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秘密命運（5）古代的國際聯盟

在柏拉圖筆下關於失落的亞特蘭提斯的敘述中，提到了由十位統治著無數民族，疆土包括歐洲、亞洲和非洲三大洲的仁慈國王所組成的聯盟；

這十位國王都曾宣誓要忠於庇佑帝國長長久久的神聖法則...

這是哲學上的民主，所有的人都有權都通過自律與自強而變得明智。

這是唯一合乎自然法則的貴族制...亞特蘭提斯的故事還沒有結束，後來十位國王決定利用他們的武力奴役地上的所有人民，於是亞特蘭提斯遭到了地震與大火的毀滅...從政治的角度來說，這可以說是一個關於理想的政府是如何一步步自甘墮落的故事。

• • •

亞特蘭提斯的覆滅，正如柏拉圖在《克里底亞篇》中描述得那樣，實際上可以被視為一個政治寓言。這個出自梭倫之口的失落帝國傳說顯然受到了俄耳甫斯教的神學思想的誇大與修飾；但這並不意味著柏拉圖有意貶低一塊失落的大陸可能存在於歐洲西邊的想法。柏拉圖是一位哲學家，他從亞特蘭提斯的悲劇中看見了一個可以好好闡述他對政府與政治的見解的絕佳機會。

《克里底亞篇》首先介紹了原本在十位國王的仁慈統治下，亞特蘭提斯人是如何幸福的安居樂業。這些國王是七大島和三大洲的君主。我們可以從這個寓言發現，亞特蘭提斯聯盟的十位統治者其實都是哲學家國王，是既有德行又有智慧的公共利益守護者。這每一位國王都十分誠心地臣服於他們最神聖的父親−波塞冬的神聖律法。

亞特蘭提斯的首都豎立有一座諾大的波塞冬神殿，在裡面還有這位神祇的金像。神殿中豎著一根用昂貴的建材雕成的柱子，上面刻有帝國世世代代遵行的律法。十位國王都宣誓要守護這些律法，同時他們也從自己人中選出了其中一位，通常是選擇阿特拉斯家族的代表，來擔當他們的盟主。

刻寫在柱子上的律法明明白白地表示，亞特蘭提斯的十位國王無論出於什麼樣的理由，都絕不能兵戎相向。如果有任何一人違背了律法，其他九人就要團結起來懲罰他。

在處理涉及公眾利益的事務時，十位國王必須一起參與審議，每個人皆要考量到別人的需要；因為他們是同一副身體中的不同器官，大家都是至福樂土上的手足。

除非獲得十位國王中的多數同意，否則他們沒有人可以貿然決定臣民的生死。他們每個人既要對這個聯盟，也要對他們自己的國家負責。

柏拉圖藉由這種方式介紹了一個來自黃金時代的政府是什麼模樣，當時地上的人們仍知道忠於神意。

亞特蘭提斯涵蓋了歐洲、亞洲、非洲三大洲以及七座島嶼，其統治了地上無數的民族。十位國王的聯盟是一個典型的人類聯邦，堪稱是人類最自然也最合適的政府形式。因此，可以說亞特蘭提斯是一個賢明政府的原型或榜樣，這樣的政府曾經在遙遠的古代出現過，卻因為人類的自私與無知而沒能長久。

必須記住的是，柏拉圖是一位哲學意義上的君主主義者，但他心目中的理想君王得要是德行上毫無瑕疵的智者，在他看來只有這樣的人才堪稱天生的統治者。這樣的君王猶如人民的慈父，既無私又無求，一心一意只為公眾的福祉著想，是諸神也是人民的公僕。這麼一位君王是當之無愧的神族後裔；這就是說，他是屬於啟蒙者的一分子，因為那些獲得智慧的人就已經進入了英雄的行列——成為了真正的完人。

因此，柏拉圖的君主制實際上是一種哲學民主；因為人人皆有權通過自律與自強而變得明智。達到這種境界的人就是靠著自己的力量成為了一個更優越的人，這是唯一合乎自然法則的貴族制。

無知者以為競爭是自然的常態；殊不知對智者來說，合作才是真正合乎自然的選擇。所以神聖的先王們聽從眾神的旨意，締結了一個共同的聯盟好維護律法、守護和平，並且懲罰任何心懷野心或圖謀不軌者。

這就是一個能夠帶來太平盛世與繁榮昌盛的世界政府該有的樣子。

在柏拉圖的筆下，亞特蘭提斯諸島在如此仁慈的統治下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每個公民都很幸福，貧窮在這裡更已絕跡。世界貿易四通八達，亞特蘭提斯海軍的艦隊隨心所欲地周遊七大洋，將世界各地豐富的寶藏運回它們的祖國。犯罪已經變得十分罕見，藝術則是非常興旺，還有好幾所偉大的大學專注於探究科學。那時人與人從不互相衝突，戰爭更是曠古未聞的奇事。

波塞冬守護著他所眷顧的這片土地，亞特蘭提斯帝國也因而擁有宜人的氣候與肥沃的土壤。

人們自由地選擇自己喜歡的職業，並且互相分享勞動的果實。這就是為什麼柏拉圖始終深信，人生在世絕不只是為了糊口飯吃，反而應該是去學習如何讓自己變得完美，成為所有動物中最高貴的、憑藉理性主宰物質世界的自然統治者。

《克里底亞篇》接著描述了隨著光陰荏苒而慢慢發生的改變。起初，亞特蘭提斯人都知道他們的財富與幸福有賴於他們互相友愛，但是漸漸地，他們原本意識中的神性開始消褪；他們的靈魂逐漸被各種有害的混合物稀釋，最後人性所佔的比例開始越來越多。現在他們變得卑鄙又無恥，失去了原有的靈性美德，而這本來應該是他們最珍貴的東西。

這是一個訴說了人類如何偏離正道、並且背叛賦予自己力量的根本真理的故事。他愈是在靈性上敗壞，他在物質上的野心就愈是強烈，隨之而來的就是愈發不可收拾的征服慾望。人們開始渴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並以覬覦的眼光垂涎他人的財富。

就連國家的統治者也沒能逃過被這股邪惡敗壞的命運；十位國王現在不再情同手足，他們再也不會到波塞冬神殿裡一同共商大事。於是，曾經偉大的聯盟被自私與野心摧毀了。正是從那時開始，戰火紛飛，暴政、壓迫、專制以及對人民的剝削接踵而至。

最終，亞特蘭提斯的國王們決定動用他們的力量來奴役地球上的所有人民。他們聚集了一支大軍，從海上朝著歐洲大舉入侵，甚至打到了雅典的門前。他們徹底撕毀了眾神的律法；由於地球受到十二位神靈的看顧，所以每一個種族和國家都有各自受到的眷顧。

手握神聖的復仇之雷的眾神之父−宙斯意識到了這份罪惡，他決心懲罰亞特蘭提斯人的傲慢。但是，甚至連奧林匹斯山也是一個聯邦，所以其他十一個神都要來到大廳討論此事。

“眾神的議會正式召開，宙斯就站在他們中間並對眾神說...”這就是柏拉圖筆下的亞特蘭提斯故事的結尾。至於宙斯究竟都說了些什麼，則是一個千古之謎。

但會議的結果是有目共睹的。宙斯向這個海洋帝國投擲閃電，再用猛烈的地震使之四分五裂，最後令其在可怕的大火中徹底燃燒殆盡。此後唯一僅存的只有模糊的傳說，以及在塞易斯神殿留下的兩根柱子。從政治的角度而言，亞特蘭提斯的滅亡可以說一個在理想的政府是如何一步步自甘墮落的寓言。

這場毀滅是如此徹底，止至於從今以後的人們再也無法想像過去曾經有過一個更好的時代，甚至連戰爭、犯罪和貧窮也被往後的人們當成理所當然。這個世界失去了既有的統一；每個人現在都隨時準備好向自己的鄰人動粗。過去的烏托邦已然一去不復返，波塞冬的祭司也被瑪門的祭司取而代之。

重新復活這個屬於黃金時代的帝國就是柏拉圖的政治理想。他堅信如果人類想要避免被自己的敗壞所毀滅，就必須重拾那符合神意的舊日時光。為了這個目標，柏拉圖在雅典建立了學院——這是史上第一所正規學校。在這裡，人們可以學習有關於宗教、哲學、科學和政治的真理，這將會讓他們重新認識到一個完美的國家該是什麼模樣。

古老的亞特蘭提斯已歿，沉入了人類的懷疑大海中。但是，作為一個屬於智者的民主夢想，這個哲學帝國終將再起。

時隔兩千年後，弗朗西斯・培根仍在他的《新亞特蘭提斯》（New Atlantis）中闡述著相同的願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