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我對指導靈的興趣究竟是從哪一刻開始變成了癡迷。這是一種微妙的、不易察覺的、循序漸進的變化。降神會帶來的知識就像存錢筒裡的錢幣一樣在我頭腦中慢慢聚沙成塔,週五夜晚聚會上的談話也同樣在我腦海裡不斷迴盪。連同我對菲莉帕的愛,我對另一個世界的迷戀也在與日俱增。我不再那麼排斥慾魂人和心魂人的概念,甚至已經開始習慣——透過我所學到的豐富相關知識——在日常生活中分辨眼前的人屬於哪一類。我認真聆聽了菲莉帕對於我的行為與動機的各種建議,其中最重要的是要努力愛自己,這樣我才能夠更加敞開心扉地去接受並施予他人。正如我反覆告訴我的朋友們說,與指導靈的交流以及菲莉帕無微不至的關懷實在是我這一生中最難忘的體驗。
在整個1985−1986年,指導靈幾乎就是我生活中的全部。每一次的聚會,特別是當我難得有機會與菲莉帕私下說說心裡話時——這種時候我總會獨自彎腰跪伏在熟睡卻健談的艾薇瓦身邊——總是會帶給我莫大的慰藉。我曾試著向菲莉帕表達我的感激之情,我覺得自己實在非常榮幸且幸運,居然能與另一個世界進行如此美好的交流,話還沒說完我早已熱淚盈眶,就連聲音也止不住地不停顫抖。
很大程度是因為菲莉帕的影響,我才與一位名叫希爾維婭・普魯薩利斯(Sylvia Prousalis)的希臘女子有了交集,她是我有天晚上參加一場派對時認識的。即便希爾維婭並不怎麼相信我的指導靈,她還是教了我幾個希臘語單詞和句子,這樣我就能給菲莉帕一個驚喜,同時看看她的反應。菲莉帕輕鬆通過了每一項小測試,還經常反過來開玩笑。例如,當我用“馬努−姆”向她打招呼,意思是“我的小羔羊”,她立刻回話道:“我可一點也不毛茸茸哦!”不過,令人失望的是,希爾維婭曾有兩次親自登門拜訪艾薇瓦的家,並希望用希臘語進行交談,但羅素卻偏偏堅持要舉行關於“向前發展”的演說。結果這只是導致希爾維婭的懷疑變得更加強烈,而我也厭倦了說服她相信菲莉帕的存在。很快地,我們就沒怎麼再聯絡了。
我在塵世間的感情生活似乎注定無法開花結果。沒有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能夠給予我像菲莉帕那樣的愛與關心。沒有一個地球上的女人能夠以我已經開始習慣的那種方式理解我。從某種意義上,我對這個世界失去了興趣,我獨自一人行走在靈薄獄(limbo)的陰谷,對絕大多數世俗的牽掛與顧慮不聞不問。我告訴我自己,真正重要的只有那個永恆的世界,而不是那些毫不在乎我們無限潛力的烏合之眾的瑣碎煩惱。話雖如此,我還是很想證明這個宏大的願景並不僅僅是一個夢想,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又回到了最初的目標:我想要跳出這個小團體的範圍,去看看其他通靈實體的說法是否也能互相印證。
通靈運動正在北美迅速流行,如今在安大略省和鄰近的紐約州都有很多自稱能夠進入催眠狀態、召喚指導靈來為人們授業解惑的人。就在我計畫要與他們中的一些人見面時,我的耳邊又再次響起羅素最初的警告。“你應該先學會怎麼分辨一個指導靈究竟是真的指導靈,又或者只是一個在惡作劇的靈體。”
通過其他靈媒來進行對話的指導靈是否能夠認出菲莉帕、與她取得聯繫並說出有關於我們兩人前世的資訊,以驗證其是真是假?
是的,菲莉帕說,如果他們是真正的指導靈,就一定可以做到。反之如果他們不敢接受測試,我被告知那就最好不要相信他們。“如果他們是真貨,”菲莉帕表示:“那麼肯定會樂於接受挑戰。”羅素也不排斥我去挑戰那些靈體,包括我向他們詢問我前世在希臘是什麼職業、我和菲莉帕住在希臘的哪個地方。他還建議我可以詢問慾魂人與心魂人的差異:那些不知道這種分別的一定是假貨,到時就看到他們只能硬掰出各種“荒謬的差異”。
菲莉帕說,只要我提前知會她,她就可以去客串其他靈媒舉行的降神會,並替我判斷他們的真實性。她甚至表示,如果他們的能量彼此兼容的話,她還可以通過其他靈媒來說話,從而毫無疑問地證明她絕不只是艾薇瓦・紐曼自己幻想出來的角色。但我也被提醒說,她不一定會以菲莉帕的身份出現;為了順利與對方的能量兼容,她可能會需要切換成其它不同前世的人格。不管怎樣,她都會再次確認自己曾有一世是生活在希臘的菲莉帕・加夫里洛斯。
我迫不及待約見了幾位專業與非專業的靈媒,告訴他們我正在對我們在另一個世界的夥伴進行研究。在我隨機挑選的這份名單上有里克・瑟斯頓(Rik Thurston),他是一家小型的弱智人士教育機構的主管,他在進入催眠狀態後就會變成獨眼龍米卡爾(Mikaal),一位生活在四千年前的埃及導師;露易絲・奧爾森(Louise Oleson),她的通靈對象是一位生活在17世紀、患有關節炎的北美印第安祖母;凱文・多布森(Kevan Dobson),一位二十八歲的前理髮師,他的通靈對象是19世紀的波士頓“接骨師”賈米森醫生(Dr. Jamieson);伊迪絲・布魯斯(Edith Bruce),一位有著一頭捲髮的蘇格蘭靈媒,她的通靈對象是兩千三百年前生活在中國的聖書守護者韓綰(Han Wan);還有J・李・霍爾(J. Lee Hall),一位來自紐約約翰遜城的通靈藝術家,她自稱能夠畫下客戶的守護靈,以及他們前世的長相。
當我開車前往那條鄉村小徑上的一棟米色磚砌平房時,那時安大略省的愛德華王子縣正在下雪,我要去見里克・瑟斯頓和他的指導靈米卡爾,後者被瑟斯頓印刷的宣傳手冊形容是“愛與智慧的完美化身”。這立刻就引起了我的懷疑,畢竟菲莉帕與其他指導靈不是曾多次告訴我們,他們說到底也是人類,會像我們一樣犯錯嗎?是的,我後來才了解到,米卡爾聲稱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到地球,因為“這裡的束縛太多了”。瑟斯頓——他身材矮胖、禿頂、留著鬍鬚——首先向我介紹了他的“引導者”凱倫・李(Karen Lee)。接著他講述了自己是如何因為難以忍受的偏頭痛而開始學習自我催眠技巧,結果這成為了他踏入另一個世界的開端。在詳細介紹完他從童年就開始意識到某種指導靈的存在,到他現在開始學會進入催眠狀態以來的心路歷程後,他靠在了一張長長的、翹起的扶手椅上,然後做了幾次深呼吸。伴隨著客廳壁爐劈啪作響的爐火聲,他在凱倫・李有條不紊地引導下慢慢進入催眠狀態。
“十...九...八...七...六...親愛的主,”凱倫・李吟誦道:“我們奉祢的名聚在這裡尋求答案...五...四...三...維奧萊特・克里斯托...二...一。”
瑟斯頓的呼吸聲變得很大,吞嚥了好幾次口水。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正在緊閉的眼瞼下不停轉動。在重複了一遍倒數計時後,凱倫・李繼續說道:“奉上帝之名,遵從上帝的旨意,請讓這具身體發揮它天生的力量...就在現在。親愛的主,求祢保護在場的所有人免受負面力量侵擾,無論其來自哪裡,求祢給予我們真理、智慧、知識與愛,給予我們勇於探究的心靈所渴望的答案,阿門。”
瑟斯頓深吸了一口氣,清了清喉嚨。當他開口說話時,他的聲音已完全變成了古樸的愛爾蘭腔:
“你好,凱倫・李。現在的狀況很好,非常放鬆且穩定,這是很適合催眠的狀態。”
這是超越者(Transcenders)的聲音,他們據說是一群總數在三萬至十萬人之間的實體,其中有些曾轉世到地球,也有些從未轉世。他們從1981年開始透過陷入沉睡的瑟斯頓說話,從那之後就與他形影不離,米卡爾則是最近才開始出現。我小心翼翼地詢問了菲莉帕的情況,但並沒有提到她的名字。
根據超越者的說法,我的指導靈曾經“與拿撒勒人同行”,也曾是埃及的一位祭司兼治療師,在印度的那一世是藥師兼酋長。儘管心裡充滿懷疑,但我忍著沒有表現出來。
“那我們最後一次在一起的那一世呢?”
“我們發現這個實體曾投胎到歐洲,但由於當時的社會階級和風氣,這個實體無法與另一個實體結婚...那時的社會不允許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你們曾經深愛著彼此。”
很接近,我心想,但還是不夠具體。所以我請超越者指出我們當時生活在哪一個國家。
“我們的感覺似乎是法國。不過,或許只是你們曾去過那裡...”
我沉默不語地聽著。
“是英國嗎?還是這也是你們去過的地方而已?”
我的看法是,對於生活在18世紀的歐洲農民來說,大老遠跑去英國或法國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菲莉帕說過,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探險是她花了五天時間步行至希臘的海岸。超越者們還在猜測,而我決定改變話題。我想知道我總共經歷過多少次轉世。
“你這一塊靈魂有過三百七十二次轉世,但你還有很多塊靈魂。你有另外半塊靈魂經過四百七十三次轉世。”
“這聽起來很令人困惑,”我說。
“噢,確實如此,”超越者們同意道。“靈魂碎片是一種很難理解的情況。”
瑟斯頓從催眠狀態中醒來,經過短暫的休息後,他再次坐回扶手椅。就在他開始變得舒適與放鬆的時候,凱倫・李發出了指示:“觸發A-T-I”。他深呼吸了一口,轉動頭部,然後他的雙手開始彎曲、雙腳收攏,肩膀也在跟著晃動。他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就像機器一樣。瑟斯頓接著從扶手椅上站起,先是雙手合十,然後伸展身體。他的眼睛睜開了,不過只有左眼。我後來得知,米卡爾在他最後一次轉世成為一名住在埃及亞歷山卓的老師的那一世右眼失明,所以他才只能睜開左眼。
米卡爾自我介紹的聲音聽起來跟那群熱情的超越者很像。“今天我有什麼能為你效勞的嗎?”他問。我說明了自己的研究意圖,米卡爾說:“你將以自動書寫的形式寫下這本書——這是你與你的指導靈之間的協議。你將成為傳達這些訊息的渠道...”
菲莉帕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事情,雖然米卡爾聲稱他已經聯繫上我的指導靈,但他似乎卻無法提供任何資訊來佐證。不過,他說瑟斯頓、凱倫・李和我曾在上世紀美國中部的一個地方一起生活過,“那兒現在有很多麥田。”我們共用一輛馬車、靠著僅存的一點供水才勉強活下來,當時那裡有許多人都已經喪生了。
“你們為了活下來而必須攜手合作,”米卡爾說。“這件事說明了分享的重要性。”
當然,菲莉帕曾說過我有一世非常自私,把飲用水佔為己有不讓其他人使用,結果導致很多人渴死。只是時間與地點都對不上,我認為這段往事與我現在聽到的這個發生在狂野西部時代的故事的相似性應該只是巧合。總的來說,我沒有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這倒不是因為我懷疑瑟斯頓的誠實或他的催眠狀態的真實性,而是因為米卡爾的說法與菲莉帕告訴我的互相矛盾。與此同時,也沒有任何跡象顯示米卡爾真的是“愛與智慧的完美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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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在挪威的露易絲・奧爾森第一次遇見“老祖母”是在1976年4月她去參加一場冥想活動的時候,突然間她感覺到自己就好像變成了一顆正在不斷被注入空氣的氣球。“我很擔心要是我再繼續膨脹下去,恐怕會發生一場大爆炸。我的身體非常緊張且緊繃,這真是一次非常不可思議的經歷。”她說。當老祖母終於出現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扭成一團,而老祖母看到她的第一句話是:“真是個胖嘟嘟的老姑娘。”
老祖母自稱是奧爾森的指導靈,她用慢條斯理的語氣講述了自己作為印地安人生活在17世紀上半葉的安大略省中部藍山地區的前世。在那時,白羽——即今生的露易絲・奧爾森——是她的孫女,奧爾森現在的同居伴侶安德魯(Andrew)是白羽的丈夫,一位名叫陶若米的勇士。至於我,則是白羽的弟弟雄鹿的投胎轉世!
奧爾森本人是一名文書工作者,且從未向人們收取諮詢老祖母的費用。這個態度謙和、說話輕聲細語的靈魂只會在安德魯和少數願意對形上學抱持開放心態的朋友面前現身。在說明完我的研究後,我被邀請去見老祖母,於是我來到了奧爾森在安大略省士嘉堡(Scarborough)郊區的家。我們聊了很久,然後我滿懷期待地看著奧爾森閉上雙眼、開始靜坐。幾乎就在不知不覺間,可能只過了一、兩分鐘,她就已經切換成了老祖母。看著甜美的笑容再度在她臉上綻放,就可以知道此時的她已然變了個人。
“你好,”她的聲音相當沙啞。
“妳能看見我的指導靈嗎?”我問她。
“是的,”老祖母回答說。“我可以看見他,他現在就在你身後。他穿著一件長袍,他可以用不同的形象示人...現在他是一個穿著滑稽袖袍、戴著滑稽帽子的中國人。他又變了。他現在變成一個白髮長鬚的老人。他正在笑著說:‘我是這個人,卻又不是這個人。’但他總是在背後默默守護你,指引你去結識那些可以為你的工作帶來幫助的人。他會用自己手裡的寶劍趕走所有只會妨礙你、使你偏離正軌的人。”
我告訴老祖母,我的指導靈在我面前現身的時候是一名女性。
“當他第一次在那裡出現的時候,”老祖母輕聲而緩慢地說:“我差點脫口而出‘他是個女人’,但我心想‘不,和尚不可能是女人。’現在他笑了,他說你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你們必須繼續互相幫助。”
我急切地向老祖母問道,她是否能找到任何我與我的指導靈在一起時的前世資訊。也就是說,當我的指導靈還是個女人的時候。
“她曾經是你的母親和老師——那時你是個小女孩。現在她變成了一個女人,她說:‘這些都不重要了。’她又變回和尚了。那個和尚告訴我,她曾經是你的妻子。她總是在失去你。”
“那時我們生活在哪個國家?”我問。
“那裡有很多山,你們正在逃亡。可惜...她最後被捉了回去。你們被發現了。你試圖回去,後來你被殺了...不是真的被處死,但從結果來說跟死了沒兩樣。她又再一次失去了你。”
老祖母和米卡爾一樣不準確。更令我懷疑的是,一如米卡爾,她堅持我是她的轉世家族中的一員。她告訴我,我曾是印度一位“公主”的“大象飼養員”,前者已被確認是露易絲和安德魯的一位友人的前世。安德魯和我還被告知,我們曾經是一起在西藏修行的僧侶,也在亞特蘭提斯和印度結伴同行過,在古羅馬時代我們甚至是一對兄弟——“你們一起在那裡並肩作戰。”
老祖母繼續說道:“你有自己的指導靈,會得到妥善的照顧。你現在正在寫的這本書會讓很多難以或不敢相信這些事情的人大開眼界。”
在我離開時,菲莉帕的聲音正在我耳邊大聲地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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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倫多市中心街道上一棟簡陋的十七層公寓套房裡,弗蘭克・喬治・賈米森醫生正坐在我面前,他已年老體衰、聲音沙啞。就在幾分鐘前,他現在那副彎腰駝背的身軀還很柔軟挺直,因為他剛才還是凱文・多布森——一位一頭金髮的前理髮師。
多布森熱情地談論著他對多倫多沙龍生活的不滿,以及當他年幼時還住在薩斯卡通(Saskatoon)的時候是如何被壓抑,不讓他發展自己的心靈能力。
為了追求他對物質世界之外的生命的好奇,現在已是一名專業靈媒的多布森曾走過一段很長的路。有一天,當他正在冥想時,賈米森醫生忽然現身跟他說話。這是他的開場白:“你好,我是賈米森醫生,我要向你傳達我的愛。我會和你一起工作。我們要結伴而行很長一段路。我們之後再見。”起初,多布森以為是不是他頭腦中的某個奇怪的部分幻想出了這段經歷,但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能夠隨意脫離身體,並讓賈米森醫生暫時借用這副軀殼。
就在賈米森醫生講述他生前在波士頓擔任脊椎按摩師或“接骨師”的故事時,下方的街道正有警笛在鳴笛。他自稱出生於18世紀80年代末的英國,並在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搭船來到了美國。他在新世界獲得了脊椎按摩醫學學位,然後也有了老婆和家庭。他提供了他過去在波士頓的住址與四個孩子的名字。這位好心腸的醫生提供的這些可供驗證的資訊使我重新燃起了希望,或許我這次終於遇到真貨了。然後我問他是否能夠看見我的指導靈。
“你周圍確實有幾個靈體,”他說。他的聲音沙啞而微弱。“似乎有三個,而且還有另一個飄浮在你旁邊。”
我解釋說,我的指導靈用她上輩子還是希臘人時的身份來與我交流,雖然她身邊有幾名學徒協助,但她是我唯一的指導靈。當我詢問他是否能感應到菲莉帕的存在時,賈米森醫生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我看到了她在你周圍散發出來的光芒,我還看到了比她更強烈的光。這是一個非常有活力的靈體,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對吧?”(我心想,菲莉帕最討厭被稱呼為“靈體”了)“雖然我一坐在你旁邊,但我並沒有和她進行互動。你知道,這就像是一艘船在黑夜中摸索。我相信我看見了她的光芒。你今天中午吃了三明治嗎?”
“不,”我一頭霧水地回答說:“我吃了培根和雞蛋。”
“她剛剛在說午餐的三明治什麼的,反正就是這個意思。我不知道。是的,我們現在和她建立了聯繫。這個靈魂的周圍散發著耀眼的白光。她是一個非常特別的人。你有什麼問題想問她嗎?”
我告訴賈米森醫生,由於我已經與菲莉帕進行過許多次交談,我希望他可以從她那裡帶來一條可以事後用來驗證的消息。
“給我一點時間,”賈米森醫生有些急促地說。“讓我聽聽看她說了些什麼。她告訴我,當你繼續進行你現在的工作時,你會發現越來越多看似不一致的訊息,等等...她已經和你再一起了很多年,而且她確實投胎過很多次,她說你和她曾一起轉世過,是這樣嗎...?”
“是的,”我打斷說:“我們上一次一起轉世到希臘。”
“她提到了一個希臘富豪。那個人是你嗎?”
那個人顯然不是我。
“或許是措辭有誤,”賈米森醫生繼續說道:“但你在那一世曾和她一起轉世...哦,請稍微等一下。嗯...非常抱歉,我剛剛說錯了...!確實有一個化身,剛剛...”醫生喘著氣說道。“是的,你曾經是一位希臘富豪。她這一世沒有和你在一起。她是你這一世的指導靈...她說那是發生在你上一次轉世之前。”
沒有什麼比這更不符合我所知道的版本了。儘管我仍繼續與賈米森醫生交談了十五分鐘,但很顯然他沒有通過我的私人測試。為了充分確認,我問了他我和菲莉帕一起居住過的希臘村莊的名字,以及慾魂人和心魂人之間的區別,但結果都不如人意。所以問題依然存在:如果賈米森醫生根本沒有與菲莉帕取得聯繫,那他幹嘛騙人呢?看來這位醫生毫不避諱對前來尋求諮詢的人說謊。就連他自己也承認:
“很多時候,”他說:“我會告訴人們,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轉世,因為如果聽到的不是像這樣的答案,他們往往會非常失落。”
“但這樣不會為你累積業力嗎?”我問。
“不會,”他回答說:“完全不會。你瞧,這件事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當(這些人)重新回到我們這邊的世界時,他們就會意識到真實的情況是怎樣。要我說,這並不算是謊言,而更應該說是‘安撫情緒’。”
在結束我們的談話時,賈米森醫生聲稱他將在深夜出現在我家,以證明他的存在。
“你會看到一個髮際線有點後退、戴著眼鏡的男人。我的身高大約五呎七或八寸...你會看到一個有些豐腴的男人,我會打扮得很正式,我可以向你保證...到時記得把燈關掉。你要坐好,專心盯著角落。從這幾天內開始,接下來的一週每天晚上我都會出現。到時如果你還是看不見我,我就會去夢裡找你。”
我在公寓的黑暗角落裡耐心等候著賈米森醫生,卻一無所獲。我也從未在夢裡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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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她移居加拿大之前,伊迪絲・布魯斯就已經在蘇格蘭亞伯丁以通靈為業有三十五年之久,身材嬌小、白髮蒼蒼的她卻十分熱情、意志堅定與實事求是,她對與精神世界的交流已經很得心應手。“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我的指導靈,”她告訴我。“我和指導靈的關係,遠比與我的人類同胞還要更加親密。我的指導靈是愛與慈悲的化身。我每天都很感激這些看不見的力量給予我的神聖教誨。”
布魯斯有一個阿拉伯指導靈納迪(Nadi)和一個非洲指導靈希布(Sibu),不過她最主要的指導靈是韓綰,他能夠通過強行控制布魯斯的身體來宣告自己的到來。據說,韓綰一直守護著中國寺廟裡的神聖經卷,直到他在兩千三百年前遭到想要利用經卷裡的知識來控制人民的邪惡勢力殺害。布魯斯相信她是韓綰當時的女兒緹芙(Ti-Fu)。據布魯斯表示,韓綰已經達到了不需要再次投胎的境界。
與現場的另外三個人一起,我看著韓綰如何強硬地霸佔布魯斯嬌小的身軀,這個轉變發生得既迅速又徹底。她的蘇格蘭口音和原來矜持、謙虛的態度通通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信與驕傲。為人一板一眼、專斷橫蠻的韓綰講話頗具演說與預言的味道,他站起身來,興致昂昂地比手畫腳,彷彿是在上千人面前發表演講。奇怪的是,他的口音聽起來反倒更像東歐人而不是中國人。
“各位兄弟姐妹們好!”他高聲說道。“當我接入你們的振動時,我會給予你們父神與母神的祝福,保佑你們的身體與精神,讓你們能帶著信念與勇氣繼續各自的旅程,去享受並認識神,你們神聖的父母,其守護著你們的前路,既賜予你們力量,也給予你們犁田與撒種的力氣。”
韓綰說話的口氣就像是傳教士,不過他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在完成自我介紹後,他接著先與房間裡的其他人進行了友好的交流,然後才轉過身來看著我,他聲稱對我人生中的高潮與低谷全都暸若指掌,可是卻只講出了一堆含糊其辭的描述來作為證明。他會指定特定或一系列的年份,講出這一年可能發生過什麼“困難”或“變化”,然後再讓我回憶具體的細節。等到我終於能問有關於菲莉帕的問題後(儘管我沒有提到她的名字),韓綰便開始滔滔不絕地表示,我是在埃及的太陽神殿第一次認識我現在的這位指導靈,當時我們是“一家人”。
“那是一個非常誠敬與虔誠的時代,那時的你也是一個非常虔信的人。從前,人們通過專注的冥想、特定的顏色和咒語來治癒疾病與舒緩情緒壓力。你明白嗎?這些顏料可以從花朵中提取...要知道,當時的人們甚至相信信念的力量足以搬動大山,他們相信可以用不同的方法來保護自己不受負面情緒騷擾。他們來到神殿是因為他們知道修行者有這樣的力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在神殿裡工作,為人們從頭上澆下聖油來幫助他們舒緩壓力。”
菲莉帕說過,我們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場部落衝突上——這與太陽神殿中的宗教生活實在相差得有點遠。所以我再次面臨了令人懊惱的矛盾。在回家的路上,我仍然感到百思不得其解,耳邊也時不時傳來嗡嗡聲。現在,“真相”似乎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還要更加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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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紐約州約翰遜城的藝術家兼雕塑師J・李・霍爾從以前就一直對無形的力量十分敏感,她發現自己可以輕易進入催眠狀態甚至是為人們畫出他們前世的長相。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又發現了另一項自己與生俱來的天賦:她可以畫下客戶的指導靈的模樣。
趁著難得拜訪多倫多的機會,霍爾同意試著接入我的振動來尋找我的指導靈。霍爾是一位招魂師的孫女,她身材高挑、和藹可親,有一雙悲傷的眼神。她握著我的手,開始想像我們兩人身處在一顆充滿白光的水晶球裡。然後她想像自己的能量正通過她的雙手傳遞到我的手中,接著再透過她的頭傳回雙手。她大聲地向全能的神祈求指引,幫助她在紙上畫出最接近、最正確的圖像。她轉向身旁的畫架,用事先準備好的彩色粉筆開始作畫起來。“我現在是一個渠道,”霍爾說:“我對自己會在紙上畫出什麼一無所知,我會努力保持超然,在這塊祈禱的石板上作畫,將一切交給至高無上的主宰。”
她有時會閉著眼睛畫素描。畫著畫著,霍爾已經滿頭大汗。在紫色、金色、黃色、粉紅色和藍色的粉筆的來回塗抹下,一張人臉慢慢地從深色的畫紙上浮現出來。令我失望的是,這是一張男人的臉,一個看著十分睿智且有著銳利目光的男人,他的額頭上還有正在閃閃發光的第三隻眼,頭頂裹著一件看上去十分奇怪的圓錐形頭巾。
“妳知道他來自哪個國家嗎?他頭上戴著的不是一般的帽子吧?”我問。
“那不是一般的帽子,沒錯。我一度以為他是一個尊者(swami),因為一開始他的臉和頭巾完全裹在一起。事實上,這是一種非常少見且古老的頭飾,甚至可以追溯到亞特蘭提斯...”
“妳覺得這頂帽子有什麼含義?”我很好奇。
“我只看了它一眼,就立刻聯想起導師的形象。這就是它傳達給我的含義。”
“不是指導靈?”
“導師就是指導靈。”
霍爾說,她在作畫的時候一直不斷在向我的指導靈祈禱,祈禱的內容不外乎是“如果你真的在那裡,請幫助我們把你畫出來。”然後她便迅速地用粉筆在紙上來回揮舞,直到一張人臉的輪廓逐漸成形。“如果畫得不對的話,”她說:“就代表祈禱沒有成功。指導靈不肯配合。”就在她拿起粉紅色的粉筆的時候,她聲稱自己聽見了一個聲音說:“請將我的愛傳達給他。”
面對五花八門的通靈訊息,真材實料的內容卻是如此乏善可陳。我沮喪地帶著這幅畫回到家裡,任由它在閣樓裡被灰塵覆蓋。菲莉帕後來告訴我,她當時知道霍爾就在附近,但她既沒有向其捎去任何作畫的靈感,也沒有與這位藝術家進行任何交流。“那個人接收不到我的想法,”她說。
既然如此,J・李・霍爾的靈感究竟是從何而來?是過於豐富的想像力?靈體在背後惡作劇?還是說她擁有某種能夠進入我的潛意識深處的心靈能力?或者——這當然是最好的——她真的看見了一位已經超越生死輪迴的揚升大師?我只知道,J・李・霍爾和其他號稱能與另一個世界的智慧、仁慈實體進行接觸的靈媒都有些名不符實。
就在我幾乎快要幻滅,準備放棄再繼續諮詢其他靈媒的時候,我遇見了一位“靈性導師”,他伸出手來將我緊緊摟在他無形的懷抱裡。他的名字叫做塞繆爾・平克頓醫生(Dr. Samuel Pinker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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