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曾提到,每當人類試圖建立新的道德律,道德判斷總會因此陷入一段時間的混亂。不管是在任何領域,當人們被要求不是通過消除過去的錯誤來糾正他們從前的想法,而是直接悅納一個包含而非取代這些錯誤的新標準時,混亂自然無可避免。以道德律來說,直到現在仍然被視為“善”的東西第一次不再被當成是絕對的,反而要與“更善”互相取捨——但它卻依然是善。
我稱這種情況為“進步的悲劇”,它是福音書中的很多句子之所以令人“不知所云”的原因。例如,想想葡萄園裡的工人和浪子回頭的比喻。這些比喻是故意要激怒我們根深蒂固的對正義與公平的嚮往,因為它們要我們試著站在一個與平常相反的角度去思考;它們在邀請我們去好好看看這個地球,且不是從老遠外的太陽看過去;我們要學會去感受這個屬於人的世界是如何被一股無窮的、熱烈的愛所灌注,在它耀眼的光芒中,諸如功德、回報之類的瑣事都變得無關緊要了。
在福音書中,沒有什麼比如何搞懂那些比喻要更叫人傷透腦筋了。以《馬太福音》(13:9-13)緊接在撒種的比喻後的這段話為例:
“有耳可聽的,就應當聽!
門徒進前來,問耶穌說:對眾人講話,為什麼用比喻呢?
耶穌回答說:因為天國的奧祕只叫你們知道,不叫他們知道。
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凡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去。
所以我用比喻對他們講,是因他們看也看不見,聽也聽不見,也不明白。”
這裡必須稍作停頓,應當承認,如果我們接受上面這段話(註1),且沒有任何上下文或線索可以幫助我們更進一步釐清它的意思,那麼說它會造成道德判斷“陷入混亂”恐怕都還太過輕描淡寫。這整段話表面上的含義不僅嚴厲,甚至該說是冷酷。《馬可福音》4:9-12、《路加福音》8:9-10的類似段落也幾乎是大同小異。看來若我們要搞懂這位發言者究竟想表達什麼,就必須更深入研究下去。首先,我們可以注意到這幾段經文基本上可以總結為一句話,而它很顯然是在呼應《舊約》中的某些段落:
“他們看也看不見,聽也聽不見,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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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我姑且對福音書採取不加質疑的態度,將它們當作明智且負責任的人留下的紀錄(不管它們具體是何時完成)。我相信,許多堅持應該要對它們進行解構的論點最終都只會隨著偶像崇拜(容我在這裡冒昧地這麼稱呼它)一起消失,偶像崇拜現在已經嚴重阻礙了我們對經文深層含義的理解。與此同時,那些仍執意追隨吉利歇爾(Jilicher)、多德(C. H. Dodd)、傑雷米亞斯(Jeremias)等人的腳步、把《馬太福音》13:9-13及《馬可福音》和《路加福音》中的相似段落解釋為原始教會後來加油添醋的人,應該先好好思考一下,原始教會對這個跟其它比喻的理解究竟跟20世紀的註釋者相差了多少。
這樣的呼應在耶穌的講話中比比皆是,並經常成為《聖經》空白處的註釋補充說明的內容。很明顯,他的言辭句句都充滿了呼應,即使有些仍無法確定具體的典故。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整部《新約》其實早已暗藏在了《舊約》的內容中。在《馬太福音》的例子裡,對《舊約》的呼應可以說是既精準又明確。因為我們的主繼續說道:
“在他們身上,正應了以賽亞的預言,說:你們聽是要聽見,卻不明白;看是要看見,卻不曉得;
因為這百姓油蒙了心,耳朵發沉,眼睛閉著,恐怕眼睛看見,耳朵聽見,心裡明白,回轉過來,我就醫治他們。”
當然僅僅追本溯源到《以賽亞書》第6章是不夠的。看也看不見、聽也聽不見——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它們?沒錯,就是在第115篇的詩文中,我已在第十章和第十六章分別引用過兩次。這首詩篇對猶太人而言應該是再熟悉不過的了。它是六首讚美詩篇之一,在很多節日上都要誦讀,根據《猶太百科全書》(Jewish Encyclopedia),它應該也是在最後的晚餐上由十三人一同歌唱的“頌歌”的一部分。此外,第135篇幾乎將它們一字不差地重複了一遍:
“外邦的偶像是金的,銀的,是人手所造的;
有口卻不能言,有眼卻不能看,
有耳卻不能聽,口中也沒有氣息。
造他的要和他一樣,凡靠他的也要如此。”
然後再翻到《以賽亞書》第44章,它談到了偶像崇拜:
“製造雕刻偶像的盡都虛空;他們所喜悅的都無益處...做神像跪拜,做雕刻的偶像向他叩拜...他向這偶像俯伏叩拜,禱告他說:求你拯救我,因你是我的神。
他們不知道,也不思想;因為耶和華閉住他們的眼,不能看見,塞住他們的心,不能明白。”
顯然,要理解對觀福音書中的撒種者的比喻,我們必須先聽出它們是在呼應誰的聲音,而那就是先知以賽亞與《詩篇》斥責偶像崇拜的聲音。因此我們有理由將它們解讀為是在暗指偶像崇拜。
但是對什麼的偶像崇拜呢?很難相信以色列人曾經犯下的主要偶像崇拜——即對神聖圖像的崇拜——會是耶穌在這裡所關心的問題。這跟上下文如何對得起來呢?何況,那種偶像崇拜也已不再是纏累之罪;猶太人早已擺脫這種偶像崇拜了。所以康德才在他的《基督生平綱要》(Outlines of the Life of Christ)中提及耶穌出生時猶太人普遍的道德墮落的時候特別寫道(斜體加註):“除了偶像崇拜以外,《舊約》裡的古以色列先知們預言的黑暗景象皆已成真。”
第十六章談到了兩種不同的偶像崇拜。《舊約》的先知們所說的是第一且最明顯的那種。大約有二十來個不同的希伯來詞語在《詹姆斯王欽定本》中都被翻譯成“偶像”或“圖像”,而且除了在靈性上是虛偽和下作的之外,希伯來作家們很顯然將圖像與空虛或虛無的概念聯繫在了一起——也就是沒有任何靈性。從前面引用的段落可以清楚看出,偶像崇拜者的主觀心態也可能會反過來被偶像的這種性質所影響:
“造他的要和他一樣,凡靠他的也要如此。”
這種主觀的空虛——或許這就是為什麼施洗者約翰要在“曠野”和“僻地”向人們呼喊“悔改”——似乎是當互滲的消失一併帶走了外在的王國——即外在世界的圖像,無論它們是人工還是自然的——而內在的新王國又還沒來得及誕生時所產生的精神狀態。可以說,它是原始互滲與最終互滲之間的空白點。
耶穌就是在透過撒種者的比喻來談論偶像崇拜的這個問題,但我們又被告知這個比喻其實同樣適用於其它所有比喻,“明白”這個比喻是理解或明白其它比喻的先決條件。
“又對他們說:你們不明白這比喻嗎?這樣怎能明白一切的比喻呢?”(註1)
那麼,這個如此與眾不同的比喻——撒種者的比喻——到底暗藏了什麼玄機?首先,讓我們來聽聽這個比喻最後響亮的呼喊:
“有耳可聽的,就應當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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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參見《馬可福音》4:13
不是只有這段經文才有這句話。其他拉比和耶穌都使用過這句話。但是,如果我們不厭其煩地仔細檢查他使用這句話的場合,就會發現其總是跟他關於內在“王國”的教導有所關聯,無論是蠟燭還是太陽的光,現在都要從內在開始照耀、由內向外轉動,而非由外向內轉動。所以門徒們被告知:“天國的奧秘只叫你們知道。”或按《馬可福音》(註1)的說法是:“神國的奧祕只叫你們知道,若是對外人講,凡事就用比喻。”
然後是開始解釋,它以一個簡短、難懂的詩句開頭:
“撒種之人所撒的就是道。”
所以,這個比喻的重點是要在土壤中播下道,也就是邏各斯。比喻試圖喚醒它的聽眾,讓他們明白這顆種子其實就在自己的心靈與思想中,而不是自然界或其它任何地方。我們已經看到所有圖像和表象的性質都發生了改變,這種改變是隨著原始互滲邁向最終互滲的過渡而發發生的。但是“過渡”是一個具有誤導性的說法,因為事實是人類意識的整個方向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從此之後,圖像的生命將來自於人的內在。圖像的生命就是想像的生命。想像力的本質是無法強求的。它必須源自於發自內心的感受。它也許不一定是原創的,但肯定是自願的,否則它根本不配稱為想像;更遑論去摧毀偶像。只有當道的種子從我們心中生起時,偶像才有可能被破壞。對沒有這個種子的人,最終互滲將會連他僅存的最後一絲原始互滲都一併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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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參見《馬可福音》4:11
註2:《欽定本聖經》和《英語修訂版聖經》都將γίγνεται翻譯為:“若是對外人講,凡事就用比喻。”它也可以被翻譯成:“萬事盡在比喻中。”類似於p.170引述的《尼西亞信經》中的段落(“萬物都藉著祂受造”),它使用的是同一個希臘語動詞。
要真正地把握,或(如果我可以這麼說)“理解”(twig)道以及撒種的含義,就需要先對最終互滲的本質有一些把握或感受,這才能理解這個比喻的良苦用心。只有道已經在他們身上紮根的人,無論多麼微弱,才有可能做到這一點。反過來說,缺乏這個前提的人則根本無法把握或“明白”其它任何比喻、隱喻、象徵或聖禮。
因此,想僅憑解釋說明來達到比喻的目的是不可能的。只有那些種子已經萌芽的人才能夠從這些解釋中受益。這些解釋確實可以幫助他們將本來已經擁有的變得更多。但是,對那些還沒有下定決心從內在開始打碎偶像、還沒有踏上這個人生轉折——即還未悔改,其直接的意思就是心靈轉變、心靈“懺悔”——的人而言,解釋再多也無濟於事。他們只會繼續用一個偶像來取代另一個偶像,解釋本身對他們來說依然需要解釋,然後他們也無可避免地會因為偶像崇拜而誤解解釋。事實上,這就是這個比喻所陷入的窘境:“撒種之人所撒的就是道。”我們完全能夠想像,當基督要在一片充滿偶像崇拜的誤解之海中說出這個比喻時有多麼不情願,且直到今天這片汪洋也仍未褪去。
撒種這個詞語通常都被認為只不過是講道和傳教的形象化表示而已。但怎麼可能是這樣呢?假如這個比喻的含義只有這麼簡單,為什麼我們還會被鄭重地叮囑,理解它就是在理解天國的奧秘?當然,《馬太福音》的作者也試圖說服我們相信,從古至今的猶太歷史最終為的就是要在人的身上引導出這個比喻中的“天國的道”。所以在同一章中,他在結束了一連串對天國的比喻和暗示之後補充說(顯然是在呼應《詩篇》第78篇):
“這都是耶穌用比喻對眾人說的話;若不用比喻,就不對他們說什麼。
這是要應驗先知的話,說:我要開口用比喻,把創世以來所隱藏的事發明出來。”(註1)
另一方面,如果撒種的比喻所指的其實是上帝親自進入自然和人類之中;如果這個及其它關於“天國”的比喻和隱喻所暗示的其實是這個時間歷程中的轉捩點,亦即我們前面已經提到的定向創造關係的轉變,那麼我們最後應該會看見符合這個預期的結果。我們可以預期這些比喻確實是所有比喻裡面“最難的”,我們也可以預期它們應該與人們通過發明或創造圖像來克服偶像崇拜有關;因為那是通向最終互滲的第一也是最搖擺不定的一步。
如果不理解道這個詞語及其在人類演化過程中所代表的意義,沒有人能真的“明白”這些比喻。我在本書中試圖從一個比今天人們習慣的更全面、更精確的角度來談論這件事;但它同時也是一個非常不一樣且古老的角度——即古希臘和古希伯來對“邏各斯”的理解——正如我們看到,這樣的教誨早在基督降生以前就已經存在,而耶穌則以他的難解之言來闡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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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參見《馬太福音》13:34-35
要想知道這些話究竟對他那些真正有悟性的追隨者產生了多大的震撼,我們必須要先有耳朵去聽;去聆聽基督是如何作為代表全人類的化身,來對很久以前生活在巴勒斯坦那群少數人說話。舉例來說,我們可以想想《約翰福音》中的一連串以“我是”為開頭的名句:“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我是世界的光。”、“我與父原為一。”考慮到他所說的亞拉姆語方言與希伯來語有多接近——從每一個“我是”中,門徒們都直接聽見了神的名字,聽見那位人類的造物主正在透過人類的喉嚨說話;到最後他們甚至已分不清祂到底是在對他們說話還是在他們心裡說話、到底他們聽見的是祂的聲音還是他們自己的聲音。
如同我們所見,猶太人對現象毫無興趣。他們感興趣的是道德。他們的文明更重視道德的世界而非自然的世界,這種阿爾法思維一直致力於將生命之泉轉變成律法之書。我們自己的偶像崇拜,我們自己的精神和感性法利賽主義還未出現;現在首先要打破的應該是道德法利賽主義的偶像崇拜。不出人意料的是,還有另一種偶像崇拜總是潛伏著,直到我們這個時代才完全顯露出來。最終互滲就是天國的奧秘——那即將在地上出現的、宛如在天上的王國——而我們仍然還只在它的門檻上。與道成肉身的重要性相比,往前兩千年的時間可以說是不值一提。然後一千年過去了,西方教會幾乎已預見了最終互滲,所以它將和子說(Filioque)納入了《尼西亞信經》,並承認聖靈既出於聖子也出於聖父。
原始互滲的消失使得人類的意識逐漸從外圍收縮至中心(參見第十一章)——從一個充滿智慧的宇宙收縮回純粹的大腦活動——但它因此帶來了覺醒。我們從普遍意識中覺醒,並獲得了自我意識。現在,只有在他成功覺醒後,這位沉睡者才能夠重新回顧這段經歷;因為只有到那時,他才有足夠的自由來審視與詮釋他的夢。所以,回顧世界的歷史、回顧自己如何慢慢從原始互滲中清醒過來,對人類實際上是直到19世紀偶像崇拜達到巔峰後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他還沒有學會該如何運用它。
當我們這麼做時,整個故事的輪廓將逐漸越來越清楚的呈現在我們面前。隨著天國的奧秘開始揭曉,教會,這個在人類身上尚處萌芽狀態的基督衝動的哺育者,正面臨著一個無法逃避的嚴峻決定。沒有什麼比出於自以為是的啟蒙精神而批評教會更容易的了。但事實是,既要保持過去的傳統中最重要的成分,而她的所有話語的含義卻已經被一種異樣的偶像崇拜悄然從內部腐蝕,這種困難是很難克服的。在其僅存的乾癟外殼中,這些問題與困難已經積難重返,且正如我們所看到的,其實它們對孕育出了聖禮和信條的古老互滲意識而言根本不是問題。
比方說,非互滲意識不得不對“人”、“人類”或“一般人”,還有“一個人”——作為個體的人——這些概念進行區分。如果是原始互滲,則根本不會有這樣的需要。因此,亞當的原罪也是他們所有人的原罪對我們的祖先來說是一件完全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我們卻不會這麼覺得——因為在我們看來,亞當(如果真的有這個人的話)是一個跟我們完全無關的人!其結果就是導致“墮落”這個與人類如今的存在境況密切相關的概念被遺忘;反過來這又衍生出了當代許多無比膚淺的倫理學和心理學。
隨著演化論的出現,作為一個可以被思考的實體,在他身後有歷史,在他前面有命運,“人”這個概念第一次陷入了混亂。由於偶像崇拜的影響,這個演化論設想的“人”與從古至今在地球上生活過的任何特定個人的精神都沒有任何內在統一性。一旦用現象的演化來取代偶像的演化,我想不難看出,人類的個體精神確實一直在與自然一同演化;並且兩者也都一起歷經了“墮落”。事實上,人類的生物演化只是整個故事的一半;另一半還在等著被娓娓道來。
我相信透過我前面提到的回顧,我們將不得不承認,人逐漸擺脫原始互滲的過程實際上也是“人人”(men)與“人”(man)逐漸分離的過程;這不僅僅是種族的歷史,也是作為個體的每個人的精神傳記。在從前,有一種前個體化的存在狀態。在西方開始從東方的影響中脫胎換骨、並在大約三千年前有系統地驅逐原始互滲之前的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狀態。將來的宗教所需要採取的改變之一就是要恢復這種失落的洞察力,使宇宙的智慧再次獲得認可,其不僅是表象世界、更是人與表象世界之間不斷變化的關係的源泉。
我懷疑這對教會而言恐怕並不容易。一個正在哺乳的母親很難接受她的孩子還需要其它營養來源;或者說,天國的奧秘並沒有隨著《新約》的闔上而隱沒,反而它其實一直都在這裡。這無疑是萬事起頭難的一步;但最後,當基督終於能夠注入我整個人、我的思想與心靈,屆時宇宙的智慧及其所有被遺忘的真理都將成為我,無論我是否喜歡;因為基督就是正在從原始互滲邁向最終互滲的宇宙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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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參見第九章和第十章。
本書是對偶像崇拜的研究,尤其是偶像崇拜的最後也是最偉大的一步,我們稱之為科學革命。我也不忘提請注意這場革命帶來的巨大益處。我本來可以著墨更多。在我寫到這裡時,許多在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吃飽肚子過的民族都被偉大的美國技術專家給餵飽了。還有精密測量和準確分析也是科學革命帶給我們的兩樣無價之寶。然而,等到它所締造的善與惡終於互相抵銷的那一天,我想到時人們就不會再因為這些貢獻而感激科學革命了。
沙特曾說過,人是生而自由的存在。這是一種看待人的方式。如果人本身只不過被當成是一個空虛的偶像,那麼它也是唯一的方式。但是,假如人不是空虛的,而是一度失落的互滲即將重獲新生的載體,那麼這就會產生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看待人的方式。倘若我們都在基督裡實現了與聖靈的最終互滲,一如我們過去與它實現的原始互滲;如果在這麼做的過程中,我們重新找回了與彼此的互滲——那麼“人人”便將再次合而為一成為“人”;如果說在原始互滲中的我們都是一群不自由的做夢者,如果說我們只有在警醒且自由的情況下才能與基督實現互滲,那麼對於科學革命,人們最後會記住的恐怕是它是如何從表象中清除掉最後一點容納精神的餘地,使我們既擺脫原始互滲、也失去了最終互滲。它所產生的,正如我這麼稱呼,是一個偶像的世界,然而,即使深明大義如奧古斯丁卻也還是不禁發出了Felix peccatum!(“不幸之萬幸!”)的感嘆,所以我們也要堅定地注視著那個世界,並接受最終互滲落在我們肩上的重任,或許我們也會感嘆說:
Felix eidolon!*
“毘珥和巴力,拋下他們淒涼的神殿...”*這是原始互滲的另一個名字,不管它隱遁了多久,不管它褪色了多少,不管它是在科學、藝術、宗教——乃至在異教中,這都是它最終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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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美好的偶像!”——譯註
*出自約翰・彌爾頓《聖誕晨歌》(Morning of Christ's Nativity)——譯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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