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ED BERGER AND BY WHITNEY WEBB
早在11月的時候,《加密貨幣快訊》(Protos)就已經注意到了如今深陷破產與詐欺泥淖的加密貨幣交易所FTX與“華盛頓農村的一家不起眼的小銀行”之間似乎存在著不單純的關係,這家銀行的全名叫做法明頓州立銀行(Farmington State Bank)。據《加密貨幣快訊》指出,鑒於它只有三名員工,還是全美國規模最小的銀行之一:“(這家銀行)居然捲入了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加密貨幣詐欺案,這已不只是令人費解和難以置信,而是不管怎麼想都讓人覺得完全沒有道理。”
雖然《加密貨幣快訊》的報導披露了法明頓州立銀行最近突然改名為月光石銀行(Moonstone Bank)及其背後的FBH控股集團(FBH Corp)的不少細節,但這整件事的水顯然很深。儘管只是一家小銀行,但至少從1995年開始,法明頓/月光石銀行就與今天的一些最隱蔽且違法的離岸金融網路,甚至是與情報部門有牽連的金融詐欺者產生了交集。
在這次的調查中,我們將從《加密貨幣快訊》停下的地方開始,繼續揭開FTX的金融迷宮背後的帷幕,好揪出究竟誰才是這場加密貨幣驚天大騙局的幕後黑手。這項調查的意義十分重大,因為FTX的破產程序受到了有心人士的操縱,這麼做的目的似乎是為了讓山姆・班克曼-弗里德(Sam Bankman-Fried)這位現已名聲掃地的CEO與FTX代言人背下所有黑鍋,好保護其他同樣控制著這間交易所及其子公司的人。法明頓/月光石銀行背後的網路,亦即本文要調查的對象,是我們希望在未來幾個星期乃至幾個月內陸續發佈的FTX相關調查系列要揭開的眾多黑手中的第一個。
陳阿奇發現法明頓
位在華盛頓州的法明頓是一個靜僻的鄉村小鎮,它也曾經有過一段充滿輝煌的歲月,直到一切都在20世紀30年代的大蕭條期間化為烏有。大蕭條同時也摧毀了最初成立於1887年的第一代法明頓州立銀行,後來在1929年5月又成立了一家同名的銀行。法明頓州立銀行的歷史幾乎沒什麼值得一提之處。C・韋恩・韋克斯勒(C. Wayne Wexler)在1973年進入該銀行,並擔任了十幾年的行長。在整個20世紀70年代,該銀行持有約莫一百五十萬美元的存款,這一數字曾在80年代小幅上升至三百五十萬美元。
法明頓州立銀行
大約在1995年前後,法明頓不知何故突然引起了一位旅居香港的英國公民陳阿奇(Archie Chan)的注意。根據法明頓州立銀行的時任行長約翰・威德曼(John Widman)在2010年接受的採訪中所述,陳阿奇在1995年買下了這家銀行,“當時他正在物色任何有潛力成為國際銀行業務平台的華盛頓特許銀行。”雖然最後這從未實現,但陳阿奇這個人的來頭卻暗示他對這家小型農村銀行的興趣也許並不只有這麼簡單。
陳阿奇是透過在英屬維京群島註冊的一家名叫法明頓金融集團(Farmington Finance Corporation)的控股公司來收購法明頓州立銀行。協助他整頓新成立的法明頓金融集團的公司架構的人是律師大衛・K.Y・唐(David K.Y. Tang),這個人——撇開他的其它身份不提——是外交關係協會(CFR)的成員。唐在西雅圖、香港和北京從事法律與商業工作,並且曾任舊金山聯邦儲備銀行行長——正是該銀行負責對法明頓州立銀行進行法律監督。根據《加密貨幣快訊》的調查,美聯儲系統的其它銀行“在今年早些時候接管了(對法明頓/月光石銀行的)監督職責,而這似乎掩蓋了月光石銀行背後的外國利益關係。”
儘管仍受英屬維京群島的監督,但法明頓州立銀行的年度報告卻透露,陳阿奇的法明頓金融集團在香港的怡和大廈設有辦事處。這個辦事處的實際擁有人是怡和洋行。怡和洋行是渣甸洋行的繼承者,渣甸洋行在19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裡曾是遠東最大的外國貿易公司之一,並極大地鞏固了英國在香港的政治與經濟影響力。它還在鴉片貿易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值得注意的是,陳阿奇聲稱自己出身“香港最古老、最顯赫的家族之一”,這暗示他的家族很可能跟殖民地時期的香港權力網路有深厚的關係,其中最重要的當然就是怡和洋行。後來,陳阿奇的法明頓金融集團搬遷到了同樣在香港的聖佐治大廈。
對陳阿奇的進一步調查還顯示,直到不久之前他都還是旭日集團的執行董事。旭日集團從20世紀60年代中葉開始在香港經營紡織業務,然後又在80年代朝著金融、房地產及其它領域全方位發展。如今它的產業已遍佈香港、中國、新加坡、加拿大還有美國。
陳阿奇與旭日集團的關係可謂是由來已久。根據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文件,他是在2005年2月成為旭日集團的公司秘書,接著在同年8月進入公司的董事會。然而,陳阿奇早在這之前的二十多年裡就已經是旭日集團的“主要顧問”,這一職位讓他得以介入組成這個新興帝國的各種合夥公司與子公司。按照旭日集團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的文件,他將在旭日控股超過50%的各種合資公司中擔任董事。換句話說,陳阿奇就是旭日集團在收購法明頓州立銀行時的首席業務代理人。
旭日集團最大的股東是旭日控股有限公司,其次是大進投資集團有限公司(Advancetex Holdings)。其它股東還包括香港楊氏家族的成員、一些高管、總部位於德州的象限基金顧問投資公司(Dimensional Fund Advisors LP)。旭日和大進兩家投資公司的註冊地址都在英屬維京群島的首府羅德鎮263號大街。這裡也是CCS信託有限公司(CCS Trustees Limited)的註冊地址,這是一家企業服務公司,專門替有需要在像英屬維京群島等離岸避稅天堂設立控股公司或子公司的對象辦理法律事宜。CCS信託有限公司似乎以承接香港的業務為大宗,它甚至還擁有一家名為開曼-香港服務有限公司(Cayman-Hong Kong Corporate Services Ltd)的子公司。CCS的創辦人歐陽威廉(William Au-Yang)是香港新傳媒集團的董事,這是一家位在香港的電信公司。
根據2007年提交給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文件,旭日集團背後的主要銀行包括香港上海匯豐銀行(通常簡稱HSBC)和渣打銀行。前者與怡和集團的關係十分淵源流長,它們雙方經常互相合資,而控制怡和集團的凱瑟克家族(Keswicks)往往也在匯豐銀行身居要職。與此同時,渣打銀行與英凱普家族(Inchape)同樣交情匪淺,後者是英國統治階級的固定班底,並對全球航運和製造業有不小的影響力。
為了處理美國的股票發行及其它商業問題,旭日集團找上紐約銀行(今紐約梅隆銀行)求助,該銀行因為過去曾協助犯罪組織洗錢與資本外逃而聲名狼藉。旭日集團在紐約市有著呼風喚雨的能力,且一直是曼哈頓房地產市場的活躍參與者。旭日集團另外也與寶立琳財團(Polylinks International)建立了合作關係,這是一個由香港權貴家族組成的財團,並對紐約、舊金山、倫敦與其它地方的房地產進行了大量投資。寶立琳財團最出名的還是其在1994年——旭日集團並未參與這件事——與唐納・川普達成的交易。當時這位未來的總統負債累累,已沒有辦法再繼續為曼哈頓河濱公園南區開發計畫燒錢,寶立琳財團就在這時出手相助、挽救了這項開發計畫。後來曼哈頓河濱公園南區的部分土地在2005年被轉手給了凱雷集團(Carlyle Group)。
深入旭日集團
旭日集團的董事長是企業家、億萬富翁楊釗。出生在中國廣東省的楊釗和他的弟弟楊振勳在20世紀60年代創立了旭日,當時它還只是一家默默無聞的小公司。時至今日,這對兄弟通過上述錯綜複雜的控股公司結構,掌控了旭日集團的多數股份。他們兩人都是旭日和大進控股有限公司的重要利益相關者,大進在旭日的多家公司都持有不少的股份。
旭日的成功使得楊氏兄弟——尤其是楊釗——站上了香港的經濟與政治權力頂峰。他曾進入臨時立法會,這是英國在準備將香港移交給中國之前設立的特別立法機關。這一點也凸顯了楊釗在香港的統治階級中屬於“親商、親北京”的立場。他同時還加入了一國兩制研究中心與香港協進聯盟,這是一個商業色彩頗厚的政黨,並與中國共產黨中的自由派關係緊密。楊釗亦積極參與民主建港協進聯盟的活動,其在2005年吸收了香港協進聯盟。
楊釗似乎在澳門也沒閒著,這個前葡萄牙殖民地在20世紀90年代末成為了中國的特別行政區之一。澳門和香港的經濟與銀行體系一直都十分緊密相連:有段時間,這座城市是全世界最主要的(那時是非法的)黃金貿易區之一——其背後正是香港及其國際合作夥伴在大力推動——其中也包括了匯豐銀行。澳門的黃金走私貿易中有一個相當重要的角色是誠興銀行。多年來,誠興銀行的掌舵人始終是一個小圈子,包括與中共走得很近的黃金走私販何賢與香港新世界發展有限公司的創始人鄭裕彤。新世界公司後來加入了寶立琳財團,該財團接手控制了川普的曼哈頓河濱公園南區開發計畫。
何賢、鄭裕彤和他們的合夥人盧道和(Lu Daohe)在20世紀80年代初將誠興銀行賣給了阿肯色州的影子政治之王——同時遊走在國際商業界與情報界之間的——傑克遜・史蒂芬斯(Jackson Stephens),以及他的摯友與銀行合夥人莫西特・里亞迪(Mochtar Riady)。奇怪的是,這次收購恰巧發生在史蒂芬斯和里亞迪買下阿肯色州的沃森銀行(Worthen Bank)的同一年,這家銀行與小石城的羅斯律師事務所(Rose Law firm)以及正在政壇平步青雲的柯林頓夫婦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至於誠興銀行,史蒂芬斯和里亞迪在1989年將它轉賣給澳門旅遊娛樂有限公司(STDM)。這家由港澳億萬富翁何鴻燊創立的公司幾乎壟斷了整個澳門的博彩業。何鴻燊與澳門黑幫的關係一直都是外界議論紛紛的話題。
這就是楊釗又要再次出場的時候。當澳娛從史蒂芬斯、里亞迪的手中收購誠興銀行時,它拿走了100%的股權,並用自己的董事和高管佔滿了該銀行的董事會。2007年,誠興銀行的大部分股權被轉售給中國工商銀行(ICBC)。由於各家企業都不太願意與誠興銀行打交道,主要是因為它在過去素有“賭場銀行”的惡名,於是中國工商銀行開始著手改造這家銀行的形象。它解僱了其本來的少數老董事——不過像何鴻燊這樣的人仍留在董事會——改用跟得上新型企業精神的人才來取而代之。楊釗就是這次被中國工商銀行任命的人員之一。
然而,楊釗本人卻一直難以擺脫洗錢的疑雲,尤其是在旭日集團的菲律賓業務這方面。旭日集團於1976年在香港設立了製造業基地,到了1983年它已成為菲律賓的第二大服裝進口商。這一來是因為旭日集團為了降低成本而將其製造業遷出香港,二來是因為搭上了中菲關係改善的順風車。在冷戰的大部分時間裡,菲律賓總統費迪南德・馬可仕的政府都堅決反對共產主義,並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競爭對手-中國國民黨保持著熱烈的交流。同樣的,馬可仕與美國的親國民黨“中國遊說團體”的關係也十分緊密。
按照史特林・西格雷夫(Sterling Seagrave)與佩吉・西格雷夫(Peggy Seagrave)的說法,中菲解凍的契機實際上是尼克森-基辛格為了向中國示好而做出的安排,他們決定通過注入黃金、其它金屬以及馬可仕家族持有的現金來充實中國銀行的外匯儲備。記錄顯示,逐年攀升但基本穩定的資本正是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湧入中國和香港的各家銀行。
〔據史特林和佩吉在他們合著的《黃金武士》(Gold Warriors: America's Secret Recovery of Yamashita's Gold)一書中指出,日本曾在二次大戰期間透過“金百合行動”從亞洲各國劫掠了大量的金銀財寶,後來山下奉文將軍奉秩父宮雍仁親王之命在日本即將戰敗前把這些財寶藏匿在菲律賓各地,直到在戰後被美軍與馬可仕家族成功尋獲,這些財寶也成為了美國在冷戰時期對抗共產主義、展開各種秘密行動的“黑金”預算來源——譯註〕
馬可仕家族透過一系列複雜的交易和訂單來在菲律賓和香港之間轉移資金,旭日集團也被指控參與了這些掏空菲律賓國庫的非法行為。一份被提交至菲律賓最高法院的訴訟狀指控楊釗跟其他旭日集團的高管“充當馬可仕夫婦的幌子或代理人...非法掏空了本國的外匯。”據說,他們是通過“只從特定一家進口商那裡大量購買價格遠高於市面的布料”來做到這一點。關於此案的其它文件還顯示,陳阿奇似乎也捲入了此案。
最終,旭日集團被判無罪,“囤積美元罪”(即未經菲律賓央行允許將資本轉移至外國)不成立——但並不是人人都服氣這個結果。比如其它文件就指出:“法院認為,與(旭日集團)有關的文件證據都只是複印本,故不予採納(inadmissible)。”
旭日集團、陳阿奇與馬可仕家族的資金轉移計畫有著無法開脫的關係,這一點很重要,因為促成這些計畫實現的其他關鍵人物恰巧與《被勒索的國家》(One Nation Under Blackmail)一書曾詳細探討的傑佛瑞・愛潑斯坦(Jeffrey Epstein)、吉絲蘭妮・麥克斯韋(Ghislaine Maxwell)網路有所交集。馬可仕家族的其中一位共犯是軍火商人、情報頭子阿德南・卡舒吉(Adnan Khashoggi)。卡舒吉的財務狀況一直以來都令外界捉摸不透,他曾在20世紀80年代聘用過愛潑斯坦——不過具體的時間並不確定——去替他尋找或藏放“髒錢”(愛潑斯坦可能在這兩方面都幫了卡舒吉)。馬可仕夫人的另一位“財務顧問”是演員喬治・漢密爾頓(George Hamilton),他——在20世紀90年代初——曾是吉絲蘭妮・麥克斯韋的知己與度假旅伴,直到她在1991年喪父不久後與愛潑斯坦在一起為止。
旭日集團還可能通過馬斯特實業公司(Mast Industries)而與該網路建立了更多聯繫,這是一家總部位於香港的進出口公司,專門從事亞洲各地的紡織品貿易。在70年代初,萊斯利・韋克斯納(Leslie Wexner)曾跟馬斯特實業公司簽訂合約,為他的華衣公司(The Limited)採購原物料。後來韋克斯納收購了馬斯特實業公司,使之成為他的企業帝國的骨幹。
儘管目前沒有證據顯示旭日集團與馬斯特實業公司(但鑒於其作為香港最主要的服裝公司之一的地位,即使有也不奇怪)有過往來,但這兩家公司仍然存在聯繫。馬斯特實業公司在70年代末與另一家總部位於香港的服裝製造商-晶苑國際集團有限公司(Crystal Group Limited)合資成立了紡織成衣公司(Sinotex)。回顧晶苑集團的創始人羅樂風(Kenneth Lo)的發家歷程,可以看出他與旭日集團的楊釗都混過許多同樣的圈子(例如,兩人都是香港恆生大學的名譽校董會副主席)。與此同時,晶苑集團的內衣部門負責人盧永盛(Lo Wing Sing Eddie)也曾是旭日集團的主要子公司真維斯(Jeanwest)的董事。
除了旭日集團和楊氏家族,陳阿奇還有另一層關係同樣值得注意。2009年,陳阿奇被授予了波蘭王國皇家騎士勳章。提名他的人是簡文樂(Paul Kan Man-Lok),一位擁有技術專長的香港商人,並曾因為“傑出的人道主義貢獻而受到伊麗莎白女王和眾多國家元首的嘉獎”。簡文樂是冠軍科技集團有限公司(Champion Technology Holdings)的創始人兼董事長。與旭日集團以及法明頓金融集團一樣,冠軍集團也是在英屬維京群島的羅德鎮註冊控股公司。
簡文樂的冠軍集團與中國人民解放軍有著長期的合作關係。中國人民解放軍一直在積極參與中國和香港的商業領域,並以半公開半秘密的方式取得與開發尖端科技。正如1997年《富比士》的一篇文章所述,簡文樂在80年代末與解放軍開始合作,當時他希望在中國為冠軍集團成立一個專攻無線電尋呼技術的部門。“趁著(中華人民共和國)電郵部的官僚還在猶豫不絕,”那篇文章寫道:“軍方擁有的公司主動找上了門...如今,通過解放軍的地方單位提供的門路,簡文樂擁有中國數十座城市的相關特許經營權。”
易手
正如《加密貨幣快訊》在上個星期指出的那樣,陳阿奇似乎從1995年以來就幾乎不曾過問法明頓州立銀行的任何事情。然而,他的人脈關係卻表明,他利用這家銀行,或至少是利用法明頓金融集團所做的事情,肯定遠比表面上看起來的還要多。2020年,陳阿奇將這家銀行賣給了FBH控股集團,該集團成立於2019年,董事長為讓・夏洛賓(Jean Chalopin),這位“經歷豐富的企業家”不只曾是20世紀80-90年代的兒童電視節目中的常客,同時也是德泰克銀行&信託公司(Deltec Bank and Trust)的最大股東與主席。目前尚不清楚夏洛賓是否在此之前就已經認識陳阿奇,以及為什麼夏洛賓會對這家華盛頓的小銀行產生興趣。
在法明頓州立銀行被賣給夏洛賓的FBH控股集團後不久,夏洛賓便進入了法明頓州立銀行的董事會。值得一提的是,夏洛賓擔任董事長的德泰克銀行&信託公司被《加密貨幣快訊》描述為“阿拉美達研究(Alameda Research,其為FTX的交易部門,並在它的倒閉事件中發揮了關鍵作用)與泰達幣(Tether)背後的主要銀行之一。”正如調查記者尼古拉・博齊爾(Nicola Borzi)指出,德泰克與20世紀80年代基德爾&皮博迪公司(Kidder Peabody)和德雷塞爾・伯納姆・蘭伯特投資銀行(Drexel Burnham Lambert)的腐敗內幕交易背後的網路(關於它與這些影子銀行以及傑佛瑞・愛潑斯坦的聯繫,請參閱《被勒索的國家》),還有與情報界有關聯的人士例如阿曼德・哈默(Armand Hammer)都有著說不清的糾葛。有關FTX-德泰克的更多詳細,都將在後面討論。
陳阿奇將法明頓州立銀行賣給的具體對象是巴爾的摩的GUVJEC投資公司(GUVJEC Investment Corporation),它的總裁就是夏洛賓,不過最初創立GUVJEC的人是羅賓・特雷漢(Robin Trehan),他自稱是銀行與金融科技顧問,並致力於“通過整合金融科技業與傳統銀行業,來將區塊鏈技術推廣給大眾。”他在Linkedin上的資料顯示他這幾十年來一直是芝加哥的信用資本投資公司(Credit Capital Funding)的合夥人。不過,特雷漢卻也是德泰克的母公司德泰克國際集團(Deltec International)的高級副總裁。偏偏這一點卻不見於特雷漢在Linkedin的個人資料中。
根據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在今年2月公佈的文件,特雷漢和夏洛賓兩人都是FBH控股集團的執行長。FBH的董事包括了諾亞・帕爾曼(Noah Perlman)和加里・雷弗(Gary Rever)。在FBH控股集團成立時,帕爾曼是加密貨幣交易所雙子信託(Gemini)的首席合規官,如今更成為雙子信託的首席營運官,從2020年以來一直擔任這個職位至今。FTX的自爆對雙子信託造成了不少麻煩,由於FTX破產引發的波折,雙子信託不得不宣布“Gemini Earn”將暫停提現。FTX的破產還連帶影響到了雙子信託的主要貸方-創世紀加密貨幣公司(Genesis)。據過去的報導指出,帕爾曼參與了雙子信託在2021年與創世紀合作的決定。而且與特雷漢一樣,帕爾曼也沒有在他的Linkedin個人資料中提及自己在月光石銀行的角色。
在被夏洛賓領導的FBH控股集團收購後不久,法明頓州立銀行便開始“轉向加密貨幣和國際支付業務”,但很快就遇到了資金轉移被卡關的問題。它設法通過尋求美聯儲的批准來解決這個問題,最後它在2021年6月被正式納入了美聯儲系統。
今年3月,法明頓州立銀行註冊了月光石銀行的商標,並在三天後正式改了名。四天後的3月7日,FTX的交易部門阿拉美達研究向FBH控股/月光石銀行投資了一千一百五十萬美元。夏洛賓在談到這筆投資時表示:“阿拉美達研究對FBH控股和月光石銀行的投資表明,世界上最具創新精神的金融領袖也認可了我們渴望實現的目標的價值。這項投資標誌著銀行業的未來建設又邁出了新的一步。”這筆千萬美元的投資究竟是為了什麼目前仍不得而知,儘管讓・夏洛賓的兒子、月光石銀行的首席數位官揚威・夏洛賓(Janvier Chalopin)告訴《加密貨幣快訊》,這筆投資是“實現我們的新型科技銀行轉型計畫的種子資金。”
就在宣布這項重大投資的同一天,羅納德・奧利維拉(Ronald Oliveira)被任命為月光石銀行的CEO,後來他在8月因為不明原因主動請辭。令人感到不解的是,月光石銀行的高層對奧利維拉離職的說法(有人給他開出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與他在離職後轉換的跑道(他現在是自營顧問)看起來落差好像有點大。
在進入月光石銀行之前,奧利維拉曾是數位隨身卡公司(Revolut)的CEO,這是一家“總部位於英國的全球金融科技公司”。根據一篇評論了這筆投資與奧利維拉在月光石銀行的新角色的新聞報導稱,正是奧利維拉“推動了數位隨身卡進軍美國市場”。數位隨身卡公司是由NJF資本(NJF Capital)創立於2015年,並以成為“數位替代銀行領域的領頭羊”為目標。
NJF資本的創立者與經營者妮可・容克曼(Nicole Junkermann),她過去曾在性販運者、金融罪犯傑佛瑞・愛潑斯坦手下做過模特兒,也是他的朋友。據說容克曼也參與了他的性勒索行動,包括2000年初對兩名現任美國參議員的性勒索,後來她也在愛潑斯坦資助的與情報部門有聯繫的幾家公司擔任要職,包括卡賓公司(Carbyne 911)。目前尚不清楚阿拉美達研究對月光石銀行的投資是否影響了後者決定僱用奧利維拉,或是反過來,總之這兩者都有可能。
這之所以還無法下定論,部分是因為泰達幣還與另一家由夏洛賓掌管的銀行,德泰克銀行&信託公司合作。《數位新聞》(Revolver News)最近的一項調查詳細揭露了泰達幣很有可能也是一場與FTX沒什麼不同的龐氏騙局。調查還指出,泰達幣的聯合創始人布羅克・皮爾斯(Brock Pierce)與傑佛瑞・愛潑斯坦有交情。皮爾斯曾經是迪士尼的童星,過去還是數位娛樂網路(DEN)的聯合創辦人與高管,他和其他高管曾被指控性侵。最後皮爾斯是靠著向原告付了一大筆錢才總算撤銷了告訴。然而,另一名同案被告人、DEN的創始人之一馬克・柯林斯・雷克托(Marc Collins-Rector)卻還是被判刑入獄。當雷克托在2002年被國際刑警組織逮捕時,他和皮爾斯合著的西班牙別墅被發現非法藏有步槍、大刀以及兒童色情製品。DEN曾經製作過一檔電視節目,它被形容為“《銀湯匙》(Silver Spoons)的同性戀版本”。
至於泰達幣,並非所有人都像《數位新聞》那樣認為它是龐氏騙局。例如,經營TFTC.io的著名比特幣持有者馬蒂・本特(Marty Bent)就告訴我們,今年5月在加密貨幣TerraUSD/Luna暴跌後,泰達幣仍能迅速處理一百億美元的提款。這說明泰達幣確實擁有它聲稱存放在德泰克銀行&信託公司的儲備。本特認為泰達幣不是龐氏騙局,只是“風險極高”,且經常受到美國監管機構與其它金融當局的折騰而已。據報導,FTX的山姆・班克曼-弗里德目前正在接受調查,原因是FTX、阿拉美達研究和上述的創世紀公司在今年早些時候疑似蓄意操縱了TerraUSD/Luna在今年5月的暴跌。
除此之外,據《髒泡沫》(Dirty Bubble Media)報導,在夏洛賓領導的德泰克銀行參與進來之前,泰達幣的上一個銀行合作夥伴-加密資本(Crypto Capital)曾經因為替販毒集團洗錢而被起訴(前述的匯豐銀行也這麼做過,且規模更大)。《髒泡沫》還指出,泰達幣的領導高層因為謊報其儲備狀況而被罰了一大筆錢,這些儲備表面上都是存放在德泰克銀行。另外,泰達幣的首席財務官和CEO甚至還涉入了“規模堪稱歐洲有史以來最大之一的增值稅逃稅計畫”。
如前所述,阿拉美達研究也跟夏洛賓的德泰克銀行&信託公司,以及其它與FTX和山姆・班克曼-弗里德相關的公司過從甚密。FTX網路和德泰克銀行之間的聯繫早在阿拉美達突然大筆投資FBH控股/月光石銀行的時候就已經存在。FTX破產後新上任的CEO約翰・雷伊(John Ray)出示的文件則顯示,FTX及其附屬/子公司在德泰克銀行共有十七個帳戶。這些帳戶大多都與阿拉美達研究和西境希爾斯服務公司(West Realm Shires Services)有關,這兩家公司背後的持有人都是山姆・班克曼-弗里德。這十七個帳戶是以多種貨幣來持有,包括美元、歐元、瑞士法郎、加幣、澳元以及英鎊。最近幾個星期還有傳言稱,正是因為FTX與德泰克銀行的密切關係,才使得後者得以在今年早些時候收購了巴哈馬的安斯巴歇銀行(Ansbacher)。不過,德泰克銀行極力否認這些指控。值得注意的是,德泰克銀行也拒絕就其與山姆控制或與FTX相關的任何實體之間的關係發表評論。這整個德泰克-泰達幣和德泰克-FTX/阿拉美達聯繫的背後似乎都有夏洛賓的影子,它們或許也暗示了為什麼夏洛賓會想要從陳阿奇這樣的人手中收購法明頓/月光石銀行。
不管法明頓州立銀行為什麼突然要改名換姓成為月光石銀行,又為什麼阿拉美達研究決定大筆投資這家銀行,總之該銀行的持有存款在這之後大幅增加都是不爭的事實。如同《加密貨幣快訊》指出,明明“幾十年來存款報告一直徘徊在一千萬美元左右”,但這家銀行在2022年第三季度的報告中卻出現了總共八千四百萬美元的存款。其中七千一百萬美元都是來自四個新開沒多久的帳戶。
《加密貨幣快訊》最後總結說:
“沒有人能夠確定阿拉美達研究投資的一千一百五十美元到底是為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阿拉美達研究要利用華盛頓州東南部的一家小型農村銀行來轉移數百萬美元,對於法明頓州立銀行、德泰克銀行、FTX/阿拉美達研究以及泰德幣之間的聯繫,外人更是霧裡看花。更不用說,目前尚不清楚像FTX這樣總部位於巴哈馬的公司,是如何能在一邊接受最高層級的監管機構調查的同時一邊買進一家聯邦銀行的股份。”
《紐約時報》也提出了這些疑問,它援引銀行業顧問卡姆登・費恩(Camden Fine)的話說:
“一家本質上是加密貨幣公司的海外對衝基金以數倍於其帳面價值的價格買進一家小銀行的股份,這一事實本該引起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監管機構以及美聯儲的警惕,結果一切竟然都獲得了批准,實在令人想不通。”
月光石銀行與通向央行數位貨幣的“橋樑”
就在FTX宣布破產的幾個星期前,月光石銀行在10月末時與一家鮮為人知的公司-流利金融(Fluent Finance)建立了合作關係,並對外宣稱是為了“通過發行US+穩定幣來加速加密貨幣的普及”。新聞稿這樣描述了這種夥伴關係:“流利金融與月光石銀行雙方將合作推動傳統的金融系統與新興的Web3.0經濟的整合。”
流利金融有三位創始人:布萊德利・阿爾古德(Bradley Allgood)、奧利佛・蓋爾(Oliver Gale)和傑梅・普拉塔(Jaime Plata)。儘管阿爾古德一般被視為公司的代言人,但最值得關注的卻是蓋爾和普拉塔這兩人。奧利佛・蓋爾自稱是央行數位貨幣(CBDC)的“發明者”,因為當初正是他提出了東加勒比數位美元計畫(Eastern Caribbean Digital Dollar)。根據報導,蓋爾後來之所以決定退出,是因為這項計畫發生了“巨大的意識形態轉變”,它徹底倒向了“許可鏈”(permissioned blockchain)模式,這種區塊鏈模式將使得央行得以對其印製的貨幣進行前所未有的控制。然而,如今的蓋爾雖然嘴上說要捍衛隱私,但他卻也“不完全反對央行數位貨幣,前提是它們要在確保使用者安全的架構上使用。”報導指出,蓋爾的觀點對一些主要的CBDC政策文件產生了影響,這些文件獲得了世界上最重要的金融機構和中央銀行家的支持,例如各種CBDC智庫。傑梅・普拉塔曾任東加勒比央行的“戰略顧問”,他與蓋爾的數位美元計畫合作,幫助該銀行“改進他們的核心應用程式,整合CBDC與實時總結算系統”。
流利金融的US+穩定幣的宗旨是要成為“連結傳統(現有的)銀行系統與數位金融系統的橋樑”。它對外宣傳自己不只與CBDC相兼容,並且還具有“內置的數位身份認證”。
有趣的是,與讓・ 夏洛賓有關的兩個銀行利益集團,即德泰克銀行和月光石銀行恰好都與基於美元的穩定幣-泰德幣跟現在的US+有密切的關係。如果真的像一些人認為的,泰德幣就是FTX倒下後的下一個,這麼看起來US+簡直就像是早就被設計好要在這時推出的“救世主”,它的任務是要將“傳統”的金融系統趕入CBDC時代,而央行將對其發行的貨幣享有絕對的控制權。然而,這很可能也是為了實現山姆・班克曼-弗里德對FTX的終極抱負,也就是讓FTX變成“萬能交易所”與“萬能應用程式”的願望。換句話說,FTX的最終目標是要成為全球金融科技領域的主導力量。
雖然這樣的美夢在FTX宣告破產後徹底破滅了,但隱藏在FTX的各種資產擴張背後的那個婉如迷宮般的複雜網路卻依然屹立不搖。而且,正如本文所試圖證明的,透過抽絲剝繭FTX與法明頓州立銀行的關係所揭示出來的線索可以發現,整個故事中的腐敗與墮落已經遠遠超出了班克曼-弗里德和FT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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