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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KENNETH SMITH
憑著他早期的著作《巫士唐望的教誨》（The Teachings of Don Juan）和《解離的真實》（A Separate Reality），卡洛斯・卡斯塔尼達（Carlos Castaneda）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聲名鵲起。那時正是迷幻藥逐漸走入世人眼簾的時候，這位人類學家試圖告訴人們該如何正確地使用它——確切地說，是在他的美洲原住民導師唐望・馬圖斯（don Juan Matus）的指導下透過藥物來進入更高的意識狀態。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裡，卡斯塔尼內達陸續又出版了幾本暢銷書，它們講述了起源於古代墨西哥中部的古老巫士傳統的故事。
在那段歲月裡，卡斯塔尼達深受崇拜者們的追捧，他幾乎變成了一個神話般的人物。與此同時，他卻也且將繼續成為口誅筆伐的目標，有人斷言他只不過是一個騙子，說這些故事通通都是他編出來的，他會一邊數著手裡的鈔票、一邊嘲笑我們的愚蠢。
在我看來，他既不應該被崇拜，畢竟這與他所信奉的巫士教誨相悖，卻也不應該受到人們毫無根據的詆毀。我親自實踐過他在書中提出的教導，並在隨後遇見了我的老師，也就是唐望本人。我以卡斯塔尼達的書作為主要的參考資料，以充分參與這條道路，並將唐望給我的指示付諸實行。換句話說，我基本上是複製了卡斯塔尼達的實驗。
我認為卡斯塔尼達是一位傑出的人類學家。他的書顯然為其他人指明了道路。但我們不該以為他的知識已足以與唐望平起平坐，卡斯塔尼達是一個學識淵博的人沒錯，但他們兩人的世界仍然相去甚遠。不過，卡斯塔尼達仍憑藉其優美的文筆向我們展示了一個只有少數人才能看見並擁抱的世界，也無怪乎他會迅速成為炙手可熱的當紅炸子雞。
教誨
唐望利用卡斯塔尼達身為人類學家的渴望，通過用蜥蜴來作為夢境使者、進入無機生物的世界、學習巫士的傳統等各種東西來吸引他跟隨自己學習。但它們其實都不是唐望真正要教導的重點：讓卡斯塔尼達與自己的完整能量體接觸，好促進意識的發展，使他走上一條不同於古代巫士、卻更加符合現代巫士的道路。
在卡斯塔尼達作為學徒的初期，那些能夠改變心智的物質——力量植物——曾經是他在學習巫術時所不可或缺的工具。起初他以為力量植物是唐望一切教誨的基礎。但他後來意識到這種想法是錯誤的。卡斯塔尼達漸漸地明白了，唐望給予他這些精神活性植物僅僅是為了幫助他進入意識改變狀態，以獲得那些實際體驗。唐望認為若不使用它們，由於卡斯塔尼達的悟性不是特別好，他可能永遠學不明白這些教誨。不過，隨著卡斯塔尼達開始掌握到訣竅後，唐望就不再給予他力量植物，並表示真正有意義的事件和個人轉變往往是發生在一個人思緒與頭腦清醒的時候，而不是服用藥物的時候（註1）。憑著他努力的研究成果，卡斯塔尼達最終獲得了UCLA的人類學博士學位。
這裡有一點需要謹記的是，卡斯塔尼達與唐望兩人之間的對話是通過西班牙語來進行，後來他才將這些內容翻譯成英語。最初，他選擇用“巫術”（sorcery）來表達唐望的哲學，而後者的原話則是“brujo”，這是一個有很多含義的詞彙。在他剛開始作為學徒的時候，卡斯塔尼達曾一度將唐望的教誨理解為雅基族（Yaqui）的特殊文化。但唐望堅持這些教誨並不屬於任何文化，後來卡斯塔尼達也發現巫術與雅基人之間確實並沒有很深的聯繫。在他往後的作品中，卡斯塔尼達定下了“巫士”（shaman）和“看見者”（seer）兩個術語（註2-4）。
我的任務
自從一頭栽進卡斯塔尼達的書中後，我就開始試著打破常規、用全新的角度看待世界。我學會用人終將一死的事實來提醒自己究竟渴望著怎樣的生活。我還練習了一些技巧，例如力量的步法（gait of power），這是一種即使摸黑在崎嶇不平的地面上也能健步如飛的跑步方式。當我收拾行李離開佛羅里達州，前往亞利桑那州試圖尋找我自己的老師，我想找到一個與唐望類似的人並拜他為師，然後偉大的命運就這樣發生了。抵達達土桑（Tucson）後，我很快就遇見了那個人。我見到了唐望本人，這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像過的。我成功運用卡斯塔尼達在他的書中說明過的該如何尋找老師的指導，現在我確信它們確實是最好的教科書。
唐望交給卡斯塔尼達的任務是去揭示巫士的教誨，但不是透過他對它們的看法，而是按照唐望的指示和解釋去這麼做。唐望後來給我的任務是去重新詮釋卡斯塔尼達的作品。作為我接受唐望訓練的一部分，我必須依靠卡斯塔尼達的書來了解許多巫士傳統的細節。我的學徒經驗與卡斯塔尼達有些相似，卻又有所不同。雖然我們有很多類似的經歷，但我倆的性格和氣質卻大相徑庭。這使得唐望採取了截然不同的教導方式。比方說，卡斯塔尼達與唐望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我只與他同行過一陣子。唐望仔細地向卡斯塔尼達闡述了他的教誨；反之我則是被要求去主動探索各種額外的來源，以擴充和增進他過去教給卡斯塔尼達的教誨。
大騙局
卡斯塔尼達的作品從過去到現在一直備受爭議。有一些德高望重的人曾宣稱，授予卡斯塔尼達博士學位是UCLA最大的錯誤。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他的書是虛構的（真的嗎？每個人？）。卡斯塔尼達受到了一連串的指控，人們指責他是一個騙子。“他從來沒有跟我談過這些事，所以它們一定是假的。”、“巫士根本就不存在。”、“他們的世界觀太荒謬了。”、“沒有一位人類學家會不同意卡斯塔尼達是一個騙子大師，這是一場騙局。”、“UCLA早就撤銷了他的學位！”諸如此類的言論始終陰魂不散...
反駁批評者
我發現很多批評者的說法其實都是毫無根據的，並且經常充滿錯誤。雖說我是依靠自己的實際經驗印證了卡斯塔尼達所寫的內容，但還不止這些。有些科學家批評卡斯塔尼達，說他的學位早就已經被撤銷，於是我想核實這一說法。結果UCLA人類學系的一位代表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卡斯塔尼達依然是該校的博士畢業生。哦，順道一提，該校的人類學系對這些謬論和謠言早已見怪不怪了（註5）。
值得注意的是，人們一窩蜂地搭上這班所謂揭露真相的順風車，這本身就犯下了邏輯、推理上的謬誤。喜歡跟風的人往往會刻意忽略那些支持卡斯塔尼達的證據。這些證據包括許多由學者與非專業人士撰寫的書籍（註6-15），它們都能夠證明卡斯塔尼達所言非虛。只是要承認這一點太困難了。因為一旦承認卡斯塔尼達是對的，我們的世界觀乃至世界本身就有可能會受到動搖。
作為平衡說法，我本人見過幾名力挺卡斯塔尼達的知名學者，他們甚至認為凡是人類學系的學生都應該閱讀卡斯塔尼達，因為他在與唐望及其他巫士打交道時，非常出色地運用了人類學家在進行田野調查時應該掌握的技巧（註16）。
細究那些批評者的立論也很重要。他們經常在自己的研究方法上犯下他們聲稱卡斯塔尼達所犯的方法錯誤（心理投射、過分簡化）。而且他們常常在沒有嚴格審視的情況下斷然採信其他批評者提出的主張，這在科學上明顯是不合格的。因此，反對卡斯塔尼達的那些論述有很多實際上是相同的錯誤被一再復述。就像唐望說的，當事實不符合他們所想時，大多數人總是寧可裝作不知道有這回事（註17）。
主位研究法
關於卡斯塔尼達，還有一個爭議在於他採取的人類學研究方法，他選擇採用主位（emic）研究法，一種古典且現在已很少被使用的方法（註18）。採取這種方法意味著研究者會主動參與眼前發生的事情，而不是像一般採取客位（etic）方法的研究者那樣只是在一旁觀察。如果我們遵循主位研究法的標準，將他的研究視為對巫士傳統的第一手見證，而不是那些更常見的、看似超然在外的觀察與報告，那麼就顯然不能說卡斯塔尼達的書是在歪曲巫士傳統。他的書更應該被看作是一個學習過程的頂峰，因為他必須親自實踐那些教誨，才能從人類學的角度去分析它們。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的書可以說是其親身體驗與紀錄巫士傳統的成果，因此是主位人類學的絕佳典範。
波場科學
圍繞卡斯塔尼達的爭議幾乎與圍繞新科學理論或其它新思想、新見解的爭議沒有什麼不同。例如，現代量子波場物理學也像許多科學發現一樣充滿了爭議。任何新的觀點，尤其是宇宙學方面，往往需要數個世紀的時間才會獲得認可（註19）。
事實證明，新興的波場物理學證實了巫士們數個世紀以來所傳承的知識（而且那些科學出版物均是在卡斯塔尼達的書已經出版後才發表）：這個世界是由能量構成的、物質僅僅是因為能量之間的相干性（coherence）才顯得那麼堅硬、其它維度的存在、任何的觀點或方法都只是一種人的詮釋。現代波場科學與巫士的宇宙觀簡直不謀而合（註20）。因此，我們可以說，今天的波場研究人員其實才正在追上古代巫士的腳步。波場理論遲早會成為證明卡斯塔尼達的教誨的關鍵證據。
一個男人
除了學術上的爭議，卡斯塔尼達在過去（也包括今天）經常被議論的另一個問題是他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偏離了唐望為其指引的道路，反而走入了一個充滿腥羶色的黑暗世界。正是這一點引起了許多爭論，我將討論其中一些。首先，黑暗是神秘主義者身上常見的元素，就是巫士亦不例外。例如，古代巫士曾提到“黑暗意識海洋”（即萬物之源），就是因為它是一個超出他們理解的事物，所以他們用黑暗來形容未知，那是他們尚無法掌握的東西。
然後是古代巫士傳統的黑暗面，唐望努力想讓卡斯塔尼達擺脫它，它會讓人變得想要控制他人、博取他人的認同、屈服於未知的事物，從而阻礙自己的成長。此外，由於卡斯塔尼達本人被認為是一個“三爪nagual”（three-prong nagual，一種類型的能量體），這讓他容易做出不穩定的行為，而且他有類似古代巫士的傾向，所以他的體內確實有一個黑暗面。卡斯塔尼達在書中對自己的缺點十分直言不諱，這更為他的著作增添了不可估量的價值。
卡斯塔尼達也許太過執著於得到學術認可。他可能從未徹底接受巫士傳統，因為他重視人類學要勝過唐望試圖教給他的、好讓他避免這些陷阱的智慧。
就如卡斯塔尼達在書中自述的，他也可能太容易受到周遭人的影響。自從唐望不在後，卡斯塔尼達的歸屬感就完全取決於他正在交往的人。
於是，他曾經的忠實追隨者漸漸發現他的教誨開始變得比唐望還要黑暗專橫。這正是唐望當初警告過他的事情（結果又成了對他的書與作者本人的印證），但他顯然一直在為此苦苦掙扎。
還有，卡斯塔尼達在晚年身患絕症，哪怕是最好的人也可能會因此變得沮喪。1998年4月27日，他因肝癌併發症去世，享年七十二歲。
結語
當卡斯塔尼達將曾經的口頭傳統寫成書時，他也在無形中創造出了一種新的教誨。他提供了一套完整的訊息供人們參考。由於巫士傳統的重點在於能量體的探索，它並沒有固定的哲學，而是時常在道路上延伸出不同的分岔。正如唐望所言，巫士的知識沒有一套官方版本，隨著時間的流逝，它也會需要用新的方式來解釋與演繹（註22）。
卡洛斯・卡斯塔尼達有力地為後來的薩滿文學定下了基調，他的作品為這一神秘傳統豎立了框架。在這個過程中，他還以類似學術、科學或行業標準的方式規範了許多術語的使用。這真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總而言之，就像唐望所教導的那樣，巫士的使命必須高於任何個人的考慮——而卡斯塔尼達顯然無可挑剃地通過了這項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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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otnotes
1. Castaneda, Carlos. Tales of Power. New York: Washington Square Press, 1974, 243.
2. Castaneda, Carlos. The Art of Dreaming. New York: HarperCollins, 1993, vii.
3. Castaneda, Carlos. The Power of Silence. New York: Washington Square, 1987, xi.
4. Castaneda, Carlos. Journey to Ixtlan. New York: Washington Square Press, 1972, viii.
5. Personal telephone conversation and e-mail correspondence with UCLA Department of Anthropology, October 2005.
6. Noel, Daniel. Seeing Castaneda, Second Edition. New York: TarcherPerigee, 1976.
7. Williams, Donald Lee. Border Crossings: A Psychological Perspective on Carlos Castaneda’s Path of Knowledge. Toronto: Inner City Books, 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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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Smith, Kenneth. Shamanism for the Age of Science: Awakening the Energy Body. Rochester, VT: Bear & Company, 2011.
12. Sanchez, Victor. The Teachings of Don Carlos: Practical Applications of the Works of Carlos Castaneda. Santa Fe, NM: Bear & Co., 1995.
13. Classen, Norbert. Das Wissen der Tolteken (The Knowledge of the Toltecs). Eurasburg, Germany: Edition Tonal, 1992.
14. Abelar, Taisha. The Sorcerers’ Crossing: A Woman’s Journey. New York: Viking, 1992.
15. Donner, Florinda. Being-in-Dreaming: An Initiation into the Sorcerer’s World. New York: HarperCollins, 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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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Kuhn, Thomas S. 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 Third Edition.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6.
20. Smith, Kenneth. The Energy Body: A Space Age Exploration of Consciousness, Life, and Reality. Kure Beach, NC: EB Dynamics, LLC, 2021.
21. County of Los Angeles, California, Certificate of Death 090130425, April 28, 1998.
22. Castaneda, Carlos. The Fire from Within. New York: Simon & Schuster, 1984, 49.
本文作者肯尼斯・史密斯（Kenneth Smith），他過去的筆名是肯・伊格爾·費瑟（Ken Eagle Feather），著有多本有關於薩滿教的書籍。他最新的一本書是《增強你的能量體：出體經驗與擴展意識》（Power Up Your Energy Body: Out-of-Body Experience & Expanding Conscious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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