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4日 星期五

霧都倫敦:一座秘密之城

https://www.newdawnmagazine.com/articles/hidden-london-secrets-of-the-city-revealed


BY ANDREW GOUGH



身為一個出生在美國、卻在倫敦生活足足十五年的人,我早已把倫敦當作是自己的家。在這段漫長的歲月裡,我仔細地探索過這座城市的許多神秘之處,最後我得出結論,那就是我們對這座非凡的大都市背後真正的神秘一面著實一點也不瞭解。


從幾千年前倫敦開始有人定居以來,多元多樣的定居者也為這座城市帶來了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甚至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神秘學傳統。人類最早從四十萬年前就會來到這個地區狩獵,固然豐富的野生動物和極具戰略價值的河畔基地對定居者來說是非常理想的選擇,但我們還是可以想像古人或許多少也是受到了他們眼前的景色所打動,特別是蜿蜒曲折得像蛇一般的泰晤士河。


蛇是這個世界上最淵源流長的神秘學符號之一,具有很多深奧的含義,包括二元性、善與惡以及土地的豐饒。得益於現代科技的奇蹟,也多虧電視節目《東區人》(Eastenders)的空拍片頭,泰晤士河形似條蛇的獨特景觀就這樣三十年來如一日地被呈現在了全球數百萬名觀眾面前。


如同歐洲的其它古代定居點,過去的倫敦也盛行巨石文化,所以在這裡也可以找到各種石圈和土墩。鐵器時代以來出現了更複雜的定居點和山丘堡壘,可惜的是,如今人們只能藉由空拍攝影才能一覽它們的風采。溫布頓、希斯洛機場甚至是今天的國會大廈都曾經是古老的定居點,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城市化幾乎消滅了巨石文化在倫敦的所有足跡,但仍有ㄧ些殘留下來的遺跡,比如在櫻草花山(Primrose Hill)依舊可以看見那些奇形怪狀的墓冢,而倫敦本身的壯麗景色也依然未變。事實上,櫻草花山也是神秘主義者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和迪翁・福瓊(Dion Fortune)等人酷愛的一個地方,還曾有人計劃在山頂上建造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墓園,它將會擁有超過五百萬個蜂窩狀墓穴,不過這個計劃最後無疾而終。


有大量的證據可以表明,遠古的倫敦是一個盛行神秘學活動的寶地:人們曾經在泰晤士河中發現過一尊擁有五千年歷史的蜂蠟雕像,這是過去崇尚薩滿教的人們試圖獲取神秘的力量所借助的道具,泰晤士河還發現過許多風格鮮明的青銅時代的刀劍,很有可能是獻給凱爾特神靈的祭物。


類似的,在過了將近一千年後,在同樣是泰晤士河、靠近滑鐵盧的地方還出土了一個金黃帶角、顯然具有儀式用途的維京頭盔。這件令人驚嘆的文物放在全歐洲也十分獨一無二,沒有什麼比這更能凸顯生活在倫敦的先人們所信奉的神秘學傳統,以及他們對這條蜿蜒之河的敬仰之情了。


公元前1100年,特洛伊英雄布魯圖斯(Brutus)在這裡興建了一座城市,並將它命名為新特洛伊(Troia Nova或Trinovantum)。後來,公元前1世紀的盧德王(King Lud)把它改名叫凱爾盧德城(Caer Lud),之後又慢慢演變成凱爾盧敦城(Caerlundein)、盧敦城(Londinium),最後成了倫敦。


相傳在布魯圖斯時代的倫敦仍然存在巨人,而他也俘虜了其中兩個名叫歌革(Gog)和瑪各(Magog)的巨人,並且指派他們負責建造他的宮殿的大門。與布魯圖斯有關的另一個傳說則牽涉到了倫敦石(London Stone),這是一塊充滿了玄秘色彩的奇石,有人說它來自特洛伊,也有人說這是德魯伊的聖石,甚至是亞瑟王當年從中拔出石中劍的石塊。


中世紀有一句俗諺有云:“只要布魯圖斯的石頭尚在,倫敦就能繼續繁榮昌盛。”就連莎士比亞也曾在他的劇作中提及這塊石頭,另外有趣的是,很多人相信莎翁劇作的真正作者其實是弗朗西斯・培根或克里斯托弗・馬洛,而這兩個人也都與神秘學有著不解之緣。另一位生活在倫敦的神秘主義者,威廉・布萊克亦在他的詩作《耶路撒冷》(1820)裡提到了倫敦石:“他坐上倫敦石,聆聽來自耶路撒冷的呼喚。”這座城市曾經拜倒在這個聖物的魔力之下,可悲的是,如今倫敦石卻淪落到了被收藏在坎農街地鐵車站對面的一棟廢棄建築裡的命運,昔日的輝煌早已成了遙遠的記憶。


偉哉羅馬人:如在其上,如在其下


羅馬人的抵達標誌著倫敦的神秘學傳統又邁入了一個全新的里程碑,凱撒在公元前54年率著他的大軍越過泰晤士河來到西倫敦,一個新的時代也由此揭開了序幕。


德魯伊的存在特別令羅馬人倍感威脅,根據凱撒的說法,這些人可以一邊敬神,一邊進行活人獻祭,包括把囚犯甚至是無辜的人活活燒死,這就是俗稱的“柳條人”(wiker men)。無論如何,倫敦的原住民部落已經下定決心要誓死抵抗羅馬人的入侵,好守護他們崇敬的神靈,在泰晤士河鄰近巴特錫(Battersea)的一個地方曾經出土過一面上面充滿裝飾、可以追溯到那個時代的青銅盾牌就是這段過往的見證。這群倫敦的原住民十分驍勇,他們為了保有自己的文化認同而奮戰到最後一刻。布狄卡女王(Queen Boudica)在一百年後率眾洗劫了這座城市,向那些曾經凌辱過她的女兒們並且大肆屠殺德魯伊的羅馬人報了血海深仇;但是羅馬人很快就會捲土重來,這次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位德魯伊,後者的口頭神秘學傳統也幾乎因此從此失傳。


羅馬人的入侵永遠改變了不列顛的地貌、語言、文化和思想。收藏在倫敦的博物館裡的許多展品都鉅細靡遺地記錄了這些點點滴滴的變化。從神秘學的視角來看,此時也有一個看似不那麼明顯卻同樣影響深遠的意識上的變化正在發生:密特拉教(Mithraism)與“如在其上,如在其下”(as above, so below)的神學都在這個時候被傳入了不列顛。


除了知道他們崇拜羅馬人的光明之神-密特拉之外,我們對這個古老的神秘學派其實所知不多,不過我們也知道他們有宰殺公牛的儀式以及總計七個等級的啟蒙體系。如同將在大約一千五百年後的倫敦聯合總會館(Grand Lodge)中舉行的共濟會儀式,密特拉教也擁有一套聖餐禮儀與秘密握手方式。


羅馬人習慣在被稱為密特拉寺(mithraea)的地下神殿中舉行他們的儀式,而在倫敦也的確發現了幾座這樣的神殿,包括在如今已經變成一條地下河的沃爾布魯克河(River Wallbrook)下面就有一座長六十英尺、寬二十六英尺的富麗神殿。


密特拉教的起源至今眾說紛紜,但它在羅馬士兵中十分盛行,這可能是因為它能夠給予他們關於來世的美好想像,可以說這是一個十分情有可原的原因。畢竟士兵可不是一個可以容易安享天年的職業。密特拉教一般被認為起源於羅馬或波斯,“mi-it-ra”這個名字早在公元前1400年就曾出現在赫梯人與位在北敘利亞的米坦尼王國雙方締結的和平條約裡面。這一點很有意思,因為這兩個地區都有著悠久的公牛崇拜傳統,而且它們兩者正巧也都與埃及王朝身處同一時代,我相信後者才是密特拉教真正的源頭。埃及人深信,聖牛阿皮斯(Apis,這是拉丁語中的“蜜蜂”之意)在被宰殺後會釋放出一千個幻化成蜜蜂的靈魂。宰殺公牛的神秘學傳統也曾出現在美索不達米亞的《吉爾伽美什史詩》以及埃及的開口儀式(Opening of the Mouth)中,這些都是古人在對他們心目中的金牛座致敬:一位獵人殺死了一頭前額帶有明顯胎記(三顆星星)的公牛,所以阿皮斯的額頭也有一模一樣的胎記。


我甚至相信深根在倫敦的“如在其上,如在其下”神秘學傳統也可以在亞瑟王的傳說中找到,他是每個凱爾特民族心目中的大英雄,尤其在英格蘭更是如此。我曾在《國家地理頻道》製作的一部探討亞瑟王的紀錄片中明白表達自己的觀點,這也讓製作人感到十分不滿,我主張亞瑟王的起源之所以如此莫衷一是,恰恰是因為這個人其實從未存在過。他是一位原型(archetypical)性質的英雄,也是大熊座的化身,這亦是亞瑟這個名字本來的含義。我們可以注意到,北斗七星在天空中像盤子(這便衍生出了後來故事中的聖杯)一般地圍繞著北極星旋轉,彷彿就像是承諾自己總有一天會歸來的亞瑟一樣。我們還可以在夜空中勾勒出一個形似大腿受傷的人的輪廓,他可能就是所謂的漁人王〔Fisher King,傳說中守護聖杯的殘疾國王——譯注〕。還有當然,亞瑟曾經打過十二場戰役,他手下還有十二位“圓桌”騎士;有沒有可能這些實際上都是在隱喻黃道十二宮?所以,亞瑟王的傳說會不會其實只是另一個原型,就像密特拉教的傳說一樣?


聖殿騎士團的到來

 

耶路撒冷聖約翰醫院騎士團成立於第一次十字軍東征不久後的1099年,不出五十年,他們就在克萊肯維爾(Clerkenwell)的修道院建立了一座總部,這個地方在今天成了博物館。在城鎮的另一頭,聖殿騎士團也在高霍爾本(High Holborn)設立了基地,地點就在一座特別受到雨果・德・帕英(Hugues de Payens)喜愛的羅馬神殿裡。後來聖殿騎士團持續拓展他們的基地,並在弗利特街和泰晤士河之間建造了聖殿教堂(Temple Church),這是一座仿照耶路撒冷聖墓教堂設計的圓形教堂。為了與他們在歐洲其它地方的勢力保持一致,聖殿騎士團在國會議院中安插了他們的聖殿教堂總大師,好確保他們重要的神秘學意見能夠被這個國家的立法機關納入考慮。


弗利特街和泰晤士河之間的土地均歸聖殿騎士團所有,這裡可以分成外殿、中殿,聖殿教堂就是其中的內殿。這每個地方都隱沒在弗利特河之下,根據神秘學傳統,有地下河在的地方,進行儀式與精神修煉就可以得到特別的加持。關於惡魔理髮師-史威尼・陶德(Sweeney Todd)的謠言也是從19世紀中葉開始在弗利特街出現。由於這個血腥的都市傳說幾乎沒有任何歷史史實,於是有些人就猜測,在過去是聖殿騎士團所在地的地方附近出現連環殺手的傳說或許不是巧合,因為這可能是一種以訛傳訛自古老的獻祭儀式的遙遠記憶。如今,在聖殿關(Temple Bar)的入口還佇立著一隻龍的雕像,令人不由得重新回想起過去曾在這個地方盛行過的神秘學傳統。


儘管史威尼・陶德的形象曾在幾年前被由約翰・德普和海倫娜・卡特主演的好萊塢電影重新搬上大螢幕,但他的人氣還是幾乎被半個世紀後才出現的後生晚輩給蓋過了,這個人就是在1888年連續殺害五名婦女的開膛手傑克,傑克習慣在犯案現場留下一個倒五角星的記號,他還喜歡移除受害者的身體器官,有時甚至包括她們的心臟。


儀式性的殺戮行為從未在倫敦絕跡,泰晤士河也依舊是最好藏匿受害者遺骨的理想選址。隨著近年來在泰晤士河上又發現了手腳被砍斷的死屍,就連當局也不得不懷疑這可能是某種儀式性謀殺和邪教迷信在作祟。這對倫敦來說絕不是什麼新鮮事,根據《英國的神話與傳說》(English Myths and Legends)的作者亨利・貝特(Henry Bett)的說法,著名的童謠“倫敦鐵橋垮下來”(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其實就是在隱喻古時候把活人當作人柱埋在橋的地基裡的習俗。


召喚精神世界


神秘學的信仰對幫助倫敦克服逆境、實現繁榮似乎也是功不可沒。譬如約翰・迪伊博士(Dr. John Dee,1527-1608)就運用水晶球和魔鏡輔佐伊莉莎白女王度過了英國歷史上最具挑戰性的其中一個時代,這應該是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一個例子了。


但是神秘學傳統充斥在國王與王后的宮廷中的例子還有很多。比方說,有一個奇怪的故事聲稱查理二世(1630-1685)曾送給他住在西倫敦的情婦一隻獅鷲。這頭長得像狗又長著翅膀的生物不慎跌進了一條河裡,牠一路漂到了泰晤士河,很靠近當年凱撒曾經踏過的地方。後來這隻獅鷲找到了另一隻獅鷲作伴,後者是曾跟著庫克船長一起航行的科學家約瑟夫・班克斯(Joseph Banks)從太平洋的一座異國島嶼上帶回來的。我們只能猜想,獅鷲或許是一種真實存在的動物,牠們在從歷史中消失不見之前也曾繁衍生息過一段時日,後來在20世紀80年代,西倫敦竟又有許多正直善良的公民聲稱他們親眼看見了疑似是獅鷲的生物。


傳說查理二世還馴服了倫敦塔上的烏鴉,之後這便衍生出了一個傳統:“如果有天倫敦塔的烏鴉失蹤或飛走了,屆時王室將會倒下,英國也會隨之倒下。”這樣的迷信應該是源自於凱爾特神祇-蒙福的布蘭(Brân the Blessed)的傳說,他的名字在威爾斯語中的意思其實就是“受祝福的烏鴉”,後來他在一場對抗愛爾蘭國王馬梭魯(Matholwch)的戰役中壯烈成仁。布蘭的頭顱被埋在倫敦塔的底下,其面朝法國,儼然就像是一張抵禦外敵入侵的護身符。不知道獅鷲與烏鴉的傳說是否有什麼關聯呢?


在《修道院解散令》(Dissolution of the Monasteries)這項詔令的大旗下,亨利八世(1491-1547)發起了一場浩浩蕩蕩、影響後世甚巨的旨在斬斷一切羅馬天主教會勢力的宗教起義。鑒於因此被毀掉的教堂和修道院是如此之多,急著要在國王駕崩後好好羞辱他一番的宗教團體可謂是多如牛毛。在從倫敦前往溫莎的下葬路上,國王的葬禮隊伍要先在西倫敦的西昂修道院(Syon Abbey)稍作休息。次日早晨,人們赫然發現國王的棺材已被野狗撕咬開來,他的遺體也被蹂躪得慘不忍睹,有些人懷疑這可能是對他積怨已久的某個修道院成員甚至是一群人一起策劃好的報復行動。


浴火重生的鳳凰

 

1666年的那場大火重創了倫敦,總計有超過一萬三千棟建築物被惡火所吞噬。然而,鮮有人知的是,正是因為神秘學信仰的關係,反而讓原本可以被控制住的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到了再也無法撲滅的地步。這可以從來自當時倫敦市民的第一手資料中獲得證實,那時的人們對希普頓修女(Mother Shipton)和諾查丹瑪斯(Nostradamus)的預言深信不移,據說他們兩人都早已預言了這場災難性的大火,結果這反倒讓人們覺得自己再做什麼都無濟於事,根本沒必要浪費時間去救火,從而白白錯失了拯救這座城市免於這場大難的機會。


在ㄧ片斷垣殘壁中,一個新耶路擦冷的願景正在冉冉升起,這個願景的提出者是共濟會員、建築師克里斯托弗・雷恩(Christopher Wren),他為此借鑒了卡巴拉的神秘學傳統,尤其是生命之樹,還有出現在《舊約》中的神聖幾何學。雷恩重新應用了肘長兩千的單位,亦即三分之二英里,相當於從橄欖山一路走到耶路撒冷(也是猶太人在安息日期間所可以行走的最遠極限),倫敦的許多新建建築物也是彼此相隔兩千肘長。在雷恩最令人印象深刻、受神秘主義啟發的建築就是聖保羅大教堂,它毫不令人驚訝的西起聖殿關、東至聖鄧斯坦(St Dunstan)之間的距離也是兩千肘長。叫人嘖嘖稱奇的是,這座令人歎為觀止的建築居然能在世界大戰時期的猛烈轟炸中平安無事,也難怪邱吉爾首相每天早上都會詢問身邊的人:“聖保羅大教堂是否還健在?”說來好笑,聖保羅大教堂也是雷恩本人長眠的地方,這座如夢似幻般的偉大建築始終屹立不搖,它就像是一座燈塔,持續映照著神秘主義的思想。


在倫敦大火後建起的其它建築物,例如大火紀念碑和納爾遜紀念柱的設計背後都有著細緻的神秘學巧思,像是與冬至或夏至的對齊關係。此外,雷恩的學生尼古拉斯・霍克斯穆爾(Nicholas Hawksmoor)亦遵循神秘學傳統,透過在各座教堂的頂部架設方尖碑,就這樣設計出了一個橫跨整個倫敦的五角星。這種具有神秘學含義的建築傳統一直延續到了往後,譬如1892年在皮卡地里圓環廣場上被立起的那尊渾身赤裸、背上帶翼的希臘情慾之神安忒洛斯(Anteros)的雕像,它本來是以面朝國會議院的方向擺設,其用意或許是想要向政府官員們傳達“愛”的重要性,好叫他們不要成天吵成一團。


喬治三世(1738-1820)是一個很不簡單的傢伙,他也是英國最眾所週知的抱有神秘學思想的國王之一。1769年,喬治三世正焦急地等待他在泰晤士河畔列治文區的一座煉金術實驗室竣工,他甚至在還命人打造了一座專屬的天文台,並且發明了自己的一套子午線系統,儘管皇家天文台早已存在——還有該國海軍賴以為生的子午線系統——也早在一百多年的格林威治就已經確立好了。這位國王對天文學充滿熱情,所以他還要求自己的御用建築師、同為神秘主義者的威廉・錢伯斯(William Chambers)一定要儘快完成天文台,好讓他可以好好觀賞當年6月3日發生的金星凌日。


子午線系統是一個歷史悠久的玩意,儘管該從哪裡來立線其實是一個聽憑喜好來決定的問題,但子午線系統的功能卻非常具體:這條被投射在整個地球表面上的假想線可以從北極一直延伸到南極,將給定經度範圍內的所有位置相連在一起。喬治三世將自己的子午線直接立在了泰晤士河上,這條蛇形的大河景畔不僅歷史久遠,而且也出過不少了不起的人物,像是J.M.W・特納(J M W Turner)、亞歷山大・波普(Alexander Pope)、詹姆斯・湯普森(James Thompson)、霍斯勒・沃波爾(Horace Walpole)、大衛・加里克(David Garrick)還有威廉・霍加斯(William Hogarth)。這條子午線非常特別,因為它與幾個聖地互相相交,這就是喬治三世心目中的新阿卡迪亞;這是一顆鑽石的原石——它的名字叫做倫敦,ㄧ個隱藏在塵世間的天堂。


神秘主義者的黎明


伊曼紐爾・史威登堡(Emanuel Swedenborg,1688-1722)是18世紀最偉大的靈性探險家,他出生斯德哥爾摩,但人生的大半輩子都是在倫敦度過。後來他又搬家到了韋爾克洛斯廣場(Wellclose Square),這裡也曾是許多神秘學名人的安家之處,譬如素有“倫敦的巴爾・謝姆(Ba’al Shem)”之稱的拉比福克(Rabbi Falk)。同樣是在18世紀,出生在倫敦的詩人、畫家與神秘主義者威廉・布萊克(1757-1827)也是一個將自己獻身於一種悠久傳統的作家之一,我們要真正讀懂他的作品,就必須把它們放在最新的發現的背景脈絡之下;這些發現不是指神殿、書籍或文物,而是一扇據說存在於聖馬里波恩教堂(Saint Marylebone Church)花園裡的門戶。


有些現代的神秘主義者相信這扇門戶是通往其它維度與其它意識世界的星門,只有密教成員曉得該如何進去。據說,這個能量場/宇宙門戶一直延伸到了櫻草花山,威廉・布萊克在他的不朽詩作《耶路撒冷》中所描述的正是這個地方。拜倫勳爵是在這座教堂出生的;培根的婚禮也在這座教堂舉行;還有羅伯特・白朗寧(Robert Browning)跟伊麗莎白・巴雷特(Elizabeth Barrett)也是在這裡完成他們的人生大事。納爾遜勳爵的女兒在這座教堂受洗,而狄更斯也曾暫住在距離教堂不遠的附近。會不會這些人其實都懂得該如何利用門戶帶來的神秘力量來增進自己的藝術造詣呢?


隨著20世紀即將到來,倫敦也開始與古埃及及其它神聖城市產生了神秘學上的交集,一根從赫利奧波利斯直接運來的方尖碑被擺在了泰晤士河的南岸,就像過去的羅馬與巴黎以及後來的紐約,倫敦現在擁有了古代世界最高檔的其中一樣夢幻逸品-埃及的方尖碑了,這可是向太陽神致敬的護身符呢。擺在倫敦的那根克麗奧佩脫拉方尖碑的身旁還有兩座仿造的獅身人面像,看起來就像是在守衛著這個古老的建築。事實上,獅身人面像的裝飾遍佈了整個倫敦的堤岸,甚至連泰晤士河河畔的長凳上的扶手都有。在1917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空投的炸彈墜落在了方尖碑附近,卻不可思議地沒有造成任何破壞。難道真的是獅身人面像保護了倫敦免於厄運嗎?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也出現了英國的女巫已齊聚一堂要協助邱吉爾阻止希特勒的大舉入侵的都市傳說。考慮到倫敦悠久的神秘學傳統,誰能說巫婆不可能在這場戰爭中大展她們的身手?


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們十分迷戀超自然現象,倫敦的床邊故事妖怪-彈簧腿傑克的傳說在當時就是一個經久不衰的話題。相傳這個詭異的生物可以穿牆,而且他還有著尖銳的鼻子、耳朵以及一雙宛如火炬的雙瞳。半個世紀後,這個生物似乎又以徘徊在海格特公墓裡的吸血鬼的傳說為名目重新現身了。


海格特吸血鬼的傳說追本溯源恐怕也是受到了生活在北倫敦、創作《德古拉》的作家布蘭姆・史托克(Bram Stoker)筆下的故事影響。撒旦教的活動在倫敦並不罕見,有人就認為這個目光如焰的生物應該是被某種撒旦教儀式召喚出來的結果,後來這傢伙便一直留在現世,變成了眾所週知的彈簧腿傑克和海格特吸血鬼。撇開種種臆想不談,也的確有人懷疑,德古拉的傳說是否其實也是受到倫敦由來已久的神秘學傳統所啟發。


教派競爭


由布拉瓦茨基夫人(Madame Blavatsky,1831-1891)攜同友人創立的神智學會曾主張過一種觀點,那就是有一個被選中的“兄弟會”一直在暗地間指導人類的進化。這位烏克蘭裔的唯靈論者相信神秘學和科學實際上是殊途同歸,只不過神秘學率先跨入了科學尚未涉足的領域而已。


儘管神智學在取代維多利亞時代的唯靈主義這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斬獲,但它依然有自己的競爭對手-黃金黎明,塞繆爾・馬瑟斯(Samuel Liddell Mathers)在1888年建立了這個組織的第一座神殿,亦即伊西斯・烏拉尼亞殿(Isis-Urania),這群人還在靠近霍本圓環區的塔維斯旅館(Thavies Inn)裡舉行了該組織有史以來的第一場葬墓儀式。這個儀式據說是在向克里斯蒂安・羅森克魯茲(Christian Rosencreuz),即玫瑰十字會的創始者的死亡與復活致敬。關於黃金黎明的儀式的詳情,都被寫在了他們經過加密的“密碼手稿”(cipher manuscript)裡面。另外還有人認為,黃金黎明與神智學會之間的競爭其實只是一個假象。不管怎樣,黃金黎明的壯大依然十分迅速,它在第一年就吸收了五十名成員,隔年又加入了兩百二十五名成員,直到後來這個組織終於分崩離析,變得簡直比克拉珀姆鐵路交匯站的鐵軌還要支離破碎。


就在這個組織逐漸開始四分五裂,比如阿爾法-奧米茄會(Alpha et Omega)就是在1900年左右成立,阿萊斯特・克勞利(Aleister Crowley)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加入進來了。克勞利是一位家喻戶曉的神秘學家,甚至連他自己的母親都相信他就是《啟示錄》預言中的敵基督與“末日巨獸”。克勞利早年曾在劍橋大學讀書,後來他搬到了位於倫敦法院巷六十七&六十九號的一間公寓,他的神秘學造詣也在一位名叫艾倫・班尼特(Allan Bennett)的導師的諄諄教誨下大有長進,正是後者向他介紹了佛教的教義。他們兩個人曾試圖在這間公寓裡執行“亞伯拉梅林儀式”(Abramelin Operation),這是一個必須持續進行六個月的高強度儀式,它的作用是要召喚神聖的守護天使。有一個傳言聲稱克勞利的嘗試最後成功了,因為據說有一晚當他回到家,卻發現家門被打開了,而且還有一個“半透明狀的實體”正在他住的公寓裡走來走去。克勞利本人精通五花八門的神秘學傳統,儘管他與歐洲其它地方的共濟會頗有交情,但英國的聯合總會館仍將他拒之門外。


迪翁・福瓊(Dion Fortune)是20世紀的另一位大名鼎鼎的神秘學家,她在退出了阿爾法-奧米茄會後加入了另一個從黃金黎明分裂出來的組織-晨星社(Stella Matutina),這個組織原來的名字叫做神秘玫瑰或M.R會社。福瓊之所以選擇離開,是因為她懷疑有人企圖對自己施以精神攻擊,後來她便開始著手撰寫探討精神與如何透過神秘學方法來保護自己的書籍。她在1924年創立了自己的團體-內在之光兄弟會(Fraternity of the Inner Light),而他們聚會的場所就是櫻草花山。


被傳言是錫安隱修會總大師的法國詩人、神秘主義者尚・考克多(Jean Cocteau)曾在1960年拜訪過位於萊斯特廣場的法蘭西聖母院(Church of Notre Dame de France)。他在這座聖母院裡創作了一幅獻給聖母瑪麗亞的壁畫,這幅畫中除了有一個十分醒目的黑太陽(Black Sun)之外,畫裡的其它許多地方也都處處暗藏著玄機。


坐落在泰晤士河畔的“千禧圓頂”(現在一般又被叫做“O2圓頂”)是為了紀念人類歷史邁入公元2000年而興蓋的建築。然而,就在前一年,即1999年才落成的倫敦眼摩天輪卻擁有更濃厚的神秘學色彩。這座又大又笨重的摩天輪十分雄偉地佇立在泰晤士河的岸邊,從它上面可以俯視這一帶的整個景觀,叫人無法不聯想起很多神秘學中的圓形符號,這些符號的含義從像禪宗般的完美與整全,到象徵著異教徒被殘酷殺害的凱瑟琳之輪(Catherine Wheel)都有。倫敦眼的中間有一個大大的共濟會式圓規,而它的名字當然又是來自另一個古老的符號-全視之眼。這隻“眼睛”很快的就變成了當地景觀不可或缺的一角,每當到了像新年夜之類的重要場合的時候,它還會亮滿五彩繽紛的美麗燈光。


現在把時間快轉到2012年,也就是奧運會在倫敦舉辦的那一年,倫敦奧運會的標徽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與“錫安”(Zion)這個單詞莫名的神似,而且它所選定的體育場也正好都坐落在一些名稱極具象徵意義的街道上。這讓我們不禁要問,在這場盛會的背後究竟又有多少神秘學的力量在幽蟄蠢動。


倫敦擁有廣闊而深受的神秘學傳統,可以說這座城市就像是綿延在全世界的神秘學傳統的縮影。歷史也已經告訴我們,這些傳統往往不會輕易消失,而是像倫敦的那些如今早已被遺忘的地下河一樣,繼續潛伏在陰暗深處伺機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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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魯・高爾(Andrew Gough)是一位鑽研神秘學已有數十年的研究者以及《異端》(The Heretic Magazine)雜誌的主編。另外他也是跨學科科學研究所(ISIS)的負責人與長久以來專注於神秘學研究的雷恩兄弟會(The Rennes Group)主席。詳見他的網站:andrewgough.comthehereticmagazin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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