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7日 星期四

鬼魅的迷魂曲(11)看守的換崗


數週以來,桑福德・埃里森幾乎總是一言不發。在接受托尼・贊貝利斯的邀請而來參加我們週五晚上的聚會後,這位戴著眼鏡、說話輕聲細語的管理顧問經常坐在艾薇瓦家客廳的角落專心聆聽,但他從不參與討論。他的沉默有兩個原因。其一,他本來就是一個生性害羞、喜歡獨來獨往的人。其二,與其他同樣透過陷入沉睡的艾薇瓦出現的指導靈相比,他的指導靈老是最後一刻才會現身。


這個指導靈的名字叫做土克圖。他是在桑福德加入進來過了六個星期後才被羅素叫出來,然後還要再過七個星期,他才終於能通過自己輕快的亞洲口音說話。他講述了自己與桑福德一同經歷的三十多次轉世,以及他們“至少在十五世前”就約定好要成為彼此的指導靈與守護對象。


由於土克圖總是姍姍來遲地出現,桑福德慢慢開始越來越常與其他指導靈交談,經過時間的推移,我們的無形朋友們顯然都非常喜愛他,並常常強調他在我們這個團體中的重要性。


桑福德自幼對神秘學的興趣、他天生的療癒能力以及身為占星師的兼職工作都是他前來參加聚會的理由。按照指導靈們的說法,他是一個與我們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心魂人,他不像我們最初被創造出來的時候都曾經是慾魂人。據羅素說,慾魂人蛻變成為心魂人的例子雖然罕見且十分困難,但確實可以通過反覆不斷轉世來實現。然而,桑福德的妻子貝蒂(Betty)卻被判定是一個慾魂人。因此,她沒有自己的指導靈。不過貝蒂仍然與另外兩、三個人一起繼續參加聚會。雖然沒有自己的指導靈,但在這裡的所見所聞仍足夠令他們大開眼界。


指導靈曾一再強調心魂人並不必然比慾魂人更“優越”。但他們也明確表示,無論是與慾魂人共享一段商業或個人關係,都有可能會阻礙心魂人的向前進步。用羅素的話說:“一般來講,當心魂人和慾魂人在一起時,就會產生一種均衡狀態,即慾魂人向前進步、心魂人向後退步。”桑福德曾被委婉地告知,他的婚姻雖然對貝蒂而言是一次積極的經歷,但對他自己的個人成長卻沒有益處。


指導靈偶爾會談到所謂的業力之網,我們團體中的每個人都是因為這張網而被互相吸引到一起。比方說,據說我曾經擔任過艾薇瓦的指導靈,而且在德國的那一世還是她的情人,而托尼・贊貝利斯則以各種不同的身份與我共度過十一世,他在不確定年代的古老亞美尼亞原始生活中曾是艾薇瓦的母親。然而,桑福德與艾薇瓦的業力聯繫卻超過了其他所有人。當然,也超過了他與貝蒂彼此之間的業力聯繫。


桑福德被告知,他很久很久以前曾是艾薇瓦的母親、兩人當時在暹羅過著平靜的生活,不過他的前世是一個名叫漢娜・弗萊施曼(Hanna Fleischman)的猶太女孩,住在捷克斯洛伐克。上次大戰期間,漢娜在她十五歲那年命喪於德國侵略者之手。她還是艾薇瓦的前世、那年十八歲的斯坦尼斯拉夫的女朋友,艾薇瓦的前世在羅傑剛開始進行催眠實驗的時候就已經被確認過了。


“你們必須記住你們在那一生中對彼此的感情,”羅素告訴桑福德。“你那時或許還年輕,但你的感情卻很真摯。你的離去(對艾薇瓦)造成了巨大的創傷、恐懼與徬徨,並一直延續到了她這一生...她總是關心你更勝她自己,因為這就是她從那一世帶來的感受。”


指導靈非常清楚地指出,桑福德和艾薇瓦是事先約定好要一起再次轉世,以解決他們經過多次共同轉世後累積的業債。出生在英國的桑福德與出生在澳洲的艾薇瓦最終卻在多倫多重逢,這就是業力聯繫產生的結果,看起來確實很不可思議,明明不是有意為之卻還是因為對彼此的牽掛而走在一起,有時甚至能橫跨遙遠的距離。羅素解釋說:


“業力聯繫是涉及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人們之間的連結,他們通常一見面就會對彼此產生強烈的吸引力。你選擇前往哪裡其實並不重要,因為你終究會被與你有業債或業力聯繫的人所吸引。能量會使你們彼此相吸。你會感覺自己彷彿已經認識這個人很久了,他們都是早在過去幾世就與你有過密切關係的人...(在生死之間)你做出了要開始償還業債的計畫,所以你現在需要解決這些問題。當然,你們之間的業力聯繫一定非常強烈,才能夠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


隨著羅素和土克圖提供的前世訊息越來越多,桑福德——他的許多前世都是殘忍無情的戰士——顯然欠了艾薇瓦相當多的業債。其中特別惡性的一筆債是發生在他們一起生活在蒙古的那一世。時間是13世紀,艾薇瓦是一個年僅十幾歲的男性農民,生活在桑福德統治的一座被圍牆圍起的村莊裡。每當這位領主來巡視的時候,所有人都必須對他鞠躬行禮。其他人皆不敢有任何怨言,偏偏艾薇瓦的前世卻生性叛逆,就是不肯行禮。勃然大怒的桑福德當場下令士兵將他捉住,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處死了這位農民,順便藉此殺雞儆猴。


在土克圖開始用自己的聲音說話後不久,羅素有天突然要求羅傑讓他與桑福德進行私下對談。在隨後的談話中,桑福德才得知艾薇瓦患有白血病,而且恐怕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然而,她還有一絲希望...這個希望就在他身上。羅素聲稱,桑福德的能量與艾薇瓦完全兼容,他是這個團體中唯一能夠治好她的人。桑福德還被告知,他在前五世裡一直在發展自己的療癒能力。羅素說,幫助艾薇瓦恢復健康將是他一筆勾消大量業債的大好機會。


於是,桑福德開始跟著土克圖學習如何運用思想來將前者提供的能量引導至自己的指尖,然後再依次輕觸艾薇瓦身上的不同部位。“這感覺就好像我的額頭和我的雙手融為一體,”桑福德這樣形容他在進行療癒時的感受。“我的雙手和手指都會變得很熱。我可以感覺到哪個部位的療癒工作已經完成——那股灼熱的感覺會消失。最困難的地方在於排除我的雜念。漸漸地,我已經能夠判斷哪些部位有問題,雖然是我在引導療癒的方向,但療癒的能量是由指導靈提供的。”


在艾薇瓦家進行的私人療癒過程中,羅傑會先引導艾薇瓦進入催眠狀態,然後羅素和土克圖就會指導桑福德該如何進行療癒。我們的團體幾乎沒有參與這件事,因為只有少數人知道艾薇瓦病得很重。即使是我們這些知道的人也只聽說了艾薇瓦的病情正在每況愈下,她越來越頻繁地去醫院接受化療,伴隨病情惡化造成的疼痛與痛苦加劇也使得桑福德必須承擔起更大的責任。幾個月後,當艾薇瓦的病情終於被正式公開的時候,大衛的守護對象瓦萊麗主動詢問羅素,桑福德究竟在艾薇瓦的治療過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羅素回答說:


“土克圖的守護對象扮演著至為關鍵的角色。他的能量與我的守護對象的能量可以說是天生一對,這讓她能夠輕易吸收他的能量。因此,我們透過他來將特定類型的能量引導至她身上的不同部位。我們出於不同的考量對不同的部位進行了多達十二或十五次療癒...這些都有助於緩解疼痛。我們也一直努力在緩解病情。這同樣可以透過注入特定類型的能量來做到。有時,我們會發現必須多次改變這些能量,因為她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它們。”


在要求與桑福德進行私人談話後沒過四個月,羅素便宣布他希望以後能改由土克圖的守護對象來引導艾薇瓦進入催眠狀態。艾薇瓦曾拜託羅傑給她下一道催眠指令,讓她能夠在疼痛發作時自動進入狀態,不過羅傑卻猶豫不絕,沒有立即採取行動,這才導致羅素有了換人的念頭。在下次聚會的時候,羅素命令除了羅傑和桑福德以外的所有人離開客廳,接著他就開始對羅傑一頓痛罵。他斥責羅傑不負責任,沒有將艾薇瓦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反而使她陷入生命危險。最後,他被命令要將自己的催眠技巧傾囊相授給桑福德,包括那些用來幫助艾薇瓦進入催眠狀態的關鍵短語。


從那之後,桑福德不僅逐漸能夠在沒有羅傑協助的情況下為艾薇瓦進行療癒,在羅素的授意下,他甚至慢慢開始成為了週五聚會的主導人。大夥兒很快就發現,桑福德能夠比羅傑更輕鬆、更迅速地將艾薇瓦從催眠狀態中喚醒。艾薇瓦在醒來後也說,她感覺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樣昏昏沉沉了。


任何對他的守護對象安危的疏忽都會激起羅素的憤怒。全權負責艾薇瓦在催眠狀態下的安全與福祉的羅傑就曾多次受到指導靈的訓斥。有一次,他在催眠結束後不知何故就是無法讓艾薇瓦恢復清醒,結果她整晚都感覺自己像是一下在、一下又不在自己的身體裡面。


“這是我有生以來最糟的體驗之一,”艾薇瓦說。“我感覺就好像被困在一個氦氣球裡上上下下。我不敢睡覺,因為我擔心一睡著就回不來了。隔天早上,當我坐在廚房(地板上),看著附近的建築物頂端發呆時,我忽然意識到它的屋頂——平時從街道上看是尖的——居然變成平的了。我還看見附近幾座工廠的屋頂,這實在有點恐怖,我變得很慌張,趕快想辦法回到自己的身體。”


羅傑在那天早上接到了艾薇瓦最好的朋友、這個聚會的創始人之一的海倫・菲爾茲的電話,然後他才匆匆忙忙趕過去幫艾薇瓦重新恢復意識。他先讓艾薇瓦再次進入催眠狀態,然後事情就馬上開始了。羅素對他劈頭就是一頓痛罵:“你難道不知道這有多嚴重嗎?”他生氣地問道。“在那種狀態下,她可能會被一直困在較低層的星光界。你讓我的守護對象陷入了巨大的危險。以後你不准再這麼做了!”


羅素對他為艾薇瓦選中的新的、更細心的照顧者感到十分自豪,並經常在降神會期間表露出對桑福德的善意。另一方面,每當有週五晚上桑福德因故無法前來而需要羅傑來頂替的時候,羅素卻會對他展現出明顯的冷漠。羅傑不僅被迫放棄了催眠師的職務,被降級成這個他親手建立起來的團體的普通成員,如今甚至還受到指導靈的公開藐視,即使他也曾用心地照顧過艾薇瓦很長一段時間。看著羅傑毫無怨言地承受羅素的輕蔑,珍——非洲人金格拉的守護對象——忍不住提出了質疑:


“當我聽到你說話時,尤其是你針對漢妮的守護對象的態度,”她告訴羅素:“我覺得你說話的方式實在很不講理。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針對他?”


“我並不是刻意要不講理——而且我從來沒有不講理。”羅素回答說。“或許是我的語氣使妳誤會了...我是通過我的守護對象來說話,我現在是她身體或心靈裡的人,因此我說出話時沒有辦法經過任何緩衝。當我與漢妮的守護對象交談時,我完全無意想要留下橫蠻不講理的印象。我並不以此為榮,也不想要有這種想法。曾有人說我講話太過直接,但我只是不喜歡拐彎抹角。”


“我所不理解的是,”珍說:“指導靈不應該說風涼話,而是要愛護與鼓勵守護對象才對。”


“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羅素說。“我一直都在這麼做。但是,當其他人妨礙了我在地球上的守護對象的健康和福祉時,我就必須介入——其他指導靈碰到同樣的情況也會這麼做。”


羅素間接地責備了羅傑在照顧與白血病作鬥爭的艾薇瓦時沒有聽從他的指示。他繼續說道:“每當隱藏的訊息被傳達、被聽見卻沒有被付諸實行,特別是當時間非常緊迫的時候——就像之前那樣——就必須把話說得非常明白。如果有人覺得被冒犯了,我非常、非常抱歉,因為我完全無意針對任何人。我的職責就是要保護我在地球上的守護對象。”


羅傑從不知道有任何“隱藏的訊息”,在桑福德的幫助下,他試圖從過去的會談記錄中尋找蛛絲馬跡,但一無所獲。他們徒勞地尋找並沒有改變什麼,羅素仍然堅持認為羅傑有點過於神經質了。珍接受了羅素的解釋——“我願意相信你說的”——她告訴他,於是本來的緊張逐漸緩和了下來。羅素稱讚珍勇於說出自己的疑問,雙方就這樣握手言和。


“我不是告訴過你們要勇於質疑嗎?這就是金格拉的守護對象在做的事情。她試圖質疑自己的所見,這對向前進步是有益的。這是踏上學習之路的第一步。”


催眠看守人的換崗可能會導致團體內部產生分歧,但這場可能的危機來得快、去得也快。畢竟,艾薇瓦的健康是最重要的,我們都相信羅素最了解情況。如果桑福德真的能幫助她恢復元氣、緩解她一再發作的疼痛,那就再好不過了。在艾薇瓦的生命危在旦夕這件事面前,羅傑的面子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經過幾個月的時間,在桑福德耗費了無數個小時來將指導靈的能量引導至奄奄一息的艾薇瓦身上後,羅素現在宣布桑福德成功救了艾薇瓦一命。“如果她沒有來到各位現在所在的這個國家,她就不會遇見土克圖的守護對象,”羅素說。“如果她沒有遇見土克圖的守護對象,現在她恐怕已不在人世。”


桑福德跟我不算是很親近的朋友。我們從來沒有促膝長談過。但每週五晚上見到他時,我發現儘管他總是面帶微笑,但他卻似乎變得越來越焦慮且沉默寡言。我偶爾會想,為什麼這麼不容易的療癒成果卻沒有帶給他任何喜悅呢。


有時候,我甚至也會懷疑自己的精神狀態。我變得比以前更容易焦躁不安、更常失眠和神經緊繃。更令我惱火和沮喪的是,我的有些朋友似乎也越來越擔心我的健康。我感覺自己身上有一種始終無法擺脫的污濁感,但我卻說不出它到底是什麼。我的人生從未像現在這樣如此充滿不安。當我向菲莉帕詢問這種說不上來的不適感到底是怎麼回事時,她回答說我是那種如果想要過河,即使不遠處就有一座橋,卻還是會嘗試直接游過去的人。“有時候,你把事情變得很複雜,卻沒有意識到這是你自己造成的,”菲莉帕溫柔地說道。“我一直都很關心你。你要放鬆,放鬆自己的心神。這你不需要花多少時間就能學會,畢竟你是最聰明的人。”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