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術始終是一個謎。幾個世紀以來,心靈研究者對催眠狀態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仍舊是一知半解。儘管有各式各樣的理論,卻還是沒有人能夠回答究竟是什麼打開了人們身上那扇通向無意識的大門, 讓那些喋喋不休、自稱是靈體的存在體得以其門而入,他們甚至經常宣稱自己對某些在世之人擁有監護權和介入權。這些胡言亂語是靈媒的潛意識幻想出來的嗎?這些聲音會不會只是某種多重人格?他們是否不小心喚起了自己的前世人格?這其中是否存在著某種有意識或無意識的欺騙?還是說,我們真的聽見了看不見的存在的聲音,儘管他們也許口是心非,但確實是被靈媒不可思議的能力所吸引過來?
當我將自己令人沮喪的經歷與過往的歷史紀錄、宗教經文、早期調查人員的案例以及當代醫學證據進行比較,這些問題只會顯得更加突出。由於每個靈媒進入狀態的方式都不盡相同,因此似乎並不存在標準答案。我只能期望找到一些共同的特徵,它們將有助於理解這些問題。
不管這些聲音到底是什麼,也不管那些靈體是如何背叛我,我仍然相信靈媒並不是有意識地想騙人。在無數次觀察催眠狀態,親眼目睹一連串的口音與語調反映出來的性格變換,還有獲得大量只有通過超自然的方式才能得到的準確訊息後,我毫無疑問地相信通靈術本身,特別是克萊兒和艾薇瓦的案例都是真實的。從威廉・詹姆斯到威廉・巴雷特爵士等過往的其他調查人員也都得出了相同的結論。正如威廉爵士在其出版於1920年的經典名著《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扉》(On The Threshold of the Unseen)中寫道:“指責一個靈媒是有意識的在騙人,就跟指責一個漫步在屋頂上的夢遊者是有意識地想讓自己身陷危險一樣荒謬。”
多重人格的說法也很難成立,因為那些分裂出來的人格往往會聲稱他們與“宿主”個體有相同的壽命。前世人格顯然也不對,因為如果這是真的話,那些生活在較近時期的人格應該能夠從歷史紀錄中獲得驗證。但事實卻不是如此。
然而,無意識的欺騙就不是那麼容易反駁了。心靈,就像阿道斯・赫胥黎所說的,好比是一百五十年前的地球,那時黑暗的非洲大陸和亞馬遜盆地還隱藏著許多尚未被探索的地方。那麼,心靈是否能夠以某種方式構建出一整個虛構的人格家族,並且賦予每個人格不同的前世生活?可能吧。著有《人的分裂》(Multiple Man)的亞當・克拉布里特博士(Dr. Adam Crabtree)是當今最優秀的多重人格與附身研究權威之一,他曾指出潛意識中的思想往往會互相糾纏在一起,並且經常被予以擬人化的形象。
可是,心靈真的會這麼大費周章地給自己編造出指導靈的身份,然後又如此堅定且狡猾地保護自己不被揭穿嗎?沒有人知道。“我不相信,”克拉布里特告訴我:“通靈只是一種自我欺騙,或只是潛意識在作祟,甚至也不完全是有所謂的靈體想要取信於我們。我更傾向於這樣一種觀點,即在許多情況下確實是靈體該負責任,但他們往往不是他們所聲稱的對象,儘管他們的確能以超自然的方式獲取訊息。”卡爾・榮格也對通靈感到十分頭疼,他一方面強調我們應該對所有案例抱持懷疑態度,另一方面卻也得出結論認為“靈體假說要比其它任何假說都更能夠解釋一切。”
經過對靈媒萊奧諾菈・派珀夫人的長時間研究,E.M・希奇威克夫人(Mrs. E.M Sidgwick)認為無意識的欺騙是一種可能的解釋,但她也不忘指出:“我們仍收到了一些真實的訊息,其中有些毫無疑問是真的來自死者,因而暗示它們背後有真正的靈體。”菲莉帕的“純正”希臘語似乎也暗示了它背後的確有一個看不見的源頭,雖然艾薇瓦的意志似乎在無意識間滲透到了一些談話的過程與內容中。或許所有的靈媒都多多少少會在催眠狀態中流露出平時沒有表達出來的恐懼和慾望,就像做夢的人會透過一系列的夢境來釋放他們潛意識中的情感一樣。
英國靈媒科林・埃文斯(Colin Evans)曾指出,通靈術實際上就是讓往生者的心靈與靈媒的潛意識暫時結合在一起。靈媒的能力越強,他或她本人的個性就會越少被壓制。
無論這些神秘的聲音究竟是什麼來頭,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許多陳述皆具有令人詫異的準確性,尤其是在歷史與地理細節方面。這一點似乎與弗吉尼亞大學的精神病學教授伊恩・史蒂文森博士(Dr. Ian Stevenson)所說的“超級心靈感應”有關。他提出理論認為,任何人,不論是還活著還是已死的人,其實都具有能夠窺伺他人記憶的能力,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的記憶。可惜的是,這個假說並沒有現成的例子可供印證。心靈感應似乎是以一種相當支離破碎的方式在運作,史丹佛大學、多倫多心理學學會及其它專業機構在20世紀70年代進行的“遙視”實驗證實了心靈感應的真實性,卻也發現了它具有極其不穩定的性質。
然後是集體記憶。這不是卡爾・榮格的集體潛意識,後者屬於祖先與神話傳承下來的記憶,而是被稱為阿卡西紀錄的那個包含了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的靈界資料庫。靈體很可能可以毫不費力地進入這些巨大的非物質倉庫,偉大的美國遙視者埃德加・凱西就經常在自我催眠後去拜訪它。在1931年的一次演講中,凱西描述了一次典型的出體之旅,他在這此旅程中進入了阿卡西紀錄。“我踏入這座神殿,發現其中有一個諾大的房間,就像一座圖書館,”他說:“這裡記錄著每一個人的人生,每個人的所作所為都會留下紀錄。我只需要來到這裡調閱我被請求尋找的資訊即可。”
儘管如此,指導靈說的話經常半真半假最可能的原因在於,他們以前應該確實在他們描述的地方生活過。然而,由於他們的本意是要欺騙,因此他們會有選擇性地挑選記憶,只會傳達足夠準確的部分好讓我們相信他們。這些謊言與錯漏在在證明了他們喜愛操縱與撒謊的傾向。
但有一個問題仍然揮之不去:他們為什麼要對自己的身份撒謊?如果他們純心只是想要騙人,那麼以真名示人不應該更加可信嗎?也許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在於他們諱莫如深的對非物質狀態的恐懼。如果他們說出自己的真名,就形同於是承認自己已經死去。他們似乎想不惜一切代價避免這一點,因為那將會引發他們最害怕的噩夢——承認他們的肉體已不復存在。
無論我思考哪種可能性,最後總是會回到這樣一個前提:這些聲音及其獨特的人格是由故意裝神弄鬼、也許心懷惡意的靈體所產生的。他們對交流的渴望、對靈媒的健康與力量的關心、對死後生命與轉世的關注,以及他們時不時流露出的對肉體生活的懷念,無不表明他們是一群已經不再擁有肉體,卻依然渴望再次生活與呼吸的人類。正如大名鼎鼎的賽斯偶爾也會想要來杯葡萄酒或啤酒,他甚至會透過珍・羅伯茲的身體來享受一些物質快樂,有跡象顯示平克頓醫生和羅素也渴望追求這些享受。羅素和菲莉帕非常抗拒討論他們的死亡,他們曾大聲抗議說:“我們不是靈體!”就好像他們很不滿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自稱非常了解孤魂野鬼的平克頓醫生在說出“迷失的靈魂”的時候發出了一聲苦悶的長嘆,這些線索都讓我感到很耐人尋味。
但最重要的是,我仔細思考了他們假冒成指導靈、靈性導師,並且將謊言與操縱包裝成愛、智慧與關心的意義。我的結論是,假如這些靈體想要持續通過活人的肉身來追求感官享受,那麼他們便別無選擇,只能利用美德作為幌子來掩蓋自己的真實意圖。只有當他們被以為是最崇高的存在時,才會有源源不絕的人們前來向他們尋求指引。只有隱藏自己的身份,他們才能擺脫過去的束縛。十年來,喬爾・惠頓博士作為多倫多心靈研究學會的成員研究過許多靈媒在催眠狀態時說出來的內容。慢慢地,他意識到很多與他交談的聲音實際上都是在裝神弄鬼的靈體,“他們會依據詢問者的喜好,有意或無意地偽裝成任何形象。”他還發現這些靈體對他們借用來進行交流的身體具有非常強烈的佔有慾。在聽完我從歐洲回來與羅素對質的錄音後,惠頓博士對羅素的言論反映出的心理狀態進行了分析。他說,最能說明問題的是,羅素指責我不理解塵世生活與業力的重要性。
“羅素很害怕失去自己的存在,”惠頓博士說。“你踩到了他的地雷。他的存在感一定很脆弱,否則他不會輕易大發雷霆。一個真正的指導靈即使處在生死之間的狀態也會是以一種有意識的方式存在,不可能會被你的言語所傷。我們總是會有想要保護自己不被我們恐懼的事物傷害的傾向。在我看來,他之所以一直纏著靈媒不放,恰恰是因為這是他間接地延續自身存在的方式,他必須透過這種方式來確定自己還在。他想要維持自己的存在,就不得不冒充自己是指導靈。他是一個寄生蟲。其他靈體也是如此——他們都是被驚恐所囚禁的神經質鬼魂。或許正是那位靈媒本人為她自己招來了這些東西,因為她害怕死亡、害怕不再存在。這就是所謂的同類相吸。不管在這個世界還是另一個世界,你都能發現這些神經兮兮的傢伙。
精神官能症有一個特徵是你的行為會曝露出你所恐懼的事物。西格蒙德・佛洛伊德稱之為‘強迫性重複’。羅素和其他靈體一直有意無意地向你提供虛假的訊息,這是因為他們不願面對自己最恐懼的事情——他們害怕自己消失。這就是他們不願聽到的;這就是他們最害怕的。羅素的防禦姿態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P.D・鄔斯賓斯基(P. D. Ouspensky)的短篇小說《仁慈的魔鬼》(The Benevolent Devil)中的同名魔鬼曾承認他非常恐懼不再存在的那種虛無狀態。“我已經將我們最大的秘密告訴了你們,”他坦承說。“正因為這種恐懼,這種恐怖,我們才不得不附身在你身上:你讓我們得以忽略並忘記可怕的虛無。”這讓我想起了掛在艾薇瓦家的那幅畫*,以及它所傳達出來的痛苦。那幅畫的畫名叫做《渴求者》,它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雖然現在說這些有點像事後諸葛,可是它非常準確地描繪了那些孤魂野鬼的困境:這群飽受煎熬的靈體注定要在黑暗中苦苦掙扎,並只能從依然在世的生者身上尋求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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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本書作者在第一章中對那幅畫的描述:“這幅畫中有六個神情憔悴、衣不蔽體的人正被困在黑暗的山洞中。他們乾癟而瘦弱的雙臂正懇求地伸向遠處的一絲亮光。”——譯註
我發現幾乎所有關於孤魂野鬼的傳統資料都與通靈現象從整體上呈現出來的結果不謀而合。隨著我了解得越多,我就越是發覺靈媒實際上是在冒著巨大的風險,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這些可疑的無形實體的幫兇。很多文化的古代靈性教誨都講述過有許多看不見的存在居住在一個距離地球最近的維度,這就是低層星光界,是死者擁擠的陰坑,裡面住滿了生前過著卑劣、無知或自私生活的靈體。他們放不下對塵世中的各種享樂的執念,所以他們必須要依附在那些剛好符合需要且毫無戒心的活人身上。因此,他們偽裝成指導靈或導師,使地球上的人對他們產生情感依戀,並一邊利用所有生活在非物質宇宙中的人們都可以接觸到的豐富知識。他們的思想就像馬基維利一樣狡詐;他們是一群對人類的能量有著無盡需求的吸血鬼。
這些孤魂野鬼,或者用藏傳佛教的術語來說是“餓鬼”,是那些肉身已經消失後卻仍然無法放下慾念的人。所以,他們的人格被困在低層星光界,這讓他們的記憶與性格仍被暫時保留著。因此所謂“迷失的靈魂”其實不過就是星光界中等待腐爛的屍體。這種靈魂注定會滅亡;它遲早會迎來“第二次死亡”。亞瑟・鮑威爾(Arthur E. Powell)曾在《星光體》(The Astral Body)中斷言,聚集在靈媒或靈力者周圍的靈體都是“生前過著邪惡生活的人,他們心中仍充滿著對塵世的依戀,以及他們已無法再直接體驗的獸性享受。”他繼續說道:
“這些‘幽靈’毫無良知可言,他們缺乏善性,只知毀滅,因而往往作惡多端,無論他們究竟是通過在降神會上吸收能量來維持自身,還是通過某種不正當的星光體連結來毒害靈媒與在座的眾人...一個人愈無私、愈樂於助人,他死後就愈不可能被困在低層星光界,那裡是星光界最接近地球的部分。”
羅伯特・門羅曾敘述過他在出體之旅中來到了一個很靠近地球層面的區域,居住在那裡的都是無法或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肉體的“死者”。“這是一種很糟的狀態,”門羅在他的《終極旅程》中寫道。他看見這些居民“不斷想要假裝自己還擁有肉體,他們徒勞地做著以前常做的事,活出他們以前的樣子,繼續以這種或那種方式從事肉體活動。他們有的非常困惑,並一直努力想要與還擁有肉體的朋友和親人,或任何可能出現在眼前的人進行交談...”
這個人口稠密、超出在物質世界之外的“死亡地帶”與藏傳佛教教義中描述的餓鬼道完全相符。餓鬼最大的特徵就是他們有著永遠無法滿足的胃口,並經常被描繪成一種嘴巴小、脖子細且挺著大肚子的生物。比起找不到與吃不到自己渴望的東西的痛苦,真正折磨他們的其實是自己永無止盡的慾望。這些渴求與慾望就像一種無奈的執著,為的就是要滿足他們貧乏的精神與逃避他們最大的恐懼,即對自己可能會不再存在的恐懼。佛教徒相信人死後必須要經過餓鬼道的考驗,《西藏度亡經》是一本成書於8世紀的指南,它描述了人死後要經歷的重重關卡,並對如何通過這些考驗提供了一些建議:
“遵循智慧之光的指引,不要跟從餓鬼的黃光。不要對其心生嚮往...放下慾念與執著...一旦你被它吸引,便會墮入餓鬼道,飽受飢餓、口渴等難以忍受的痛苦。它是一個阻擋解脫之路的障礙...”
伊曼紐爾・史威登堡據說能用他的靈視力來直視精神世界,他曾言之鑿鑿地警告人們要小心靈體的欺騙。這些心懷不軌、引人誤入歧途的靈體有男有女,他們即使已經死了也還是想要繼續玩弄生者。在《天堂的奧秘》(Arcana Cœlestia)——其出版於現代通靈術正式誕生的一個世紀之前——這本書中,他解釋了這些靈體是如何纏上他們的受害者:
“當靈體與人交談的時候,他們自己的思想與情感就會和交談的對象結合在一起...他們將會汲取對方記憶中的所有東西,於是這個人從嬰兒時期學會與吸收的一切,都會被靈體認為是屬於自己的。”
史威登堡認為,那些“因為過於自愛而墮入邪惡,同時內心深處又無法面對真相”的靈體是最糟糕的。在《天堂與地獄》中,他談到了這些靈體如何像幽靈一樣在凡人身邊遊蕩,並默默透過操控情感的方式向他們灌輸惡念:
“他們可以感覺並嗅出情感,宛如狗在森林裡可以嗅出野獸。一旦察覺到善意的情感,他們就會立刻出手將它變成充滿惡意的情感,他們會利用人們的愉悅,以一種非常巧妙的方式來引誘與扭曲他們,他們的詭計是如此默不作聲且陰險狠毒,以至於人們往往對此一無所知...他們會用各種謊言來迷惑人們的思想,用他們的情感和慾望來蠱惑和說服人們...”
菲莉帕、羅素、土克圖、平克頓醫生以及其他靈體的所做所為幾乎全部或大部分都證明了史威登堡所言不假。我們曾經在1987年3月5日向透過艾薇瓦來發言的指導靈們詢問過,究竟該如何才能確定他們不是低層星光界的居民。當時土克圖的說法是,低層星光界的居民沒有辦法直接進行交流。然而,卡爾・威克蘭博士(Dr. Carl Wickland)、伊迪絲・菲奧雷博士(Dr. Edith Fiore)和其他驅魔專家都曾花了很多時間與附身在病人身上的靈體交談,試圖說服他們離開。這些附身者幾乎總是孤魂野鬼。
“我認為那些附身的靈體才是真正的病人,”伊迪絲・菲奧雷在《不寧的亡靈》(The Unquiet Dead)中寫道。“他們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受苦。他們是一群看不見的囚徒,被困在地球上,只能不停重複自己死前的最後一刻,而他們也許其實早已死去好幾十年。”
早在1924年,卡爾・威克蘭博士就在他的《三十年亡者行記》(Thirty Years Among The Dead)中描述了看不見的靈體是如何受到凡人所散發出的磁性之光吸引。有些靈體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向這些光暈靠近,並通過影響、吸附或附身的方式來佔據受害者的光暈。天生的敏感、神經系統衰弱或疾病都有可能會讓這種侵犯變得更加容易。一旦生命能量受損,“宿主”的抵抗力就會受到影響、難以抵擋惡靈的入侵,然後他的思想與情感都會被擾亂,漸漸地意志開始無法集中,最終陷入精神錯亂與嚴重抑鬱。
威克蘭博士發現一些附身人的靈體經常會聲稱自己是指導靈或守護靈,而他的治療方法也很獨特。他會想辦法先把靈體從已經嚴重精神錯亂的病人身上哄出來,讓其進入他身為靈媒的妻子安娜(Anna)的身體,然後再與他們進行雙向溝通,幫助他們認清自己現在真正的處境。假如他充滿威嚴的聲音無法趕走靈體,威克蘭博士有時甚至會用可怕的電擊來驅逐他們。他說:
“這些孤魂野鬼就是過去的人們俗稱的‘魔鬼’;魔鬼就是人類變的,他們是人類的自私、錯誤的教誨與無知造就的產物,他們盲目地進入精神世界,又因為自身的愚昧而被困在那裡。這些看不見的靈體是地球上的許多難以解釋和不可思議的事件的原因,甚至是大部分苦難的原因。即使是純潔的生活與心靈,又或者是聰明的頭腦,也不一定抵擋得住他們...許多被困住的靈體也意識到自己擁有影響凡人的力量,這讓他們感到樂此不疲。”
在1977−1979年,一個餓鬼偽裝成已故的瑜伽大師斯瓦米・希瓦南達(Sri Swami Sivananda,1887−1963),結果幾乎毀掉了他的門生斯瓦米・毗濕奴・德瓦南達(Swami Vishnu Devananda)建立的全球瑜伽組織。一切都始於該組織位於加拿大蒙特利爾的總部,當時一位資深工作人員——一名患有慢性腹痛的女性——忽然開始通靈,並宣稱自己是希瓦南達大師。斯瓦米・毗濕奴很快就相信了這個聲音,而他的相信反過來又說服了更多信徒。很快地,一大群人每晚都會聚集在一起聆聽“大師”的諄諄教誨,甚至他偶爾還會施展不可思議的治癒能力。
在斯瓦米・毗濕奴・德瓦南達看來,這個靈體說話的措辭、語調和對梵文的熟嫻運用都跟他在印度瑞詩凱詩(Rishikesh)認識的那位受人尊敬的大師如出一徹。此外,對方還特意用他的暱稱——毗濕奴・斯瓦米——來稱乎他,這是他的老師多年前為他挑選的名字。這個靈體帶給了他們許多智慧與啟發,乍一看似乎都是很好的正能量。然而,這個靈體卻一直在悄悄地蠱惑人心,最終甚至讓他們相信自己都是被選中的光之子。他對世界的未來做出了可怕的預言,要求該組織趕緊囤積糧食和武器,以便為將來的社會崩潰做好準備。
斯瓦米・毗濕奴發現這種充滿精英主義的論調與斯瓦米・希瓦南達生前充滿愛與慈悲、強調眾生平等的教誨相矛盾。此時他已經在懷疑這個靈體很可能正在蠱惑他的信眾,並巧妙地唆使他們轉過頭來反對他本人。因此,他翻閱了大師留下的著作,並在他的《靈魂死後該往何處去》(What Becomes of the Soul After Death)中找到了幾段文字,其中很清楚地指出了偉大的賢哲是不可能被靈媒召喚的,他們憑著通靈所接觸到的無非都是些孤魂野鬼。例如:
“孤魂野鬼並不曉得真正崇高的真理。他們沒有能力幫助他人實現自我。他們有的愚蠢,有的喜歡騙人,有的愚昧無知。這些孤魂野鬼操控著靈媒,假裝自己知道死後的一切。但他們是在說謊。他們經常假冒成其他人來欺騙人們。那些可憐的靈媒並不知道,自己從頭到尾都被他們不誠實的指導靈給耍得團團轉。”
意識到自己被假冒的靈體所騙後,斯瓦米・毗濕奴便立刻叫停了這些通靈課程。只可惜為時已晚,他看見這些靈訊瀰漫著巨大的惡意,其中有一條訊息甚至建議他應該在不打麻醉的情況下進行口腔手術。他還察覺到這些通靈課程已經使他“像電力用罄的電池一樣被完全耗盡”,斯瓦米的態度改變引起了他的許多追隨者的憤怒與困惑,結果有大約五十人——其中不少資深成員——選擇離開該組織,繼續追隨他們的“大師”。遍佈世界各地的好幾間希瓦南達中心紛紛被迫關閉,正如斯瓦米・毗濕奴在《今日瑜伽》(Yoga Today)上的一篇文章中寫道:“如果有人選擇留下來,那也是因為真正的希瓦南達的庇佑。”
1989年8月,斯瓦米・毗濕奴・德瓦南達——這個畢生都致力於追求靈性發展與世界和平的人——親自向我講述了這段磨難,他悲傷地說:“是的,我被騙了。但我們都從這次經歷中學到了教訓。那些孤魂野鬼擁有豐富的知識與洞察力,一旦你向他們張開雙臂,你就會慢慢陷入他們的魔掌。我們的科學家仍不了解這種危險的現象。”
埃德加・凱西很清楚這些孤魂野鬼有多麼禍害無窮。儘管凱西也會進入催眠狀態,並經常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談論輪迴轉世,但他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靈媒,因為他始終是透過自己的聲音來說話。他的身體沒有被任何指導靈或控制者佔用。相反地,凱西能夠直接調整他的潛意識心靈,與生者或死者進行直接的心靈交流。有一次,這位“沉睡的先知”在進入催眠狀態後,他忽然就談到了那些非物質的惡作劇者:
“有些來自薄紗之外的存在,他們仍不斷在尋找,尋找一種可以讓他們表達自我的方式,他們以為自己還是地球上的演化過程的一部分,殊不知自己真實的處境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存在往往會帶來麻煩與爭端。”
通靈板比其它任何人造裝置都更容易吸引孤魂野鬼,那些選擇“玩”這種跨時空的對話遊戲的人都是在冒著遇上最狡猾的騙子的風險。在《通靈板:最危險的遊戲》(Ouija: The Most Dangerous Game)中,史托克・亨特(Stoker Hunt)列舉了一連串的例子,都是人們為了看不見的指導靈而甘願放棄自己的意志與判斷力——結果導致了無法挽回的後果。“由於透過這種方式揭示出來的往往是極具私密性的訊息,”亨特寫道:“所以通靈板才會顯得如此迷人。越是容易接受暗示的‘玩家’在玩通靈板時就會越危險。賽斯憑著他的口才幾乎成為了新紀元運動的代言人,而他最初也是透過通靈板來溝通的。”
神秘學家愛麗絲・貝利(Alice Bailey)認為,那種據說可以跟“古老的亞特蘭提斯墮落者、孤魂野鬼、印第安酋長和指導靈”進行交流的催眠狀態實際上已經違背了物質世界與非物質世界之間的自然法則。“他們身上根本沒有可什麼值得學習的,反而有更多是需要避免的,”她在《論白魔法》(A Treatise on White Magic)中討論通靈術的時候寫道。
神智學的創始人海倫娜・布拉瓦茨基夫人也警告過人們要當心陷入“無意識的黑魔法或碰不得的通靈術”的危險。她在《神智學的鑰匙》(The Key To Theosophy)中寫道,任何試圖嘗試通靈術或任何形式的通靈溝通,卻又不了解這些事物的哲學原理的人,就像是在一片波濤洶湧的海洋上駕駛著一艘無舵之船。“那些及時抽身的人反而是幸運的,”她補充說:“因為他們既沒有方法,也沒有能力來區分真假。”
玫瑰十字會是一個據說可以追溯到古埃及的神秘組織,其教誨特別譴責了招魂術和通靈術。美國版的《玫瑰十字會守則》(Rosicrucian Manual)堅稱許多靈媒實際上都對他們試圖運用的法則或原則一無所知,甚至會因此給諮詢者的生活帶來巨大的麻煩。玫瑰十字會堅持,已經離開物質世界的靈體除非到了轉世的時候,否則絕對不會再回來,也不會主動附身靈媒以與生者溝通。這當然不是說與死者溝通是不可能的,而是這種交流真正應該仰賴的是同等的振動水平,而不是靈媒、通靈板或其它任何東西。
耶穌基督和《聖經》中的先知們對與死者溝通更是沒什麼話好說,耶穌本人曾多次趕過“污鬼”和“魔鬼”。在《聖經》中,那些熱衷於與靈體交流的人甚至被認為與殺人犯、說謊者和通姦者是一丘之貉。《申命記》18:9-12就喝令道:“你們中間不可有人使兒女經火,也不可有占卜的...交鬼的...過陰的。凡行這些事的都為耶和華所憎惡。”《啟示錄》則警告說,那些執意要交鬼的人將會招致“第二次死亡”或永恆的毀滅:與孤魂野鬼為伍的人最後也會落得與他們相同的命運。邪靈與魔鬼——他們追隨路西法,加入反叛上帝的行列——經常會被交替使用來表示那些陰險狡猾、引誘懵懂無知者走向墮落的存在。《哥林多後書》第十一章就說道:“連撒但也裝作光明的天使。所以他的差役,若裝作仁義的差役,也不算希奇。”
羅馬天主教會向來將那些因為通靈而出現的聲音斥為假冒死者的墮落天使。梵蒂岡聖公會更在1917年頒布教令,要求所有神父遠離通靈術和降神會,無論它們看似有多麼善意,因為“人不應該與鬼相交”。紅衣主教亞歷克西斯・萊皮西埃(Alexis Lepicier)在十二年後寫了一篇神學論文,指出只有心地敗壞又不誠實的靈體才會對這種交流感興趣。“這些神秘學的代理人”喜歡談論靈魂不朽,誘使粗心而輕信的人們接受各種虛假的教義。“天主教神學堅持認為,”萊皮西埃得出結論說:“不管現代通靈術假借的是什麼幌子,它都是在延續撒旦對上帝的反逆,最終也必然將導致靈魂的毀滅。”
中世紀的人們對被稱為撒旦或魔鬼的最高等級的惡靈,以及其他被稱為惡魔的較低等級的實體進行了區分。“魔鬼”(devil)一詞源自於拉丁語diabolus和希臘語diabolos,意思是誹謗者;撒旦則源自於希伯來語satan,意思是仇敵。“惡魔”(demon)源自於希臘語daimonion,代表邪惡的靈魂,與代表神或善良靈魂的代蒙(daimon)正好相反。
惡魔就像詛咒一樣在基督教的歷史中陰魂不散。猶太歷史學家約瑟夫斯曾說過惡魔就是“惡人的靈魂”,希臘散文家、偉人傳作家普魯塔克也指出“某些殘忍的惡魔”以傷害還活著的人們為樂。但在現代再說起惡魔,只會引起人們的嗤之以鼻。
到了上世紀末,倪維思博士(Dr. John L. Nevius)在中國的山東省發現了奇怪的心靈現象,那裡的人們似乎早已對惡靈附身的事情見怪不怪。倪維思博士在他的《惡魔附身紀實》(Demon Possession,1896)中仔細描述了那些遭到附身的人們會做出的反常行為。他可能也紀錄了相當於今天的降神會的活動。
“在恢復正常意識之後,這名對象完全不記得自己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這種現象最顯著的特徵是,對象會突然產生另一種人格,至於其原先正常的人格則部分或完全陷入沉睡。這個新的人格會表現出與宿主本人截然不同的個性,除了極少數例外,這種性格改變的結果幾乎總是負面的。許多‘被惡魔附身’的人都會唐突地獲得無法用正常方式來解釋的知識...他們有時還會用外語交談,即使正常狀況下的他們從未學過這些語言。”
不管是否出於自願,附身總是意味著一個人的思想與意志被另一個、通常是未知的實體所侵犯。伊迪絲・菲奧雷博士承認附身有時也會帶來一些小小的好處,比如陪伴感和因為與附身靈的接觸而獲得某種特殊能力。但她仍提醒說,這絕對不是一種健康的關係,並且會阻礙靈性成長。
經過對萊奧諾菈・派珀夫人的深入研究之後,威廉・詹姆斯對催眠狀態的危險產生了非常深切的體認,以至於他曾在1909年怒斥學術界拒絕接受惡魔或惡靈確實存在的可能性。他寫說:“現代的‘啟蒙理性’甚至不願接受‘附身’作為一種可能性,儘管有大量基於實際經驗的傳統說法可以證明它是確有其事,在我看來這才是‘科學’最令人難以理解的地方。我堅信,主張惡魔存在的理論早晚會再次佔據一席之地。一個人如果盲目無知到連這種可能性都要懷疑的話,那他可真的太‘科學’了。”
然而,在崇尚通靈訊息的新紀元運動中,這種盲目無知卻十分普遍。哪怕連一開始就是為了進行調查而來的我本人,到最後也還是被這些靈體擺了一道,所以我非常清楚這些傢伙究竟有多麼能說會道,他們的魅力、洞察力、知識與偶爾施展的奇蹟往往能夠撫慰人們脆弱的希望,使他們以為自己距離開悟彷彿只剩下咫尺之遙。越是溫柔、脆弱的人通常越會有精神上的渴求,而那些孤魂野鬼比誰都了解該如何利用人們身上的這種軟肋,以滿足自己的目的。輕信的新紀元信徒們總是想要找到最純粹、最廣闊的事物,他們一向喜歡不假思索地接受所有看似充滿靈性的東西,這就讓那些靈體的詭計特別容易成功。很少有人願意仔細去探究那堆成腔濫調與似是而非的話語背後究竟是什麼,於是他們便因此錯失了真正的智慧,錯失了看清真相的機會。
有時不只是靈媒會有這種令人嘆息的粗心大意,就連調查這些現象的研究人員也好不到哪裡去。喬恩・克里默教授曾在《通靈》中提到社會學家厄爾・巴比(Earl Babbie)設計了一套分辨好靈體與壞靈體的方法:他只是簡單地向他們問問題。用巴比的話說:
“我們可以總結出一些共識...特別是有關於賦權(empowerment)這方面。假如靈體試圖讓你追隨它,或試圖說服你放棄權力,那麼你就得要當心了...有很多靈體則堅持自己對這類事物完全不感興趣。”
靈體總是會說出許多東西,巴比實在不該天真地以為用這麼簡單的方法就可以鑑別他們的好壞。當約翰,第四位福音傳道者,告誡我們要“試驗那些靈”的時候,他心裡想著的肯定是比單純地問話更有用的方法。當然,伊曼紐爾・史威登堡也非常清楚那些假仁假義的靈體有多麼狡猾,他跟他們打過多次交道,所以他從來不會輕易相信各種靈訊。“當一個人與靈體交談的時候,”他寫道:“他必須非常謹慎,不要輕易相信任何東西,因為他們經常睜眼說瞎話;憑空編造許多子虛烏有之事...”
說謊——以及在已有的謊言上繼續說謊——對孤魂野鬼而言簡直是家常便飯。早在3世紀,新柏拉圖主義哲學家楊布里科斯(lamblichus)就曾揭露過一個透過靈媒說話、自稱是阿波羅的靈體,他實際上只不過是一個角鬥士的鬼魂。米努修(Minucius Felix)是一位羅馬的律師兼護教者,他也遇過騙人的靈體。“在這世上,”他寫道:“有一些不誠實、四處漂泊的靈體,他們上不了天國...他們既已糟蹋了自己,就還會再繼續糟蹋別人。”幾個世紀後的斯瓦米・巴克塔・維希塔(Swami Bhakta Vishita)亦在他的《通靈奧義》(Genuine Mediumship)中警告說,有些靈體特別喜歡假冒成別人。無論他們聲稱自己是誰,他說:“研究者都應該主動而嚴格地去檢驗他們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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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思緒又再次回到了那位靈性治療師喬治・查普曼身上。他也非常強調驗證靈體身份的重要性,並成功確認了威廉・朗——一個與他合作四十多年的靈體——確實就是他自稱的那位德高望重的眼科醫生沒錯。朗醫生還在世的同事、患者和最親近的親屬皆同意,那個通過喬治・查普曼說話的靈體的的確確就是那位在1937年去世的和藹醫生。那麼,為什麼只有朗醫生的例子如此與眾不同?如果一般的靈媒只會吸引到那些喜歡胡說八道的孤魂野鬼,為何朗醫生卻不然?他有什麼特別的嗎?還是說他其實只是比其他人更精明、更狡猾?在意識到只有喬治・查普曼和朗醫生本人才能回答我的問題後,我便在1988年9月再次出發前往英國。
我本來想先通過寫信和電話來從加拿大聯繫查普曼,但沒有成功,因為他當時人在法國南部出差。不過,他的兒子邁克爾(Michael)告訴我,他預計會在本月中旬回到他在威爾斯特雷多爾(Tre-Ddol)的老家,那裡鄰近亞伯里斯威爾(Aberystwyth)。我一抵達英國,就立刻在查普曼的電話答錄機裡留了言,但都沒有回信,儘管邁克爾已經確認他的父親回國了。於是我租了一部車子,直接開了三百多英里來到威爾斯西海岸,最後還要爬上一條狹窄陡峭的小路,才能抵達查普曼的家。潘特格拉斯(Pant Glas)就坐落在座高高的山坡上。
當我抵達那裡時,潘特格拉斯的前面擠滿了幾輛汽車和一輛麵包車,它們都載著要來見朗醫生的病人和殘疾人。一位忙碌的接待員解釋說,查普曼現在很忙,沒有辦法見我。於是我草草地寫了一封自介信後就離開了。
第二天,我在工作時間開始之前就再次開車回到山上的房子。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當我下車走進空無一人的前院時,一個身材矮胖、留著修剪整齊的白鬍子的男人從與主屋分開的醫生辦公室後面出現了。他穿著漂亮的藍色西裝外套、深色休閒褲並打著領帶。已經看過喬治・查普曼在六十歲時拍攝的照片的我立刻就認出了眼前這個正向我打招呼的人。他首先為自己的難找向我表示歉意。然後他邀請我到他家裡去談,並帶著我來到了一間擺滿朗醫生的遺物的書房;他生前使用過的椅子、《聖經》、酒杯和1937年那年的看診預約簿都被保存在這裡。就連書房的窗戶都是由著名的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親自為朗醫生設計。接著,查普曼從抽屜裡拿出一份破舊的信封,上面有朗醫生的女兒、已故的瑪麗・林登・朗為他的通靈能力作證而寫下的簽名。
我長話短說地解釋了自己如何對通靈幻滅的故事,並希望朗醫生,那位已經被證實就是他本人沒錯的朗醫生,能夠為我解惑。
“你看,你跟我其實很像,”查普曼用他典型的利物浦口音說道。“除非有堅實的證據,否則我永遠不會滿意...我的好友莫里斯・巴班內爾(Maurice Barbanell)的指導靈叫做西弗・伯奇(Silver Birch),但我仍會提醒他:‘你終究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這個叫西弗・伯奇的人真的存在。’老實說,我所擁有的關於死後生命的證據全部都來自於朗醫生。”
我請教他,為什麼他能如此篤定自己的附身者就是其所自稱的對象。
“我不知道,”查普曼回答說。“這一切對我來說就是如此自然。我進入催眠狀態,朗醫生通過我來說話,解釋他是誰、他在哪裡行醫、他住在哪裡...我的朋友負責記下所有訊息,它們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我從來不與其他治療師或靈媒合作。我永遠不攪和或關心別人的事。面對這麼多不同的靈體,實在很難知道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查普曼聲稱他與朗醫生的合作關係“就像一場婚姻”。朗醫生當初主動找上門來是因為他仍想繼續行醫助人,同時也能讓人們親眼見識死後生命的證據。查普曼被選中是因為他與朗醫生同屬一個靈魂家族,他們曾多次一起轉世。朗醫生還說,他將在查普曼死後再次投胎回地球。
當查普曼進入催眠狀態時,他可以看見朗醫生正在朝他走來。“然後感覺就像窒息了一樣,”他說:“接下來我就不醒人事了。他會佔據我的身體,但我什麼都不會記得。就像是進入深度睡眠。但這與恍惚狀態不同。上次大戰的時候(查普曼服役於皇家空軍),每當我們感到精疲力盡,我們士兵經常會互相進行催眠,這樣我們就能好好睡上一覺。催眠狀態下的心跳和脈搏都是正常的;可是在深度催眠狀態下,心跳和脈搏卻會下降到略高於死亡的程度。當你從催眠狀態醒來時,你會感覺非常好,但是當我從恍惚狀態醒來時,我只會感到噁心想吐。是的,每次我都會感到疲倦不已...”
看了看他的手錶,查普曼意識到朗醫生開始接待今天第一位病人的時間已經到了。儘管如此,他還是提議讓我在他開始一長串的預約看診之前先和這位醫生談談。許多病人不遠千里來到潘特格拉斯為的只是一次十分鐘的看診,每次的費用均為十英鎊,不過查普曼在接待他的病人時很少是有意識的。當他們進入他昏暗的辦公室時,他通常已經進入催眠狀態、化身成為朗醫生。
我們離開他的家,走向那間小辦公室。這時前院已再次擠滿車輛和病人,他們有的拄著拐杖、有的坐著輪椅。當查普曼走進他的小小的問診間以進入狀態,好迎接下午的看診時,我和接待員正一起坐在接待室等候。當我在兩分鐘後走進去時,查普曼已幾乎變了個樣,他脫掉了剛才的西裝外套和領帶,雙眼緊閉,原本率直的聲音也變成了一個年邁而溫柔、時而有些顫抖的聲音。他笑容滿面地與我握手,我注意到與查普曼結實的握力相比,他的手現在變得非常無力。
“你為什麼不留在小木屋裡?”朗醫生問說。他指的是山上附近的一間木屋,客人一般住在那裡。
我解釋說,我這幾天一直試著通過電話聯絡喬治・查普曼,但沒聯絡上。別無他法的我只好乾脆直接開車來到他家。
“好吧,喬治收到了留言實在太多了,而且——呃——他根本沒有時間去理會它們。他當然不是故意的。他會把——呃——留言的內容潦草地寫在紙上,但他從來不會真的——呃——抽出時間去做我認為他應該去做的事...下次如果你再來,不妨提前給喬治留個言,就說是我讓你來的。到時去那間漂亮的木屋住住吧。”
我對朗醫生的邀請表示感謝,並繼續解釋了我在嘗試——雖然最後失敗了——驗證不同的靈體提供的資訊時所碰到的困難。他專注地聽著,身體前傾,面帶微笑,眼睛依然緊閉著。我原以為他或許會為我上一堂課,告訴我那些孤魂野鬼是多麼聰明又狡猾,只會利用靈媒的天賦來滿足自己的目的。但他卻完全沒有說這些。不管我如何強調我的問題,甚至是暗示催眠狀態很可能已經遭到不少惡意靈體的濫用,他卻不斷將我遭遇的問題歸咎於靈媒。
“或許是進入靈媒大腦裡的訊息混雜在了一起,”朗醫生說,他的口音雖然比查普曼要文雅,但仍帶有利物浦方言的痕跡。“有可能是——呃——靈媒——呃——並沒有完全進入催眠狀態,畢竟有這麼多靈體想通過靈媒——呃——來開口說話...我認為靈媒的大腦或心靈——隨便你怎麼稱呼——可能因此產生了混亂。”
我告訴朗醫生,雖然這些靈體提供的許多地理和歷史資訊非常準確,但他們自稱的身份最後卻往往會被證明是假的。
“嗯,你遇見了很多冒名者,”他回答說。“或許是那個靈媒的能力還不夠成熟,所以無法建立——呃——一個良好的防護罩?”
“但為什麼偏偏只有你是例外,只有你的身份確實可以被證實?”我想知道。
“好吧,我認為要驗證靈體的說法其實不難,前提是你要有一個合格的靈媒。我對自己——呃——以前的生活記得清清楚楚,就像我還在地球上時一樣。人——呃——都是有記憶的。”
“但現在看來,很多靈體提供的資訊顯然是錯誤的。”
“就像我說的,這可能是因為——呃——那個靈媒本身的能力並不像人們以為的那麼完美。”
“或者也有可能,”我堅持說:“有些靈體要比其它靈體身處在更接近地球的層面?”
“嗯...當一個靈體經過地球時,他們會短暫地非常接近地球。因此,如果他們與靈媒進行接觸,他們就可以清楚提供所有證據。但他們不會——呃——停留在地球太長時間。他們很快就必須得離開。”
“但你卻一直留在這裡,總不會是沒有原因的吧...”
“嗯,是的,我一直跟喬治在一起...靈體一直都在你們身邊。只是你們往往不夠敏銳所以察覺不了——呃——而且,如我所說,喬治和我曾一起經歷過許多轉世,我們就像是一家人,如果你願意這麼說的話...我仍然要說最大的責任在於通靈術本身...你會發現如今人們對通靈術的練習仍遠遠不夠,而且也沒有足夠合格的靈媒,我想說的是,人們似乎以為戴上名牌和口罩就可以變成醫生,但這是不可能的...人們總是以為那些治癒的力量都是源自於靈體,卻從未想過如何證明這一點。”
“我只是覺得,我接觸過的很多靈體實際上都不懷好意。你同意嗎?”
“我同意,是的。的確是有這種事。”
“你能從你的角度來談談他們嗎?”
“好的。這個世上有很多玩世不恭的傢伙——呃——另一邊的世界也是如此,最重要的是人們願意相信他們。我曾聽很多人說過他們找到了自己的指導靈,似乎人人都希望自己有一個特別的人在身邊。他們開口閉口都是指導靈,但是當你——呃——問他們:‘你成功驗證你指導靈的身份了嗎?’他們卻會說:‘噢,沒有,還沒有,但他告訴我他生前是一位有名的醫生,不過他現在使用的是不同的名字,因為他不希望讓他的家人受到牽連。’好吧,但是當你好不容易回到這個世界時,你肯定會希望你的家人知道你在這裡。像我就是,我希望我的女兒、孫兒都來看我。”
“你覺得你是喬治的指導靈嗎?”
“嗯,其實我並不喜歡‘指導靈’這種講法。我覺得我更像是喬治的朋友,我來到這裡只是為了幫助他。如果你喜歡的話,也可以說是指導他。當你投胎來到這個世界時,你確實會有一個指導靈,但並非每次都是紅色印地安人。他們通常是你的家族成員,這些人深愛著你,希望指引你走上正確的道路。呃...假如將來你發展出通靈的天賦——呃——到時你就會認識那個來幫助你的人...”
朗醫生的醫治成果確實驚人。多年來,有數以千計的人曾從他對以太體或“陰影”體的奇妙而專業的治療中受益。除此之外,成功考證他的個人歷史更是心靈研究史上的一項史無前例的壯舉。話雖如此,與這位迷人而恭敬的朗醫生相處給我的感覺,卻仍然和那些滿口謊言的靈體沒有什麼不同。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就是有哪裡感覺不對勁。儘管看上去沒什麼問題,我卻總覺得朗醫生在敷衍我,他所說的東西既無新意也不深刻。當我提出有關於那些渴望再次享受物質愉悅的騙人靈體的問題時,這位看不見的醫生甚至直接迴避了這個話題。
由於我的問題沒有得到直接回答,我不禁開始懷疑朗醫生附身到喬治・查普曼身上是否其實別有用心。當然,對於任何靈體來說,除非他們本身就是孤魂野鬼,否則在物質世界持續徘徊四十年不管怎麼說都是不自然的。儘管他確實在懸壺濟世,但他真正的目的會不會是為了彌補自己的某種遺憾?伊迪絲・菲奧雷博士曾在《不寧的死者》中指出,有些靈體會因為這種覺得自己還有某些未竟之業而被繼續困在物質世界。朗醫生固然慷慨無私、仁心仁術,但他是否終究只是另一個餓鬼呢?
朗醫生也許沒有在他以前的人生這件事上說謊,但我認為他並沒有說出故事的全部。我想要將他與其他明顯可疑得多的靈體進行比較,亞瑟・鮑威爾在《星光體》中說過的一段話讓我特別在意。他聲稱要判斷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所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為星光界有太多的東西可以被用來迷惑物質世界的人們,所以即使是看上去最有說服力的證據也不該輕易盡信。”
我還注意到一位名叫約翰娜・麥可森(Johanna Michaelsen)的年輕女子的故事,她曾在20世紀70年代協助墨西哥城的一位叫做赫曼尼托・夸特莫克(Hermanito Cuauhtemoc)的靈性治療師運用心靈能力進行了兩百多次外科手術,兩人相處了總共十四個月的時間。赫曼尼托是通過一個名叫帕奇塔(Pachita)的墨西哥老嫗來進行治療,他就這樣斷斷續續地附身在她身上持續了五十多年,直到她在1979年逝世。
赫曼尼托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宣布自己是帕奇塔的指導靈,而他本人曾是古代的阿茲特克戰士。他施展過許多遠遠超出現代醫學理解的壯舉,例如切除理論上無法摘除的腦腫瘤、更換脊椎骨、移植新的肺、治癒白內障以及其它各種只能稱之為“奇蹟”的成果。與朗醫生一樣,所有親眼目睹過的醫生都對赫曼尼托的醫術嘖嘖稱奇,甚至有一位從墨西哥來的外科醫生甘願做他的助手。於是不計其數的病人和殘疾人——無論貧富貴賤——紛紛來到帕奇塔的家,只求治好他們飽受病痛折磨的身體。
在《邪惡的幻影》(The Beautiful Side of Evil)中,約翰娜講述了她如何驚歎於這位靈性外科醫生的本事,並因為赫曼尼托經常呼喚上帝和耶穌基督的名字而深受感動。然而,有一次當赫曼尼托現身時,帕奇塔的臉上瞬間閃過了一個充滿仇恨的表情,這把她嚇壞了。然後麥可森還注意到,雖然赫曼尼托保證他們會康復,但並不是所有的病人都能順利痊癒,她甚至發現儘管大多數的病人在接受赫曼尼托的照護時都沒什麼問題,但虔誠的基督徒卻往往會產生劇烈的疼痛。她還發現赫曼尼托對待帕奇塔的態度其實很殘忍,甚至不願為她治病。最終,麥可森選擇結束與帕奇塔的關係並離開了墨西哥城。她開始相信赫曼尼托的奇蹟很可能是某種邪惡力量的化身,從此之後她便不願再相信通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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