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15日 星期五

歷代秘教(42)十字架與受難


在《黃金傳說》(Aurea Legenda)中,雅各・德・佛拉金(Jacobus de Voragine)紀錄了其中一個與十字架有關的最有趣的傳說。這個故事的大意是亞當感到他的大限之期不遠矣,於是懇求其子塞特前去伊甸園朝聖,並向在入口處守衛的天使求得上帝曾應許賜給人類的仁慈之油(Oil of Mercy)。塞特不曉得路;但他的父親告訴他要向東走,那裡會有一條有跡可循的道路,正是當年亞當與夏娃被逐出主的花園時走過的,被他們踏過的草地後來便再也沒有繼續生長。


塞特遵從父親的指示,毫不費力地找到了伊甸園。守衛的天使沒有阻止他進去,塞特在花園的中央看見一棵大樹,它的樹枝高聳入天。大樹本身是十字架的形狀,它紮根在懸崖邊緣,如果掉下去就會直達地獄的深處。在大樹的根部,他發現了自己的哥哥該隱的遺體被囚禁在纏繞的樹根之中。天使拒絕賜給塞特仁慈之油,但卻給了他三顆來自生命之樹(有人說是分別善惡樹)的種子。塞特帶著種子回到他父親身邊,亞當感到非常高興,他對延年益壽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在三天後嚥下最後一口氣,然後三顆種子被按照天使的命令放入他嘴裡。這些種子變成了一棵擁有三個樹幹的大樹的樹苗,它以亞當的血哺育自身,這樣亞當的生命就跑到了樹上。後來諾亞從根部把這棵樹刨起並帶進方舟。在洪水退去後,他將亞當的遺骸埋在各各他山下,接著把這棵樹種在了黎巴嫩山的山頂。


摩西在這棵樹中看見了異象(燃燒的荊棘),之後他從上面切下了一根魔杖,他可以握著這把魔杖讓泉水從岩石噴湧而出。但因為他在第二次擊打磐石時沒有遵從主意,所以他不被允許將魔杖帶入應許之地,只得把它種在摩押山。經過多番尋找,大衛王才終於找到了這棵樹的所在之處;他的兒子所羅門曾想要把它變成聖殿的支柱,但是他手下的木匠始終沒有辦法將它削到恰好的長度;它總是太長或太短。失去耐心的他們最後把它扔到一邊,用它來造了連接耶路撒冷與周邊山丘的橋。當示巴女王前來覲見所羅門時,她本來也應該要踏過這座橋。沒想到,她ㄧ意會到這棵樹便拒絕伸腳踩到上面,她反而跪下身祈禱,再脫下自己的涼鞋、直接踏入溪流過去。對此深受震撼的所羅門王下令用金箔包覆原木,然後將其擺到聖殿的大門上。此後它一直被擺在那兒,直到他貪婪的孫子偷走了金子,並為了瞞天過海而把原木掩埋起來。


原木被埋葬的地方冒出了一口泉水,這就是眾所週知的畢士大池(Bethesda)。來自敘利亞各地的病人只要一來泡過都會不藥而癒。水池的天使也成了那棵樹的守護者,多年來它便一直安安穩穩在那裡。最後,飄浮到水面上的原木又再次被拿來造橋,這次是連接各各他跟耶路撒冷;準備要被釘上十字架的耶穌就曾走過這裡。由於各各他不產木頭,所以那棵樹被切成兩半,拿來做成將人子釘上去的十字架。立起這個十字架的地方就是當年亞當的遺骸埋葬之處。後來,當海倫娜皇后(Empress Helena)重新發現十字架的時候,這塊木頭已經長出了四種不同品種的樹木(代表四元素),往後這個十字架也繼續治癒著所有觸摸它的病人。


人們一般都以為對十字架的崇拜僅為基督教世界獨有,這是連最淺嘗輒止的宗教象徵主義調查都很容易得出的結論。早期的基督徒總是費盡一切可能要隱瞞他們的象徵、教義與儀式的異教起源。他們要不是在入主某地後就把其他民族的聖典摧毀,就是禁止任何比較哲學的研究,他們顯然相信這麼一來就可以剔除所有關於他們教義的前基督教由來的鐵證。許多古代作家的著作都已遭到篡改,不合意的段落更被抹去或擅自添改。約瑟夫斯對於耶穌的那段偽造記載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失落的亞歷山大圖書館


遠在基督教時代之前,曾有書寫在羊皮紙、紙莎草、牛皮紙、蠟、石板、陶瓦、木頭上的總計七十萬本價值連城的書被從古代世界的各地搬運到亞歷山卓,當地有一座專門為此興建的建築物。這座壯觀的知識寶庫最終因為三場大火付之一炬。原本有一部分藏書逃過了凱撒為摧毀港口建隊而點燃的大火,但後來它們又在大約公元389年遭到奉狄奧多西的詔書前來的基督徒燒毀,這位皇帝下令徹底搗毀塞拉皮斯神殿,這座獻給塞拉皮斯的神聖建築物也保存了ㄧ些珍貴書目。這一次的大火亦燒光了馬克・安東尼為了彌補公元前51年的火災所以贈送給克利奧佩脫拉的藏書。


對於這件事,布拉瓦茨基曾在《揭開伊西斯的面紗》裡寫道:


“他們(巴勒斯坦的拉比跟智者)說,並不是所有捲軸和手稿都像人們普遍認為的那樣,被凱撒、公元389年的基督徒暴民、阿拉伯將軍阿姆魯(Amru)燒個精光;他們透露了這麼一個故事:公元前51年,克利奧佩脫拉與她的弟弟托勒密正為了王位歸屬明爭暗鬥,當時收藏了超過七十萬卷全都用木頭和防火羊皮紙裝訂的書冊的圖書館(Bruckion)正在進行修繕,有好一大部分價值連城且沒有重複的原始手稿都被存放在一名圖書館員的家裡。在凱撒下令火攻那些艦隊後的幾個小時間,鄰近港口的建築物紛紛著火;圖書館員們在數百名替博物館工作的奴隸幫助下,成功挽救了最珍貴的一批捲軸。”這些倖免於難的書冊很可能被掩藏在埃及或印度,除非它們重見天日,否則現代世界仍只能繼續對許多偉大的哲學和神秘真理一竅不通。古代世界無疑更熟悉這些缺失的環節——亦即異教神秘學派在基督教中的延續。


異教象徵主義的十字架


在他為《大英百科全書》所寫的條目〈十字架與受難〉(Cross and Crucifixion)中,托馬斯・馬科爾・法洛(Thomas Macall Fallow)對這個古老的意符作出了深入淺出的介紹。


“十字架早在前基督教時代就已被用作宗教符號,這對非基督教民族來說可能是一個很習以為常的象徵,在大部份情況下它都與某種形式的自然崇拜有關。”


聖十字架的故事,引自貝吉(Berjeau)《聖十字架的歷史》(History of the Holy Cross)。

(1)亞當指示塞特如何找到伊甸園

(2)塞特將生命之樹的三顆種子放入死去的亞當口中

(3)示巴女王拒絕踐踏聖樹,寧願涉水而過

(4)聖樹被擺到聖殿大門上

(5)基督被釘在用聖樹的木頭製成的十字架

(6)透過檢驗其是否擁有讓人起死回身的能力,就可以明辨哪一個才是又哪另兩個不是真正的聖十字架。



十字架本身不僅是各個民族熟悉的藝術主題,它其實還是大部份人類宗教生活中的重要組成部份。它可以是美洲印第安人的共通象徵——不分北美、中美、南美。威廉・西摩(William W. Seymour)曾說過:“阿茲特克女神在手中拿著一個十字架,托爾特克人聲稱他們的羽蛇神教導他們認識十字架及其相關儀式,因此他的手杖或權杖看上去就像一個十字架,他的斗篷也繡滿了紅色十字架。”(參見《傳統、歷史和藝術中的十字架》〔The Cross in Tradition, History and Art〕)


日本人和中國人也很尊崇十字架。畢達哥拉斯學派心目中最神聖的數字是10,它的象徵符號是一個X或十字。無論是在日文還是中文裡,表示數字10的字符都是一個十字。佛教的生命之輪是由兩個交疊的十字架構成,而且它的八個尖點的樣式至今都仍可以在基督教世界看見,尤其是聖殿騎士團的十字架,其基本上是佛教式的。印度亦保留了十字架,不只是雕刻跟繪畫,還包括建築物;它的大部份寺廟——就如同基督教世界的教堂與大教堂,基本形狀都是一個十字形。


在藏人的曼陀羅上,天國是以十字形的方式展開,而且四道大門都各有一位惡魔之王把守。在孟買港口象島的一座洞穴裡亦出土過宏偉的古老十字架。形式各異的十字架在迦勒底、腓尼基、埃及還有亞述的藝術中都是很受歡迎的主題。希臘的厄琉息斯秘儀的受選者會被贈予一個十字架,讓他們在入會儀式時用鏈子或繩子掛在脖子上。對玫瑰十字會、煉金術士、光明會而言,十字架更是光之象徵,因為L、V、X這三個字母都可以從十字架身上勾勒出來。


T型十字架


十字架有三種不同的類型。第一種類型叫做T型十字架(Tau,或更確切地說是Tav)。它的模樣非常類似於現代字母T,由一個垂直柱與一個停駐其上的水平柱互相組成,兩柱長度相等。將一棵橡樹從離地幾英尺的部分砍掉,然後讓它的上半部分以這種形式橫過下部,就成了德魯伊神,胡的象徵。有人主張這個符號起源於埃及人,原型是公牛或公羊(金牛座或白羊座)的角以及牠們臉上的垂直線。這種十字架有時又被稱作錘型十字架(hammer cross),因為如果讓它以垂直基座佇立,看起來就會與木槌或錘子沒什麼不同。有一個卡巴拉共濟會傳說曾提到,海勒姆・阿比夫從他的祖先土巴該隱那傳承了一把T型錘。T型十字架在如今的共濟會中就變成了T型直尺,這似乎是這種十字架現存最悠久的形式。


T型十字架的符號會被烙印在每個加入密特拉神秘學派的人的前額。當法老加入埃及神秘學派時,T型符號也會被印在他的唇前。在一些美洲印第安神秘學派中,有些受選者會給身體紋上這個符號。對於卡巴拉主義者,T型符號既代表天國也代表畢達哥拉斯學派的聖十三角形。赫耳墨斯的手杖同樣是T型十字架的展現(參見艾伯特・派克)。


T型十字架

T型十字架是主讓耶路撒冷的人民紋在額前的符號,也與先知以西結頗有淵源。它同樣被視為針對那些曾被指控但最終無罪獲釋的人的解放象徵。




有柄十字架


第二種類型是在T型十字架的上面再加入一個圓形,通常會被透視縮小為直立的橢圓形。這就是古人口中的有柄十字架(Crux Ansata)或生命之符。它對古代神秘學派特別重要,聖彼得的天國金鑰故事可能就是這麼來的。埃及神秘學派的受選者要一路歷經各種實際或想像的危險,同時他得緊緊抓住一個有柄十字架,它擁有驅散黑暗力量的權能。“憑此徽號,汝必得勝”是學子們都要謹記在心的一句話。正如理查・佩恩・奈特指出,T型十字架其實和金星之印(seal of Venus)區別不大。他說:


“這種模樣的十字架時而可以在硬幣上發現,其中有些硬幣是從塞拉皮斯神殿出土,那些宏偉建築都在狄奧多西皇帝的命令下被破壞殆盡,那還被基督徒說成是對未來生活的破舊立新。”



有柄十字架

十字架和圓圈兩者都可以是陰莖的象徵,古代世界崇尚大自然的生育力,這是被歸功於神的創造性屬性。由代表男性的T型與代表女性的橢圓形構成的有柄十字架展現了生殖的原則。




復活島石像背面的有柄十字架

有柄十字架遍及世界各處,至少在南太洋平復活節島的一個神秘石像背後就發現過。這個使人困惑不已的石像——是這一類中最小的一個——後來被運船運往倫敦,現藏於大英博物館;它背後的有柄十字架非常清晰可見。




奧古斯特・勒・普朗翁(Augustus Le Plongeon)在他的《瑪雅人與基切人的神聖奧祕》(Sacred Mysteries Among the Mayas and Quiches)裡聲稱尼羅河之鑰(The Key to the Nile)和萬符之符(Symbol of Symbols)無論形式是完整或簡單,基本上都是T型十字架的變形,其在帕倫克、潘科和整個中美洲,人們都可以在雕像的胸前或浮雕上看到它的身影。他還指出,它總是與水有關;巴比倫人視之為水神的象徵、斯堪地納維亞人視之為天國與不朽的象徵、瑪雅人視之為回春和從生老病苦解脫的象徵。


對於這個符號與生命之水的關聯,達維埃拉伯爵(Count Goblet d'Alviella)在其《象徵符號的傳承》(Migration of Symbols)中提醒讀者注意一個事實,即古埃及人會使用一個形似有柄十字架的丈量儀(Nilometer)來對尼羅河的氾濫進行測量與調節。非常可能這種與尼羅河的關係才是使它被視作生命象徵的原因,因為埃及完全是依靠這條河來進行灌溉,以確保莊稼生長。紙莎草畫中的法老會在赦免敵人時從嘴裡吐出有柄十字架,它還會跟著法老一起下葬,以示靈魂的不朽。許多男神和女神都會手握有柄十字架,這彰顯了他們神聖的仁慈與賦予生命的力量。開羅博物館收藏了眾多形狀、大小和設計多樣的十字架,茲可證明它們是埃及人的通用象徵。


羅馬和希臘的天主教十字架


十字架的第三種類型是人們耳熟能詳的羅馬或希臘式,這是最接近耶穌被釘上的那個十字架的類型,儘管它與如今的形式恐怕已有不小分別。這種十字架的亞種多得不可勝數,都是在垂直柱和水平柱的相對比例上有變。我們可以從不同時代的秘密社團發現各式複合的十字架,譬如皇家拱門共濟會(Royal Arch of Freemasonry)的三重T型十字架,還有共濟會與羅馬天主教象徵主義的雙重跟三重十字架。


十字架對基督徒而言具有雙重意義。其一,它是他們救主之死的象徵,通過他的殉難,他們感到自己也分享了上帝的榮耀;其二,它是謙卑、耐心與生活重擔的象徵。頗為有趣的是,十字架同時成為了生命與死亡的象徵。許多民族都在宗教的天文學方面有極高造詣,波斯人、希臘人、印度人很可能是把十字架當作分點與至日的象徵,他們相信太陽在一年中的某些時節會被象徵性地釘死在這些想像的天角之上。


好多民族都將他們的救主視作太陽的擬人化這一事實有力地證明了十字架必定在異教寓言中作為天文元素存在。普朗翁認為對十字架的崇拜有部分該歸咎於一個叫做南十字座的星座,它往往在每年的雨季來臨之前升起,而且由於生活在那些緯度的原始民族完全仰賴這些雨水來種植莊稼,所以他們便以為這個十字星就是年復一年地對即將到來的天賜甘霖的承諾,這對他們來說意味著生機。


世間存在著四個基本元素(根據古代哲學和現代科學),古人亦以十字架的四條柱來表示它們,在這四端的尾末都會有一個神秘的卡巴拉生物,象徵這些元素的力量。因此,公牛象徵土元素、蠍子或蛇或老鷹象徵水元素、獅子象徵火元素、被翅膀環繞的人臉象徵氣元素。尤其重要的是,在釘十字架時被寫在羊皮紙(有人說是木片)上並固定在十字架頂部的四個字其實就是四個希伯來詞彙的首字母,它們代表的就是四元素:“Iammin,海洋禍水、Nour,火、Rouach,氣以及Iebeschah,乾土。”(參見艾伯特・派克《道德與教條》)


由於把立方體的表面張開或展開後就可以得到一個十字形,所以這個符號與土產生了關係。縱然一個畫在圓圈裡的十字架長久以來都被當作地球的象徵,但它實際上應該是複合的土元素,因為它是由四個代表各自元素的三角形組成。十字架在數千年來始終都與人類的救贖計劃緊密相依。鹽、硫、汞還有阿佐特——這些在煉金術中用於煉製賢者之石的元素也常被以十字架來表示。十字架的四個基本角同樣有秘密含義,這與共濟會圓規的四個基點有關,其中蘊含了對失落秘語的追尋之意。


製作十字架的材料是其象徵意義最必不可少的元素。因此,黃金十字架象徵啟蒙、白銀十字架象徵淨化、賤金屬十字架象徵羞辱、木製十字架象徵渴望。很多民族習慣在祈禱時張開雙臂的這一事實也影響了十字架的象徵意義,基於它的外形,它亦被認作人體的象徵。人體結構的四個主要部分——骨骼、肌肉、神經和動脈——都填充了十字架的象徵含義。這特別是因為脊柱神經交叉在脊柱底部,使人想起那句“又叫埃及,就是他們的主釘十字架之處。”


人擁有四種表達精神自我與外部宇宙聯繫的方式(或媒介):身體本質、生命本質、情感本質以及心理本質。這每一種原則都牽涉一個主要元素,卡巴拉主義者也相應地為它們分配了四種生物,因而十字架是人的複合本質之象徵。


被釘十字架——一個宇宙寓言


曾經有無數的救主要嘛為了人們的罪而死,要嘛就是命喪在眾人之手,而且這些救主還透過自己的犧牲來向上天求情救贖那些劊子手的靈魂。神人的蒙難與世界因他流下的鮮血獲得救贖的觀念一直是許多偉大宗教的核心原則。幾乎所有這些故事都可以追溯到太陽崇拜,因為這個光榮的天體就是那位會週而復始地為宇宙眾生而死的救主,但他同樣會例行地從凜冬之墓中重獲新生。毋庸置疑,被釘十字架的教義是依據自古代智慧的秘密傳統;它一再提醒著人們,人類的神聖本性是被釘在獸性的身體上。某些異教神秘學派的啟蒙儀式包括要讓受選者被釘在十字架上,或是讓他被擺在十字形的祭壇。據說提亞納的阿波羅尼奧斯(敵基督)曾在大金字塔中接受埃及的神秘儀式,他在那裡被掛上十字架直到失去意識,然後他被放入墓室(箱子)三天。雖然他的身體沒有意識,他的靈魂卻會進入仙境(死後之地)。在他戰勝死亡後(藉由認識到生命的永恆性),靈魂就會再次回到身體,屆時他就可以從箱子起身,並跟祭司們稱兄道弟,他們相信他已經從死者之地凱旋歸來。這個觀念是道道地地的神秘學派教誨。



提亞納的阿波羅尼奧斯,引自《神祇的歷史》(Historia Deorum Fatidicorum)。

關於阿波羅尼奧斯與他那非凡的本事,弗朗西斯・巴瑞特在他的《古代傳記》裡描述了阿波羅尼奧斯是如何一語不發就平息了一場騷亂後,繼續說道:“他周遊列國,以立法者自居;他通曉環宇諸語,但卻從不費心去學;他學識淵博得叫人難以置信,甚至連遠在天邊的事他都瞭然於胸,在圖密善皇帝遇刺的時候,阿波羅尼奧斯那時人正在一個很遠的地方,可是他卻在那座城市的市場上呼喊:‘成了!成了!真的成了,暴君已死。’他理解鳥類的語言;他也譴責舞蹈以及其它諸如此類的消遣,他更喜歡慈善與虔誠;他踏遍了世界上幾乎所有國家;最後他是直到活了很大歲數後才駕鶴西歸。”



被釘死的救世主


那些因為替世人受難而獲享永生的人可以排成好長一串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單。在歷史或寓言上曾被釘十字架的人有普羅米修斯、阿多尼斯、阿波羅、阿瑞斯、巴克斯、佛陀、奎師那、荷魯斯、因陀羅、伊克西翁、密特拉、奧西里斯、畢達哥拉斯、羽蛇神、沙米拉姆以及朱庇特。根據現存的零碎記錄,所有這些英雄都將自己的生命奉獻在服務人類,除了一兩個例外之外更幾乎都成了促使人類進步的殉道者。他們的死因被以各種神秘方式刻意隱藏,不過大部份可能都是被釘在十字架或樹上。人類的第一個朋友,不朽的普羅米修斯被釘在高加索山的山峰,而且還有一隻禿鷹會用爪子撕裂他的血肉、啄食他的肝臟來給他帶來永無止盡的痛苦。普羅米修斯違背宙斯的命令替人類帶來火與永生,所以他才得一直受苦,直到海克力士將從他這漫長的折磨解放。


關於被釘十字架的波斯神密特拉,J.P・蘭迪寫道:“杜普伊(Dupuis)告訴我們,密特拉被釘十字架而死,接著在3月25日復活。波斯神秘學派會準備一位年輕人的遺體,接著假裝他從死裡甦醒。人們相信他透過自己承受的痛苦救贖世人,所以大家尊他為救主。他的祭司會在3月25日的午夜守夜,同時在黑暗中大聲叫喊;當拂曉來臨時,所有祭司都會哭喊,歡慶他們的神終於浴火重生。他的死、他的痛楚和蒙難都是你們的救贖。”(參見《不朽的基督教》)


在例如佛陀的某些情況下,被釘十字架的神話必須從寓言而非字面上去理解,因為他的死亡方式已被他的弟子記載在了《大般涅槃經》裡面。話雖如此,僅僅是象徵性地提到在這些英雄死時的場合有一棵樹在,就足以證明十字架故事的普遍程度。


奎師那相當於東方印度版的基督,他常坐在森林裡吹簫,令鳥獸無不聽得心醉神迷。相傳這位神聖的人類救主最後被他的敵人釘死在一棵樹上,但這方面的證據已經遭到了非常有條不紊的破壞。路易・雅克利奧特在《聖經在印度》(The Bible in India)中敘述了奎師那之死:


“奎師那明白他的時辰將至,他要回到遣他入世的人的懷抱去了。有天,他在不讓門徒跟著他後獨自一人走到恆河岸邊。抵達這條聖河後,他一連跳入河中三次,之後他跪下身來仰望天穹,開始祈禱並靜待死亡。就是在這裡,被他揭露罪行的其中一名罪人用箭射傷了他,同樣磨刀霍霍的還有聽聞他要前往恆河所以暗中尾隨的一群人,這群狂妄的傢伙隨後一湧而上,對他進行刺殺。這位神人的屍體被兇手懸掛在樹枝上,等著淪為禿鷹的盤中飧。隨著這個噩耗傳開,人們紛紛在奎師那生前最愛的門徒阿爾諸那(Ardjouna)指揮下趕忙要找回他神聖的遺體。但救主的凡軀已經腐爛——但毫無疑問他已經獲得了天軀,並且那棵樹還長出了好多紅色的花朵,各個散發著最甜美的香味。”


對奎師那的死亡還有其它說法,比如他在中箭之前其實就已被綁在一棵十字形的樹上。


在摩爾的《印度教萬神殿》裡有一張奎師那手腳有釘傷的插圖,英曼的《古代信仰》也介紹了一位一隻腳上有疑似釘孔的傷口的東方神祇,這些都足以成為不帶偏見的人進一步研究這個主題的充分動機。對於沿著這些方向繼續下去還可以得到什麼驚人發現,蘭迪在他的《不朽的基督教》中說了下面這一段話:


“究竟波斯人對於這個預言的認識是從何而來,它基本上就是基督與其充滿憐憫的救贖及滿懷著憐愛被釘十字架的翻版?無論是符號還是實際的十字架,我們皆可以在他們的豐碑上看見。就算它是源自印度,那這又是何德何能,除非所有原始且純粹的宗教都擁有一個共通與原初的中心?有一張非常獨一無二的插圖就說明了這整個主題,我相信它的年代早於基督教。這張插圖是援引自摩爾的《印度教萬神殿》,不是什麼奇物,而是一個關於被釘十字架的非凡描繪。我不願冒險給它起名,只能說它就是一張展現被釘十字架的插圖。它是否展示了一位印度神話中的受害之人,或受害祭司為了這個世界不惜自我犧牲?這是柏拉圖所謂的那位次級之神在將自己銘刻入以十字架的形式表現的宇宙嗎?又或者他是一位要遭鞭打、折磨、捆綁、灼眼還有各種傷害,最終更被釘上十字架的聖人?柏拉圖在埃及和東方學習過神學,他肯定知道奎師那、佛陀與密特拉(等人)被釘十字架的故事。無論如何,印度教早在基督教之前就有了一位被釘十字架的神秘受害者,一位貨真價實的受難者(為了上帝也為了教會〔Pro Deo et ecclesia〕),我相信這確實就是這張異乎尋常的插圖所展示的內容。”


現代世界看待異教神祇的態度已經完全誤入歧途,絲毫不理會他們的真實特質與含義。基督教世界對奎師那和巴克斯的嘲諷與誹謗,就是那些沒有意識到寓言秘密含義的人反而對不朽原則往死裡逼的最好例子。在希臘是誰被釘上十字架,圍繞著他又有什麼曖昧不清的故事呢?希金斯說那個人是畢達哥拉斯,他的真實死因被早期的基督教作家掩蓋,因為這與他們的教義不合。那麼羅馬軍團的盾牌上繪畫著被釘十字架的太陽士的圖案難不成也是子虛烏有嗎?


被釘十字架的羽蛇神


其中一位最引人注目的被釘十字架的世界救主是中美洲的風暴或太陽之神,羽蛇神,他的事跡一直被墨西哥和中美洲的印第安祭司守口如瓶。這位不朽奇人的名字直譯過來就是帶羽之蛇的意思,傳說他是帶著一個十字架從海裡上岸。他的服裝點綴著雲朵與紅色十字架,在墨西哥各地都有為了紀念他所以放置的大蛇石刻。


被釘十字架的羽蛇神(參見《波吉亞手抄本》),引自金斯伯勒(Kingsborough)《墨西哥古史》(Antiquities of Mexico)。

金斯伯勒勳爵寫道:“我們怎麼可能不提《波吉亞手抄本》的第七十三頁,那上面是羽蛇神被釘十字架、大卸八塊扔進鍋裡的模樣,據此我們完全有理由認為,新世界的猶太人(金斯伯勒勳爵試圖證明墨西哥人是猶太人的後裔)不僅為他們的彌賽亞加上了《舊約》的所有有關基督的預言,甚至連福音書為他記載的諸多事件都沒有被遺漏。”


羽蛇神的十字架是瑪雅人的神聖象徵,而且根據現有的記載,瑪雅印第安人還會在他們的額前用各種顏料畫上十字架。他們的神秘學派的受選者也會在眼前畫上類似的十字架。當科爾特斯(Cortez)在踏上墨西哥的時候正好帶著十字架,結果當地人竟以為他是重新歸來的羽蛇神,因為後者曾經承諾會在有朝一日回來拯救他的子民。


在《啟示的曙光》中,戈弗雷・希金斯對美洲的十字架及其象徵主義情形指點了一些迷津:“印加人有一個非常精美的大理石或美麗碧玉十字架,它高度拋光,四分之三胳膊長,寬度和厚度相當有三根手指。它被保存在宮殿的神聖房間,而且極受景仰。後來西班牙人用黃金與珠寶重新裝飾了這個十字架,並把它移駕到庫斯科大教堂。墨西哥當地的神殿皆呈十字形,擁有四個基點。《波吉亞手抄本》(Codex Borgianus)收錄的繪畫就描繪了羽蛇神被釘在十字架上,有時甚至還有兩個小偷跟著他一起受刑。在第二卷的第七十五張插圖中出現了神在天國被釘十字架的畫面,在旁邊還有一個十九輪的圓圈,那是在表示默冬章(Metonic cycle),在畫中還有一條蛇正在吞噬他的生殖器官。在《波吉亞手抄本》(p.4、72、73、75)裡,墨西哥人的神被釘在十字架上,另一張插圖則出現了他手握十字架的圖畫。在另一個例子中不僅有清楚的輪廓,十字架更是鮮艷的紅色,那個人的衣服也很繽紛,而他的臉和手都是黑色的。如果說這是受到德國的基督教聶斯脫里派(Nestorius)影響,那被釘十字架的怎麼會是一個黑人?何況,這個被釘十字架的神的名字叫做羽蛇神。”


道成肉身者被釘上十字架,還有宗教象徵主義中現身在十字架旁的鴿子——這些都是在提醒人們回想起現今已經黯然失色的異教。鳥張開翅膀的模樣恰好與十字架很像,這也是為何埃及人會以牠來象徵人類的不朽本質的原因之一,而且牠也經常被描繪成在死者的木乃伊上盤旋,並用一隻腳抓著生命的象徵,另一隻腳抓著吐息的象徵。


受難之釘


受難時釘上的三個釘子在很多民族與信仰的象徵主義中都不可謂不重要。關於這些釘子有非常多傳說。其中之一就是原來其實有四個釘子,但那一個被一位希伯來卡巴拉主義者與魔法師施法變得非物質化,那本來是釘在主的腳下,所以後來主才必須被兩腳交叉的被釘。另一個傳說則說那個釘子被重新錘鍊成了王冠,而且至今仍被歐洲皇室保有。還有一個故事聲稱君士坦丁大帝的馬韁繩上的一個釘子就是它。不過最後一個說法是不可能的,因為那個釘子是鐵製,而當時習慣使用的是削尖的木釘。哈格雷夫・詹寧斯在他的《玫瑰十字會的儀式與奧祕》裡提起了一個事實,亦即在英國用來指定皇家財產的標誌或印記-寬箭頭(broad arrow)其實就是由三個釘十字架的釘子組合在一起,而且它們點對點擺在一塊的模樣還有點類似古埃及的T型十字架。


被釘十字架,引自希金斯《啟示的曙光》。

在評論這幅讓人印象深刻的東方畫作時,J.P・蘭迪寫說:“它在許多方面看起來像是基督教的被釘十字架圖畫,但在另一些方面卻不然。整幅畫、姿態、手腳上的釘子都表明它的確是基督教的產物;那有七個尖頂的帕提亞王冠則不如同往常那般是荊棘製,並且也沒有理應該有的題詞在上面,不過從上方展露的榮光還是充滿了基督教色彩。這個受害者、人子或祭司會與那位在印度教神話中犧牲自己、拯救世界的是同一個人嗎?



弗蘭克・希金斯在《古代共濟會》中翻印了一個來自瓜地馬拉基里瓜遺址(Quirigua)的雕刻了共濟會圍裙的巨石。在這件圍裙的中央就有三個受難之釘,其佈置的方式與英國的寬箭頭一模一樣。三個釘子曾被用來釘死耶穌基督、三個暴徒殺害了海勒姆・阿比夫、墨西哥印第安人的奧西里斯-柯王子因三個致命傷喪命,這些象徵意義都很明顯。


C.W・金在其《諾斯底派及其遺產》中介紹了一個諾斯底術語:


“諾斯底教的豐滿/普累若麻,或稱諸移湧的結合體可以被以一個手握捲軸的人形來表示。他左手的形狀看起來就像三個彎曲的尖狀物或釘子;這毫無疑問是貝羅索斯(Belus)握在手裡的巴比倫圓柱,後來的猶太卡巴拉主義者又從Shin這個字母中發現這個秘密,還有中世紀神秘主義者的十字架三釘。”


哈格雷夫・詹寧斯順著金的推測繼續,他注意到釘子與方尖碑或頂梁柱的相似性,而且Shin或Sin這個希伯來字母的卡巴拉數值是300,換言之其每一豎就代表100。


受難之釘是非常重要的象徵,尤其依據秘儀文化,人的手掌和腳底其實是蘊含某種力量的秘密中心。


釘子的釘入跟血水自傷口流出都是在隱喻發生在聖殿裡的秘密哲學實踐。許多東方神祇的手腳上都有神秘的符號,俗稱的佛足石是需要太陽強烈曝晒才能完成的藝品,它基本上是與基督被釘的腳相通的。


在他以雅各・波姆的神學為題的筆記中,弗蘭茲・哈特曼博士總結了釘十字架的象徵意義:


“十字架代表塵世的生命,荊棘王冠代表在元素凡軀中受苦的靈魂,同時也意味著戰勝黑暗元素的精神。赤裸的身體表明受選者若想獲得不朽,就必須拋下對塵世事物的一切慾望。人被釘上十字架象徵著死亡與自我意志的屈服,此時的他不會再試圖發揮自己的力量來完成任何事情,而是僅僅被作為貫徹神聖意志的工具。在他頭上寫著的字母:I. N. R. J. 所表達的意思是:耶穌統治著我們的內在(In Nobis Regnat Jesus)。但只有那些真正放下世俗執念且超越任何個人生存誘惑的人,才能領悟這幾個字的含義;或者換一個方式來說,只有活在基督之中的人,才可以踏入耶穌的王國(從上帝心中乍現的聖潔之愛)。”


雅各・波姆,德國的神秘學家。引自威廉・勞(William Law)《雅各・波姆選譯》(Translation of The Works of Jakob Böhme)。

雅各・波姆在1575年出生於鄰近哥利茲的一座村莊,逝世於1624年的西利西亞。他求學的時間不長,從很早開始便成了鞋匠學徒。他後來如願成為一名幹練的鞋匠,結了婚並育有四個孩子。有天,在他為店長的鞋店顧店時,一位不速之客突然走進店裡,他看起來好似與這個世界一塵不染,但在靈性方面卻彷彿是最睿智也最高尚的。這位陌生人詢問了鞋子的價格,但年輕的波姆不敢擅自報價,因為他害怕要是報錯可能會惹店長生氣。由於陌生人的堅持,波姆最後還是給出一個估價,這應該是店主希望的價格。陌生人二話不說便買下鞋子,然後從店裡離去。才沒在街道走遠,神秘的陌生人忽然停下來並大聲喊道:“雅各,雅各,快出來。”驚恐萬分的波姆趕緊跑出鞋店,那個怪人對這位年輕人表露出了肯定的態度——他的那雙大眼睛炯炯有神,似乎還散發著神聖的光芒。他抓住這位男孩的右手,然後對他說道:“雅各,現在的你很渺小,但你會變得偉大,成為這個世界應該期待的那個人。因此要虔誠,敬畏上帝,尊崇祂的道。努力閱讀《聖經》,裡面有你需要的慰藉與指導。你得忍受許多苦難與貧困,屢受迫害,但要越挫越勇且堅持不懈,遠邊的上帝愛你,祂會一直對你慷慨大度。”對這個人的預卜印象深刻的波姆於是在追尋真理這方面變得越來越上進。最後他連工作也改行了。有七天他一直處於一種神秘狀態,他在這段期間知悉了無形世界的奧祕。據說雅各・波姆已為全人類留下了煉金術最高深的秘密。他最終在家人的看顧下過世,他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現在我可以去天國了”。


對釘十字架寓言最有意思的其中一個解釋就是把耶穌比擬為個人的意識。個人意識是產生並生活在分離感上,在這個充滿抱負的靈魂重新與永遠存在且無所不能的天父重聚前,這個個人人格必須先被犧牲,萬有意識(Universal Consciousness)才得以獲得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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