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9日 星期三

輪迴:必然之輪(29)恕罪與業力


恕罪的觀念難以與不變之法互相調和,因為生命若不是被一連串機緣巧合所支配的偶然,只能是根據每一次的行動所造化的因果鏈。這無法有任何妥協;人類的心智只能選擇是要接受這個法則,還是寧可擁抱混沌、胡謅和無序來作為自己的行動準則。很多人都努力想要把代為贖罪(vicarious atanement)的學說與重生和輪迴法則融合在一起。各種古靈精怪的解釋被提出來為的無非就是要證明在某些情況或某些人身上,反而是不變之法必須因為神聖的恩惠而讓步。可是這畢竟只是人們一廂情願的想法,是迂腐的神學教育蒙蔽了真正的哲學智慧。


在現代有五花八門的假道學都在宣揚人擁有高於不變之法的地位。有人更大錯特錯地宣稱,只要學會透過右鼻孔呼吸來打通昆達利尼,或是透過修行就可以掃除業力。各色各樣的形上學流派都聲稱可以用誦經念咒來驅逐業力,甚至是改變整個人的脾性與氣質,許多人也都真的對此信以為真。


華而不實的謊言往往更容易打動人心。有時,諸如此類的謬論會被以十分動聽的方式提出,甚至令一些聰明人都以為當真可以無視不變之法,還寄望什麼天使軍團能夠洗滌眾人的罪孽與過錯。


在東方的輪迴和業力學說被傳入西方的時候,對它感興趣的往往也是最誠實也最勇敢的自由思想家。在大多數人眼裡,這些學說無異於邪門歪道,是要誘使人們背棄基督教的崇高真理。為了彌合基督徒的本能偏見,一種折衷的辦法於是產生。熱心的東方主義者強調基督與佛陀的教誨其實沒有什麼分別,這一觀點得到了很多人認可,但即使是這些人也堅持基督始終高出佛陀一等。


一種世界觀於焉確立,其中佛陀被視為上一個時代的偉大導師,基督則是當今世界的主宰。基督徒現在可以得意地點點頭,認可這種東方主義論調有多麼正確。


最終,爭論還是被化約成了恕罪和不變之法本身的對立。這可以說是最直接的切割方法,人們認定輪迴與業力是支配凡人命運的法則,但憑著他與天父實為一體的特殊身份,基督可以酌情廢除或改變這項普遍法則。業力作用於凡夫俗子,但選民卻是可以被寬恕的例外。


結果這當然導致了毫無意義的混亂和矛盾。不變之法變得再也稱不上是法則,那些所謂無法解釋的例外令人感到大惑不解,有如學習不規則動詞也讓小學生倍感頭疼。一切現在都成了例外,東方主義已經消失殆盡。畢達哥拉斯和佛陀的古老教誨遭到誤解,然後產生了經過扭曲的基督教神學,其甚至還大喇喇地搬弄著種種東方術語跟完全無關緊要的東方教條。可以說,例外已經反客為主取代了法則。


普通的熱心信徒不會覺得代贖跟輪迴、業力之間有什麼矛盾。兩套思想並用在他看來沒什麼問題。很多折衷流派正是因此誕生,這些流派滿口一派胡言,能夠吐出的真知灼見則少得可憐。


東方的門徒該學到的第一課便是不變之法不允許例外;無論是神或人都無法改變這一點。不變之法的地位甚至先於眾神;即使在一切眾生皆已消失之後,這項法則也仍將存在。法則守候著太空;它規範空間中的運動,形成、維繫並瓦解世界。法則不應該被看作是需要恐懼或逃避的對象,對智者來說它才是真正的希望與安心之所在。正如法則會懲治邪惡,所以它當然也會獎勵良善。順行法則而為的人無需懼怕他人或自己最後的命運,因為法則既施以懲罰也予以保護。這亦是進步得已永遠持續的原因。


聖徒、賢哲和偉大導師都不是不變之法的例外,他們無權擅動或改變這一點。他們是進化、輪迴與業力的造化,這些導師得已鶴立雞群有賴於正直的思想與行為,這使得他們有資格成為他人的嚮導。這才叫做順行法則而為,他們的思想、言語以及行為都體現了法則的作為。


那些艱澀的神學根本就不應該把自己的基石建議在這項自然法則上,個人正義的學說對有組織宗教而言十分格格不入。正因如此,在宣揚信仰的古典時代,神職人員才會竭力增強追隨者的神學意識,進而使得是非對錯不再黑白分明。禱告與祭祀,尤其是獻供現在成了救贖的必要條件。於是教權開始在各國坐大,神父或傳教士更化身成能賜予上帝祝福或寬恕罪孽的仲介。原來的不變之法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專制的教條。


輪迴與業力的修習者必須認識到,進化、輪迴、業力法則不允許任何例外或開脫,任何宣揚例外的人都是在胡謅,正如一位佛教和尚曾說過:“除法以外,再無庇護。”輪迴與業力是新時代的宗教學說,它們雖然作用的對象是個體,但卻涵蓋了整個寰宇。平時享有特權的神職人員在這裡毫無容身之地,因為輪迴與業力對一切生命都採取了精神和靈性上的絕對公平。


令人不勝唏噓的是,許多真誠的東方主義者現在也被這種東西混合的“大眾東方主義”所矇騙了。


很少有真正合格的東方神秘主義導師曾遠赴西方宣教。所以我們對真實的東方學說始終缺乏認識,這又再次證明了“不求甚解,後患無窮”這話是多麼中肯。睿智的東方主義者會對他的信仰在我們西方世界被誤解得如此之深感到不敢置信。對他而言,真正叫人目瞪口呆的恐怕是這些人居然如此容易上當,連如此明顯荒謬的教義都可以不疑有他。


亞洲人自幼就對不變之法耳濡目染,這樣的鐵律和真理深深影響著他的素行。


那些把輪迴與業力奉為生活準則的人應該徹底接受它們,而不該肖想任何妥協。他們應該順應法則而為,了解到法則是千真萬確且無可回避的真理。在這個充滿未知奧祕的宇宙中,輪迴與業力就像是一盞可求又可取的明燈。


誠實之人選擇完全接納這些法則,因為他願意面對自己的行為帶來的後果。讓自己臻至完美是他最大的期許,他也許敢於承認自己根本不清楚到底什麼才叫做完美,但他很明白法則會讓他有機會窮盡一切的智慧,這便是人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


相信輪迴與業力的人應該把它們當作個人行為的絕對準則。他們應當只做自己願意承擔責任的事,也不該回避那些他們自己也知道是業力帶來的後果。這些就是必要之事。我們不需要天堂或地獄、諸神或惡魔。生命造化自因果,每一個原因都會衍生出一個相應的結果;每一個結果反過來又會催生出新的原因。一旦把進化的作用納入整幅圖景,我們便可以明白這其實就是迎向終極實相的永恆成長過程。每一次經驗都會化作一部分知識,我們以個人的身份體驗生命,並為學無止盡的真理感到欣慰不已。


輪迴與業力倘若出於因地制宜、諸神的異想天開或一時興起而有所折衷,那麼它們便再也稱不上是不變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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