又升高了七度時,明亮的南河三便離開了海洋。現在要編織堅固的捕網,訓練獵犬,了解品種,還要鍛鍊牠的叫聲。”(p.161)
這位婦人的回答是不是在暗示馬可認為這個星座是巨蟹座的旬星?這並非不可能。旬星總是鬆散地圍繞著黃道星座,在某些情況下,的確可以說它既是這一個又是那一個星座的旬星。事實上,曼里尼烏斯列出的旬星表就與塞斯的有所不同,這種差異或許表明即使在古代世界也沒有完全的定論。然而,據我所知這似乎是馬可唯一一次遵循曼里尼烏斯代表的傳統,而不是塞斯從10世紀的阿拉伯天文學家阿布馬瑟那裡繼承的傳統。實際上,天空中的這個區域有相當多隻“狗”,“凱修斯(Caesius)用獵犬(Catuli)、猛犬(Canes Laconicae)、好狗(Lapdogs)或小狗,還有斯巴達之犬(Spartan Dogs)來稱呼那兩隻熊。”(Allen, p.450)
耶穌的奇怪旅途
“他又離了推羅,途經西頓,從低加波利中部穿過,抵達加利利海。”(7:31,我個人的翻譯)
如此迂迴的行程簡直堪比從倫敦途經曼徹斯頓再到康沃爾郡,只從字面上去理解的評論家無不對這段經文頭痛不已。他們一致認定馬可缺乏地理知識,這也許表明他並不是本地人。然而,這顯然是馬可故意開的一個玩笑——他的意思是螃蟹從來無法直接抵達目的地。
《新國際版聖經》試圖通過換種翻譯的方式來釐清這段話:“耶穌又離了泰爾(推羅)的境界,經過西頓,就從低加坡里境內來到加利利海。”但這並沒有完全忠實於希臘語原文。
下一個事件的主題是打破排外心態的隔閡,也就是治癒聾啞人(7:31-37),它發生在耶穌以一種宛如螃蟹般的奇妙路線回到加利利海後。耶穌用亞拉姆語對聾子的耳朵發出命令,它直接表達了靈性生活在進入巨蟹座階段時需要面對的艱難考驗:“以法大!就是說,開了吧。”
乍一看,這似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事件——治癒腓尼基婦人的女兒和治癒聾啞人——它們看上去像兩個互相獨立的奇蹟,並且在傳統的《聖經》註釋中也一向是被這麼理解。但其實需要將它們放在一起,才能充分理解福音書作者試圖傳達的道理。
那個前來向耶穌求助的婦人是外邦人,即非猶太人。她懇求耶穌為她女兒趕鬼,但耶穌一開始卻拒絕她的請求,他說把兒女的餅丟給狗吃是不對的。當然,這是非常侮辱人的話,更不用說它還出自耶穌本人之口,這讓基督教評論家感到十分尷尬,他們試圖緩和說這裡的狗是一種親切的暱稱。無論如何,耶穌是在考驗這個婦人的信心。如果我們假設耶穌是在跟這個苦惱的女人玩遊戲,難道他沒有更好的辦法嗎?要是她無法巧妙地回應他的侮辱,他是否就會拒絕治好她的女兒呢?
只有當我們結合下面這個故事來一起閱讀的時候,上面那段經文的含義才會豁然開朗。耶穌將手指放在聾子的耳朵上,並用唾沫抹了抹他的舌頭,然後他用亞拉姆語說出“亞法大”,於是這個人的耳朵和舌結就好了。
亞拉姆語單詞或短語出現在對觀福音書中是一件頗不尋常的事。亞拉姆語是巴勒斯坦猶太人的母語,這對耶穌和他的門徒而言亦不例外,所以評論家認為亞拉姆語出現在福音書中——這些福音最初皆是用希臘語寫成——表明了那是耶穌真實說過的話。但是,正如我們在睚魯女兒的故事中所看到的,《馬可福音》使用亞拉姆語可能是為了作為強調;這部福音的作者是在說:“我刻意用另一種語言來寫作,所以請仔細注意這一段。這是重點。”
以法大這個字的意思是“打開!”,耶穌對這個聾子說話其實就是在對我們所有人說話。這個人患有身體上的耳聾,可是我們正在遭受的卻是精神上的耳聾。我們對那些就生活在我們周遭,但卻出身自不同傳統的人的話充耳不聞。我們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所以我們的意見總是亂七八糟、毫無價值。耶穌在遇見外邦婦女時表現出了猶太人的排外性,這就是在暗示我們每個人身上的宗族主義,我們拒絕用心去傾聽陌生人的聲音。只有當我們準備好敞開心房的時候,我們的偏見才會消失;也只有這樣我們說話的障礙才會消失,我們的意見才會變得值得聆聽。
這節經文的最後一幕進一步細究了這個主題,即治癒盲人(8:22-26)。當耶穌來到伯賽大時,有人帶一個瞎子來請求治癒,耶穌回應了這個人的懇求,便恢復了他的視力。這乍看之下似乎只是耶穌再次施展奇蹟的另一個例子,但它卻跟福音書中的其它奇蹟有所不同,因為這是唯一一次耶穌在第一次嘗試後卻失敗的例子。他把那個瞎子拉到一邊,用唾沫抹了抹他的眼睛,然後問他:“你看見什麼了?”那人回答:“我看見人了,他們好像樹木,並且行走。”於是耶穌再次抹了抹那人的眼睛,這次他的勢力終於完全恢復,可以清楚看見一切。
《馬太福音》和《路加福音》漏掉了這個小故事,即使它們的作者毫無疑問知道它。他們不將這個故事納入進去或許是因為他們想要盡可能展現耶穌的大能,而這個他無法立即施展神力的故事顯然不怎麼動聽。但他們並未理解這個故事的深意,就跟許多評論家一樣,他們因為實在說不出個所以然,就硬說耶穌把那個人拉去一旁是因為不想讓自己在大庭廣眾下出糗,以及唾液在古代世界被認為具有療效之類的。自由派評論家迫切想要為這個奇蹟找到一個符合自然主義的解釋,他們甚至相信耶穌擁有足夠的醫學知識,知道這個人患有白內障,於是他用唾液治好了對方的病。
所有這些評論都沒有抓住重點。那個盲人就像福音書中的所有角色一樣——我們應該從心理學、靈性書籍的角度來理解福音書,而非將其當成紀實文學——就是你和我。當我們第一次揉完眼睛的時候,我們雖然已經可以看到,但看到的卻不是人而是會走動的樹——或者,用現代的語言來說就是無足輕重的生命、活生生的殭屍、行屍走肉的人們。我們只看見它們的整體形狀與它們的動作,但卻尚未賦予它們完全的人形。這時我們需要第二次隱喻性地揉眼睛來修復視力,去除那些阻礙我們看清人們的薄膜,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正確認識到人本身就是目的,而不是被我們用來實現自己目的的手段。愛因斯坦也表達過與馬可完全相同的觀點,只是沒那麼戲劇化,但卻更富哲學性:
“人類屬於我們稱之為‘宇宙’的整體,屬於這個存在於時間與空間之中的整體。他自以為他自己、他的思想和感受可以與其它一切相分離,殊不知這只是他意識裡的錯覺。這種錯覺成為了我們的監獄,將我們桎梏在自私的慾望和對少數親近者的關心中。我們必須學會開拓我們的同理心,學會去擁抱所有生命與自然之美,如此一來才有可能逃出這座監獄。”(Goldstein, p.126)
所有靈性修行的目標——不論是哪一種傳統——都是要幫助我們打破自我意識與他人意識之間的隔閡,去除阻礙我們視線的薄膜。需要指出的是,這個道理適用於所有人,不管其太陽星座為何,但本章的最後就以海倫・凱勒(出生於1880年6月27日)作為收尾吧,她的一生都在承受著巨蟹座式的身體重擔,很少有人能像她展現出如此頑強的毅力。她無論在身體還是精神上都克服了這些困難,對我們所有人來說無疑是最大的鼓舞——與策勵。
“那些在‘世俗的熔爐中’被逐漸蒙蔽雙眼的人,都可以且必須往自己的內心裡去尋找新的力量,找出一條新的通往幸福之路。他們甚至也許會怨恨他人對他們抱有的期望。他們心裡想著‘我寧願你直接接受現在的我——這個愚蠢,或卑鄙,或冷酷,或自私的我。’但默許他們的這種心態卻是對他們自己和人類永恆尊嚴的侮辱。我們時常會發現,我們身上其實有很多就連最親近的朋友也不知道的秘密——那是我們不敢、不願或不能袒露的一面,它們掩蓋著更多的情感、更多的力量、更多的男子氣概。我們對自己的了解是多麼乏善可陳呀!我們需要接受束縛與試探,才有可能打開我們的內心,驅散我們的無知、撕下偽裝、丟掉陳舊的偶像、摧毀錯誤的標準。只有通過這種粗暴的喚醒,我們才能找到那個超越一切桎梏、不再無時無刻受到外界束縛的地方。唯有如此,我們才能發現新的力量,並學會去欣賞善、美與真理。”(Keller, p.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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