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3日 星期四

鮑維爾和伯杰爾的奇妙世界

https://www.newdawnmagazine.com/articles/the-fantastic-reality-of-pauwels-and-bergier


BY GARY LACHMAN


 

1960年,一本奇書在法國甫一出版便掀起了一場革命。儘管其中一位作者抱有明顯偏右的政治立場,但這本書所掀起的卻不是政治意義上的革命。這實際上是一場思想上的革命,也可以說是想像力的革命,甚至是對我們如何看待現實本身的革命。在當年那個被沙特、卡繆的存在主義、黑色圓領衫、政治參與(engagement)和沉重的“屬己性”(authenticity)這些觀念所主宰的巴黎,這本書的效果簡直就像是一艘飛碟突然降落在雙叟咖啡館(Café Deux Magots),或是一道宇宙蟲洞忽然在聖日耳曼佩德區(Saint-Germain-des-Prés)打開了。


在原本那個充斥“嘔吐”和“荒誕”這些字眼、馬克思主義與社會重擔的黑白世界中,這本書的到來就像是一把拉開了一個彩色畫面的全新世界。或者也可以說,那是一個陌生的老傢伙、一段被遺忘的過去,似乎準備在現代時代剛剛開始的幾十年,重新回來帶領新一代人邁向一個充滿奇光異彩的未來。


這本書的書名叫做Le Matin des magiciens,並且很快就在美國上市了譯版:《魔法師的黎明》(The Morning of the Magicians,英國譯版為《魔法之晨》〔The Dawn of Magic〕)。它的作者是兩個看似不太應該走在一起的傢伙-路易・鮑維爾(Louis Pauwels)是一位記者,他編輯過一本介紹神秘的靈性導師G.I・葛吉夫(G. I. Gurdjieff)其人的不太友善且多有誤解的書。鮑維爾在巴黎度過了他晚年的泰半時光,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開始負責《戰鬥報》(Combat)的編輯,這份報紙的前任編輯正是卡繆本人。然後出生於俄羅斯的雅克・伯杰爾(Jacques Bergier)則是一名物理學家兼化學工程師,他擁有作為間諜和抵抗運動戰士的精彩過往。這兩人是在為巴黎的一家流行雜誌撰寫一系列關於當代科學的文章時認識的,引薦他們認識的人據說是超現實主義的泰斗安德烈・布勒東(André Breton),後者也對魔法興趣濃厚,這從他在《奧祕十七》(Arcane 17)中對塔羅牌的投入程度即可見一斑。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布勒東引薦這兩人認識所產生的深遠影響,甚至連他自己曾投以期許的超現實主義都無法比擬。


雅克・伯杰爾(1912-1978)是一位核子物理學家兼化學工程師,他在二戰期間積極投身法國抵抗運動,曾參與摧毀佩內明德的德國原子能廠。


路易・鮑維爾(1920-1997)是一位法國記者,日後他創辦了作為《魔法師的黎明》衍生作品的《星空》(Planète)雜誌。


鮑維爾和伯杰爾兩人可以說是一見如故,尤其在有一點上更是很有默契,那就是他們都對他們所認為的現代科學的侷限性感到很不滿意,直到現在這仍然會引起很多人的共鳴。鮑維爾耗費了幾年的時間研究各式各樣的“非主流思想”流派,除了曾在20世紀40年代末參加過葛吉夫的團體之外,他也鑽研過斯瓦米・維韋卡南達(Swami Vivekananda)的教誨與勒內・蓋農(René Guénon)的傳統主義。伯杰爾自己的出身也頗具神秘色彩;他經常談起自己在俄羅斯的一位常被大家稱為“奇蹟拉比”的叔祖父,伯杰爾還曾在物理學家安德烈・赫爾布朗納(André Helbronner)門下學習,後者主要研究的領域是元素的嬗變,也就是煉金術的奧義。赫爾布朗納後來死於納粹的布亨瓦德集中營,伯杰爾則也被關押入毛特豪森集中營。他在獲釋後成為盟軍的間諜,並且再一次任務中發現德國人正在秘密調度鈾資源,這可能意味著納粹正準備製造原子彈。


伯杰爾還聲稱他曾在1937年遇見富爾卡內利(Fulcanelli)這位奇人,他堪稱是煉金術史上最神秘莫測的人物之一。據說富爾卡內利已經發現了賢者之石的秘密,而且他在自己的著作《大教堂的秘密》(Le Mystère des Cathédrales)裡揭開了煉金術中的“綠色語言”〔green language,即“鳥語”,西方神秘傳統自古以來即認為只要能夠聽懂鳥的語言,就可以獲悉很多秘密——譯注〕的真實含義、沙特爾主座教堂和巴黎聖母院等偉大的哥德式建築的秘密象徵主義(另一位傳聞與富爾卡內利有私交的人是特立獨行的埃及學家勒內・盧比茨〔René Schwaller de Lubicz〕,他聲稱富爾卡內利是從他那裡偷走了《大教堂的秘密》的原稿)。在20世紀50年代,伯杰爾的名字經常被與美國的驚悚小說作家H.P・洛夫克拉夫特相提並論,他在法國也算得上是頗有聲望。伯杰爾對洛夫克拉夫特的創作的欽慕可說是由來已久,1936年的《詭麗幻譚》(Weird Tales)便刊出過他大肆讚揚洛夫克拉夫特的文章;一年半後他又撰文對洛夫克拉夫特的逝世表達誠摯的遺憾。


後來鮑維爾和伯杰爾決定合寫一本書來闡述他們的想法。他們花費了五年時間收集資料、流連圖書館和檔案室、查找報紙、雜誌和科學期刊,甚至也探訪過一些稀奇而不為人知的書店。他們一邊研究古代文本、現在已經乏人問津的修行實踐,一邊又仔細調查了不少被主流世界忽略或刻意置若罔聞的奇怪現象,最後他們終於完成了自己的“X檔案”。他們的企圖是想要證明像煉金術這些長久以來遭到現代思想漠視的實踐,其實與現代物理學有很多共通之處,而且它甚至還將某種奇怪的方式使我們認識到,來自魔法與神秘學的古老見解實際上與現代時代是多麼遙相呼應,遠比我們所懷疑得都還要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希望為戰後的世界做的事就是一個世紀以前的布拉瓦茨基夫人(Madame Blavatsky)在其尚有些生澀的傑作《揭開伊西斯的面紗》(Isis Unveiled,1877)中所企圖做到的:使科學能夠重新跟上被從遙遠的過去揭露出來的最新秘密。這也很符合他們一貫的觀點:“作為理解今朝的第一步,人們必須先學會從久遠的過去與遙遠的未來汲取智慧。”(註1)


他們的出版商伽利瑪出版社(Éditions Gallimard)對這本書是否能大賣充滿了信心,但後來它受歡迎的程度之驚人還是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法國與神秘學的不解之緣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這時距離葛吉夫本人在該國逝世也才過了十年——但1960年那會仍是一個相當心浮氣躁的時候,《等待果陀》(Waiting for Godot)那苦悶、冷冽而可笑的虛無主義依然籠罩著人們。現在的我們實在很難想像一本探討魔法與非主流世界的書竟然可以瞬間風靡整條塞納河。然而,僅僅就在正式出版還不出幾個星期,《魔法師的黎明》便讓塞納河兩岸的人都開始議論紛紛起那些令存在主義者完全摸不著頭緒的東西了。當艾倫・金斯伯格(Allen Ginsberg)正在垮掉派旅社(Beat Hotel)裡埋首創作他的詩集、而美國遊客也忙著要往他們的手提箱裡塞滿爭議不斷的奧林匹亞出版社(Olympia Press)的出版品的時候,被鮑維爾和伯杰爾弄得目瞪口呆的那些法國讀者卻是在熱烈討論煉金術、太空人、失落文明、魔法、神秘主義、量子力學、秘密社團、意識狀態改變、查爾斯・福特(Charles Fort)的奇怪發現、像黃金黎明等被世人遺忘的團體,還有它最臭名昭彰的成員,黑魔法師阿萊斯特・克勞利(Aleister Crowley)等諸如此類的玩意。


敲響“20世紀60年代的神秘學復興”


這本書上市後簡直可以用洛陽紙貴來形容。它出現的時機似乎恰到好處,並且一舉擄獲了所有人的心。它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敲響了所謂的“20世紀60年代的神秘學復興”,這場神秘學熱潮一直延續到了70年代,並且直到今天都仍以新紀元運動的形式常伴在我們左右。《魔法師的黎明》在法國銷售了數百萬冊,截至1963年它也在英國和美國屢創佳績。戰後漫長的苦悶和空虛彷彿都已經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充滿神秘與奇蹟色彩的亮眼、刺激且奇妙的未來正在向我們招手。這本書的的基本要旨是主張天地寰宇間所隱藏的奧祕其實遠要比凡俗哲學家所可以想像得要更多。《巴黎新聞社》曾評價這本書是“我們這個時代最激勵人心的作品之一。”《世界報》也撰寫了兩篇長文剖析這本書的火紅,爾後鮑維爾和伯杰爾也趁著這場魔法熱潮創辦了《星空》雜誌。現在我們再也不必像存在主義者所堅持的那樣只能被困縮在各自的“歷史處境”,《星空》的讀者發現他們只需要支付五點五十法郎——這在當時並不是一筆小數目——就可以直接俯瞰古老的過去,讓自己的心神遨遊在遙遠的未來、深入自己的內在世界或是凝神思索星空。


顯然許多法國人都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星空》雙月刊在巔峰時期的發行量曾經達到十萬份,足以令其傲視其它同類雜誌。雖然《星空》並沒有像《魔法師的黎明》那樣被介紹到英語世界,不過它仍在義大利、比利時、瑞士等地取得了成功,加拿大和阿根廷也都出現了專門的讀書會。布宜諾艾利斯是作家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Jorge Luis Borges)的故鄉,他也對鮑維爾和伯杰爾所謂的“奇幻現實主義”(fantastic realism)情有獨鍾,他的作品曾在幾期雜誌上刊登過,他本人也參加了那些讀書會。



如同博爾赫斯,還有其他很多歐洲讀者再熟悉不過的作家也都曾在《星空》上初試啼聲,譬如不明飛行物學家艾梅・米歇爾(Aimé Michel)、科幻作家喬治・蘭格朗(George Langelann)——他的《變蠅人》(Fly)後來多次被改編成電影——還有密碼學家貝爾納・厄韋爾曼斯(Bernard Heuvelmans)等人。這本雜誌刊登的文章涵蓋從《夢境的新科學》、《柯日布斯基和普通語義學》到《一千零一夜背後的真實女子》、《一個18世紀的離經叛道者》等各式各樣的主題,還有轉載C.S・路易斯(C. S. Lewis)、奧地利神秘學小說家古斯塔夫・梅林克(Gustav Meyrink)、薩爾瓦多・達利(Salvador Dali)的作品。


憑藉豐富的主題和不拘一格的社論簡評——“對我們來說,什麼都不奇怪。”是它的座右銘——《星空》成功迎合了“神秘60年代”時人們追求新奇、不尋常和魔幻事物的新口味,它刊登的文章包括了科學、文學、考古學、電影、歷史、神秘主義與音樂等五花八門的議題。依據《星空》建立起來的商店和同好會在埃及、印度跟墨西哥接連出現,這本雜誌的影響力簡直無遠弗屆,甚至可以說是行星級的,它帶給全世界的震撼一點也不亞於《魔法師的黎明》。


現實遠比我們所以為得要更奇妙

 

20世紀50年代還出現了其它幾本暢銷書。例如,伊曼紐爾・維里科夫斯基(Immanuel Velikovsky)在1950年出版了《碰撞中的世界》(Worlds in Collision),其主張過去曾有一顆從木星噴出彗星掠過地球,造成了亞特蘭提斯毀滅與《聖經》記載過的各種災難,正是這本書使得宇宙學領域中的災變論(catastrophe theory)重新抬頭,它的銷量也高達數百萬。1956年,英國人西里爾・霍斯金(Cyril Henry Hoskins)以筆名羅桑倫巴(T. Lobsang Rampa)寫下了《第三隻眼:一位西藏喇嘛的自傳》(The Third Eye: The Autobiography of a Tibetan Lama),從而開啟了他漫長而廣受歡迎的寫作生涯。霍斯金本人是一名水管工,他似乎從未離開過他在英國德文郡的家,卻能行雲如流水地敘述自己在喜馬拉雅山的前世,並且讓數百萬名讀者手不釋卷。


但是,《魔法師的黎明》——卻與這些書籍及其它關於飛碟的作品,例如喬治・亞當斯基(George Adamski)的《飛碟降臨》(Flying Saucers Have Landed,1953)或傑拉爾德・加德納(Gerald Gardner)的《今日的巫術》(Witchcraft Today,1954)這類都市巫術作品都不同。它試圖將所有非比尋常的現象和思想全部串聯到一起,不管有多麼鬆散,在大部分情況下其所呈現出來的是一種純粹的怪異感。這本書提出了一個觀點,即現實其實遠比我們所以為得要更加奇妙,如果我們能夠看穿表象,就會發現總是有一些奇怪的聯繫將所有事物互相關聯在一起。這或許就是“陰謀論思維”的根源,不過它也帶給了人們一種感覺,好似在日常世界中的某處其實還隱藏著更深層次的意義,只要我們願意去探究,就能窺見其中堂奧。


《星空》的讀者都應該不會陌生的洛夫克拉夫特曾警告我們不要嘗試去串聯起所有這些線索,因為它最後只會向我們呈現出一個駭人至極的現實——“世界上最仁慈的事情莫過於,”他說:“人類的心智總是無法窮盡一切。”鮑維爾和伯杰爾則堅持我們應該勇於嘗試。在他們看來,與其說現實駭人至極,倒不如說它奧妙無窮,他們之所以追求這樣的現實並不是為了逃避生活——因為很多浪漫主義者確實是這樣——反而恰恰是為了更深刻地品味生活。


要達到這種境界,我們需要的是直接去認識現實本身,拋棄舊有思維和思想偏見,並且放開意識迎接全新的可能性。鮑維爾和伯杰爾借用葛吉夫的話將其稱為“覺醒狀態”,這是一種理解現實的新思路,它超越了過去那種一直迷惑著我們的“非黑”或“即白”的思維侷限(註2)。


在這一點上,本書也引起了不少重要人士的讚譽,像是哲學家埃德加・莫林(Edgar Morin)跟作家翁貝托・艾可(Umberto Eco)。宗教史學家米爾恰・伊利亞德(Mircea Eliade)曾以“令人耳目一新又振奮人心”來形容《魔法師的黎明》:“這是一本非常富有樂觀精神且視角開闊的傑作...它重新賦予了人類生活的意義,並且鼓勵我們繼續追求完美。”我們被鼓勵應該勇敢“征服這個物質宇宙,然後繼續去挑戰那個曾被神秘主義者和諾斯底主義者所揭示的神秘宇宙。”(註3)


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同伊利亞德的讚賞。有些人,比如神秘主義學者安托萬・費弗爾(Antoine Faivre),他與鮑維爾和伯杰爾都認識,就認為這本書不過是“胡言亂語的極致”和“一場機智的商業炒作”(註4)。這本書在商業上的成功自然有目共睹,但不得不承認,書裡確實也充斥了一些“胡言亂語”。


細心的讀者很快就會發現這一點。這本書的內容有很多錯誤,儘管內文密實得令人喘不過氣,它卻經常被自己聳人聽聞的主張給絆倒,它的研究是可議的,就連參考文獻也值得仔細檢驗。正如科林・威爾森(Colin Wilson)寫道,它基本上是一本“奇聞軼事的大雜燴”、“過於狂亂而散漫”,而且它在串聯空心地球說、古代太空人理論、失落文明以及其它許多奇特想法時明顯心有餘而力不足(註5)。


從這方面這來說,它與查爾斯・福特的作品具有相同的缺陷,後者曾對鮑維爾和伯杰爾產生重要影響,他們兩人後來合著的《永恆之人》(Eternal Man,1972)與《不可能的可能性》(Impossible Possibilities,1974)也已不再像他們的第一本書那般有魔力。前面提到的布拉瓦茨基的《揭開伊西斯的面紗》其實也有同樣的問題:它提供了豐富的材料,儘管它們令人又驚又喜,但卻由於太過冗長雜亂而容易使人喪失耐心。


也許這本書最嚴重的錯誤是涉及所謂希特勒和納粹的神秘學興趣的部分,它非常可疑地聲稱有某種黑暗的力量在這位元首的背後作祟,有很多同樣可疑的作品亦曾以此為題大做文章,而這也影響到了音樂、電影及其它文化領域。尼古拉斯・古德里克・克拉克(Nicholas Goodrick-Clarke)和漢斯・托馬斯・哈克(Hans Thomas Hakl)等人曾對“國家社會主義的神秘學根源”進行過認真的考察,其結果也使得《魔法師的黎明》關於“納粹神秘學”的很多說法顯得站不住腳。


還有其它的錯誤——其中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有關黃金黎明這個團體的誤解——由於鮑維爾和伯杰爾的很多說法都有待商榷,甚至使得這本書被後來的讀者戲稱是“一籃子激勵人心的胡說八道”。在這方面,它很像是另一位更早以前的法國人的神秘學作品,他就是埃利法斯・利維(Éliphas Lévi),他關於卡巴拉和魔法的書非常吸引人且極具可讀性,雖然啟發了很多年輕一輩的神秘主義者——包括筆者本人——但其中仍然充斥著不少錯誤和徹頭徹尾的胡言亂語。


然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魔法師的黎明》的聳人聽聞和誇大其詞其實也並不真的那麼重要;因為可悲的是,這是神秘學世界中很常見的情形。但無論這本書有多少缺點,它在西方的反歷史(counter-history)思潮中的地位都是無可否認的。就像筆者曾在探討60年代的神秘學思想影響史的《闔上你的心》(Turn Off Your Mind)中指出,《魔法師的黎明》的其中一個了不起之處在於,它完全預見了將會在往後數十年裡佔據主導地位的很多話題(註6)。一方面,它預見了古代太空人理論的旋風,其中包括被史丹利・庫柏力克搬上大螢幕的《2001:太空漫游》(1968),《眾神的戰車》(Chariots of the Gods,1969)的作者馮・丹尼肯(Erich von Däniken)也靠著這股熱潮獲得了成功。但也許更重要的是,這本書對年輕世代的叛逆這個當今時代的醒目特徵有著極為透徹的先見之明。


《魔法師的黎明》的一個中心主題是將會有越來越多擁有天賦異稟的年輕世代出現,他們正在發展成為更高級的人類,從普通人之中脫穎而出。鮑維爾和伯杰爾給出了很多關於這一現象的例子,而且它們都不是孤例。後來根據約翰・溫德姆(John Wyndham)的小說《米德威區的杜鵑鳥》(The Midwich Cuckoos)改編的電影《被詛咒的村莊》(The Village of the Damned,1960)就講述了在一場奇怪的流星雨結束後,英國一個小村莊的年輕女子全都在一夜間懷了孕,即使她們很多人明明都還是處女。她們生下的孩子後來被證明是一個集體心智的一部分,其擁有超乎想像的智能與奇怪的心靈能力。漫威漫畫公司也在1963年推出了其最受歡迎的其中一個系列《X戰警》,這個系列裡的主人公就像是《被詛咒的村莊》裡的變異者一樣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而且他們團結一致力圖在這個注定不會歡迎他們的世界裡掙扎求生。


不久後,現實生活中的青少年又可以繼續聽到更多的呼召。海特-艾許伯里地區(Haight-Ashbury)的《舊金山神諭報》(San Francisco Oracle)在1967年刊登了一篇歡迎水瓶座時代到來的〈變種宣言〉,它高呼道:


“變種人!當心了!

他們把你藏在市坊間

給你穿上愚人的衣服

但現在你已重獲自由。”


在那時,《魔法師的黎明》所催生的神秘學復興正進行得如火如荼。這本書的作者們希望能夠引領他們的讀者踏入奇幻現實主義的世界,而這也的確曾在有段時間的街巷間開花結果。即使那場綿延了幾十年的神秘學“現實革命”最終還是慢慢退潮——先是《星空》在1972年停刊,後來伯杰爾和鮑維爾也分別在1978年與1997年過世——但是,那道充滿魔力的晨光直到今天卻依舊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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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otnotes

1. Louis Pauwels and Jacques Bergier, The Morning of the Magicians, Dorset Press, 1988, vii

2. Ibid., 96

3. Mircea Eliade, Occultism, Witchcraft, and Cultural Fashion,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76, 10

4. Antoine Faivre, Access to Western Esotericism, SUNY Press, 1996, 104

5. Colin Wilson, The Supernatural, Carrol & Graf, 1991, 1-2

6. Gary Lachman, Turn Off Your Mind: The Mystic Sixties and the Dark Side of the Age of Aquarius, Disinformation Books, 2003, 19; expanded UK edition The Dedalus Book of the 1960s; Turn Off Your Mind, Dedalus Books, 2009


加里・拉赫曼(Gary Lachman)曾經是搖滾樂團金髮女郎(Blondie)的創團成員之一,現在則是全職作家,著有十餘本書。他探討的主題包括意識的演化、西方神秘傳統、文學、自殺以及大眾文化史。詳見他的網站:www.garylachman.co.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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