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特蘭提斯是節錄至1915年6月30日的《史密森尼學會董事會年度報告》(Annual Report of the Board of Regents of The Smithsonian Institution)收錄的一篇不長但卻重要的文章主題。這篇文章的作者是法國科學院院士兼地質繪圖局局長,M・皮埃爾・特邁爾(M. Pierre Termier),他先前在1912年時就曾在海洋學研究院舉辦講座大談亞特蘭提斯假說,下面是在史密森尼學會報上刊載的這場精彩演講的筆記翻譯。
“經過長時間不屑一顧與漠不關心,”M・特邁爾寫道,“看看過去這些年來的科學是如何重回對亞特蘭提斯的研究。有多少博物學家、地質學家、動物學家或植物學家在如今要彼此面面相覷,承認柏拉圖真的沒有向我們加油添醋任何一頁貨真價實的人類歷史。雖然目前尚未有決定性的證據;但似乎越來越明顯的是,確實曾經有一片遼闊土地,可能是一塊大陸或幾座大島,在亦稱為直布羅陀海峽的海克力士之柱的西邊沉入水底,而且它的覆滅就發生在不遠的過去。無論如何,關於亞特蘭提斯的問題已經重新回到科學人的面前;而且我堅信,如果沒有海洋學的鼎力相助,這個謎團便不可能被破解。我認為在這裡,在這座屬於海洋科學的聖殿討論這個問題非常理所當然,我也呼籲海洋學家以及那些總是被淹沒在城市喧囂中的人們,請豎起耳朵來聆聽從遠方海洋傳來的潺潺聲,去敞開心胸瞭解這個長期以來遭到一笑置之,可是現在卻再次捲土重來的問題。”
M・特邁爾在他的演講中舉出了證實亞特蘭提斯理論的地質、地理還有動物學證據。他條分縷析地設想當整個大西洋的海床被排乾後的模樣,並考慮到了流域的不均等,還援引從亞速爾群島到冰島一路上的許多地名,冰島就是形成自從三千米深的地底下溢出的熔岩。大西洋島嶼的火山岩質地可佐證柏拉圖聲稱亞特蘭提斯大陸是亡於火山噴發的說法。M・特邁爾還提起一位年輕法國動物學家,M・路易斯・哲曼得出的結論,後者承認應該要存在一塊將伊比利亞半島和毛里塔尼亞相連起來、且持續向南延伸到足以涵蓋一些沙漠氣候地區的大西洋大陸。最後,M・特邁爾以一幅描繪這塊大陸是如何被淹沒的圖畫為演講劃下句點。
柏拉圖在《克里底亞篇》(Critias)中對亞特蘭提斯文明的描述大致上是這樣:在最初的時代,諸神根據他們各自的威嚴按比例在地球瓜分豆剖。他們每一人都依照自己所分得的土地變成了當地獨有的神祇,並在那些地方大興神殿、確立祭司還有獻祭制度。波塞冬取得的地方就是亞特蘭提斯海及島嶼。在這座島的正中央聳立著一座山,那裡居住著三個從泥土中誕生的原始人類——伊文諾,還有他的妻子琉奇普;加上她們唯一的女兒克莉托。這位少女生得美若天仙,她在自己的雙親驟逝後被波塞冬求婚,之後也為他生下五對男孩。波塞冬為十個孩子均分了對整個大陸不同地區的統治權,其中身為長子的阿特拉斯更是其他九人的領主。後來波塞冬把整個國家及其周邊海域的名字分別改名叫做亞特蘭提斯與大西洋,也都是為了榮耀阿特拉斯。在十個孩子出生前,波塞冬把大陸與沿岸海域分隔成一個由土地和水域構成的同心圓,設計得就好像有車床在轉動一樣完美。兩片土地跟三方水域包圍著中央島嶼,波塞冬利用兩條泉水來灌溉這座島——一條溫熱,另一條冰冷。
阿特拉斯的後裔往後也繼續擔任著亞特蘭提斯統治者,發政施仁的政府跟登峰造極的工業確保了國家的富強康樂。亞特蘭提斯擁有的自然資源幾乎是取之不盡,他們會開採貴金屬、馴化野生動物,還有從芳香的花朵中蒸餾香水。在一邊享受著豐饒自然資源的同時,亞特蘭提斯人也熱衷於宮殿、神殿和碼頭的建設。他們架橋渡過海域地區,接著又開鑿一條深邃的運河來連接外海與中央島,島上是波塞冬的宮殿和神殿所在,其富麗堂皇之程度讓其它所有建築都望塵莫及。亞特蘭提斯人開闢了完整地橋梁跟運河網絡,以便接壤起王國的各個部分。
柏拉圖接著還敘述說,亞特蘭提斯人會從他們大陸的下方開採白色、黑色以及紅色的石頭,用於建造公共建築和碼頭。他們興建城牆來為每個區域劃定界限,城牆的外牆被銅覆蓋,中層裹著著錫,然後圍繞著城堡的內牆是以黃銅鑄成。位處島中央的城堡也包括了宮殿、神殿及其它公共建築。它的中心被金牆包覆,裡面是獻給克莉托與波塞冬的聖所。島上的十個王子都是出生在這裡,他們的後裔每年都會帶著貢品來舊地重遊。波塞冬自己亦有一座神殿,其外頭完全被白銀包裹,尖頂則以黃金點輟,同樣位置在城堡內。這座神殿的內部無一不是象牙、黃金、白銀還有黃銅打造,甚至連柱子跟地板都不例外。在神殿裡還陳設著一尊巨大的波塞冬雕像,它站在一輛被六匹長著飛翼的馬拉著的戰車上,在他一旁有一百個騎著海豚的涅瑞伊得斯仙女。在這幢建築物外還擺放著前十位國王和他們妻子的金製雕像。
在樹林和花圃裡有冷與熱泉一同傾流。奉獻給各路神祇的神殿千姿百態,還有供人跟動物玩樂的運動場所,以及公共浴場和一座碩大無朋的賽馬場。在這些地區的各處有利位置都築有防禦工事,寬闊的海港則迎接著來自不同海洋國家的船舶。這些地區總是人口稠密、人聲鼎沸。
亞特蘭提斯面海的部分被形容是壁立千仞的峭壁,不過中心城市卻位處在一片受素以千山萬壑與峰巒雄偉著稱的山巒庇護的平原。這片平原一年兩穫,冬季有雨水澆灌,在夏季就是龐大的灌溉水渠系統派上用場的時候。平原也被一分為數個地區,每個地區在戰事爆發時都會供應充足的士兵和戰車。
十個政府對於軍事方面的要求不盡相同,亞特蘭提斯的每一個國王都對自己的王國擁有絕對控制權,但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是由被最早的十位君王雕刻在波塞冬神殿裡的一列黃銅柱子上的法典規定。這座神殿每隔五和六年會迎來一次朝聖之旅,這使得無論是奇數還是偶數皆能與有榮焉。在這裡,伴隨適切的祭祀,每位國王都要對著神聖銘文重新宣誓自己的效忠。國王必須穿著天藍色長袍接受審判,待天亮時,他們會把自己的告書寫在一塊金板上,然後將之與長袍一起作為紀念封存。規範亞特蘭提斯國王的主要法律嚴禁他們同室操戈,而且應該主動幫助任何遭到侵攻的一方。在戰爭和非常時刻,重要事宜的最終決定權是掌握在阿特拉斯家族的直系後裔手中。如果沒有十個人裡的多數同意,那麼任何一個國王都無權定奪自己親屬的生死。
希臘人和羅馬人的宇宙觀,引自卡爾塔里(Cartari)《古代眾神的想像創作》(Imagini degli Dei degli Antichi)。
從炙熱難耐的冥府依序往上會經過屬於水、大地還有氣各自的領域,然後是月球所在的天穹,再來就到了屬於水星的領域。水星之上有金星、太陽、火星、木星還有土星,後者涵蓋了黃道星座的符號。在天國的拱頂之上,(土星)是駕馭著這個宇宙的不同力量的居所。諸神的最高理事會是由十二位神祇——各有六男六女組成——對應於黃道十二宮的正負面。六位男神分別是朱庇特、伏爾甘、阿波羅、瑪爾斯、涅普頓跟墨丘利;六位女神分別是朱諾、刻瑞斯、維斯塔、密涅瓦、維納斯和黛安娜。被朱庇特駕著的雄鷹象徵著他對世界無可撼動的主宰,朱諾坐在孔雀身上,這很傳神地展示了她的傲慢與榮耀。
柏拉圖最後以這個偉大的帝國決定興兵侵略希臘城邦作為撫時感事的結尾。這本來不應該發生,可是對權力與榮耀的利慾熏心卻誘使亞特蘭提斯的國王們背棄智慧跟美德的正道。現在,被虛偽的虎狼之心沖昏頭的亞特蘭提斯統治者決心要征服世界。就在這時,宙斯察覺到亞特蘭提斯人的異樣,他遂召集眾神前來他的聖所一同共商大計。柏拉圖的故事就到這裡戞然而止,因為《克里底亞篇》從來沒有寫完。但是《蒂邁歐篇》(Timæus)又繼續補充了亞特蘭提斯的下場,據說這是梭倫從一位埃及祭司那裡獲知的,故事的結局如下:
“天搖地動般的地震與洪水連番襲來;經過長達一天一夜的暴雨,所有窮兵黷武的人都被吞沒入土,連同亞特蘭提斯島也難逃一劫、沉入海底。這就是為什麼這些地方的海域向來難以踰矩又窒礙難行,因為在那一路途中有這麼多的淺泥;這都是因為那座島的石沉大海所致。”
托馬斯・泰勒在為他翻譯的《蒂邁歐篇》撰寫導言時援引過馬塞盧斯(Marcellus)的《伊索比亞史》(History of Ethiophua),裡面也有提到亞特蘭提斯:“他們相信在他們那個時代的大西洋曾經有七座島,每一座都為珀耳塞福涅擁有;除這些之外,尚有另外三座各個都浩瀚無邊的島嶼,一座屬於普路托,一座屬於阿蒙,處於中間的那一座有千個體育場那麼大,它屬於涅普頓。”克蘭托爾在評論柏拉圖的時候不忘提及,埃及祭司透露的亞特蘭提斯故事被銘刻在直到公元前300年都還保存完好的樑柱上面(參見《失落文明的誕生或掠影》〔Beginnings or Glimpses of Vanished Civilizations〕)。深入研究過亞特蘭提斯的伊格內修斯・唐納利(Ignatius Donnelly)還相信,馬首先是被亞特蘭提斯人馴化,因為牠們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波塞冬的神聖動物(參見《亞特蘭提斯》〔Atlantis〕)。
仔細審度柏拉圖對於亞特蘭提斯的敘述,不難發現這個故事應該不是完全奠基於史實、而是寓言跟歷史兼而有之。俄利根、波爾斐利、普羅克洛、楊布里科斯和西里阿努都意識到這個故事暗藏著一個深刻的哲學迷團,但他們各自的解釋卻又有著天差地別。柏拉圖的亞特蘭提斯其實象徵著宇宙與人體的三重本質。亞特蘭提斯的十位國王恰好可以五五成對地構成一個聖十三角形(請參見士麥那的泰昂對畢達哥拉斯的對立學說的討論),我們知道數字1-10主宰著每一種生物,而且這些數字反過頭來又都受單子,也就是1——最年長的那個數字的統御。
這些國王憑藉著波塞冬的三叉戟統治亞特蘭提斯的七座小島與三座大島上的居民,從哲學角度而言,這十座島理當象徵著至高神三位一體的權柄跟臣服在祂的永恆寶座前的七個攝政。假如我們把亞特蘭提斯看作是原型的意象,那麼它的隕落無疑是在隱喻理性的、有組織的意識陷入幻象,落入非理性且充滿著庸俗無知的無常世界。亞特蘭提斯和《聖經》的“人類墮落”故事都是在影射靈性衰退——這是促成意識進化的先決條件。
也許柏拉圖是想藉亞特蘭提斯的寓言來實現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也有可能埃及祭司保存的記述早已被篡改,好使這個秘密教義永遠不會被公諸於世。這並不是說亞特蘭提斯純屬一派胡言,但這的確能有助於解釋亞特蘭提斯理論最讓人一籌莫展的困難,亦即關於它的來歷、大小、外觀以及覆滅日期——公元前9600年的那些難以置信的記載。在亞特蘭提斯中央島的正中間佇立著一座高聳入雲的崇山,它的高度相當於五千座球場相加,而且其山峰幾可直抵屬於以太的層域。它實際上就是世界的軸心之山,對很多民族來說都無比神聖,同時也象徵從人體四元素中躍升出來的頭腦。這座聖山的山頂屹立著諸神的神殿,令人聯想起奧林匹斯、須彌山跟阿斯嘉的故事。黃金門之城——亞特蘭提斯的首都——它的形象即是眾多宗教心目中的眾神之城或聖城。這便是新耶路撒冷的原型,它的街道上鋪滿金子,還有十二道被寶石鑲滿的大門。
“亞特蘭提斯的歷史,”伊格內修斯・唐納利寫道:“是希臘神話的關鍵。無可爭辯,這些希臘神明其實都是人類。為世俗統治者添加神聖屬性,是深植在人性中的。”(參見《亞特蘭提斯》)
這位作者還堅持他的觀點相信,希臘萬神殿裡的神祇本來就不應該被認為是宇宙創造者,他們實乃更古老的原始設計師的攝政。人類被四面轉動的火焰之劍逐出伊甸園的故事或許就是在暗示那個存在於塵世間、據說位在海克力士之柱以西,最終毀於火山爆發的天堂。大洪水的傳說可能也可以追溯到亞特蘭提斯的覆沒,因為好端端的一個“世界”確實因為這場惡水從此一去不返。
古時候的祭司是否從亞特蘭提斯人那汲取了宗教、哲學跟科學的知識,還有難道他們在世界舞台上留下的哪怕是一絲一毫痕跡也都無一倖免嗎?亞特蘭提斯的太陽崇拜顯然已經舊酒新裝在基督教及異教的儀式與縟節這只瓶子裡,十字架和蛇都是亞特蘭提斯人的神聖智慧符號,中美洲瑪雅人和奎契人的神聖祖先(亞特蘭提斯人)也已被與輝映著綠色和天藍色光芒的“帶羽”之蛇庫瑪茲相互交融。據說,曾有六位代表光明的聖人從天而降,他們的表率通常是那第七位——也是最重要一位的“羽蛇神”(參見《波波武經》)。“帶翼”或“帶羽”之蛇的頭銜同樣也適用於中美洲的啟蒙者魁扎爾科亞特爾或庫庫爾坎。據推測,亞特蘭提斯的智慧宗教的中心應是一座氣勢磅礡的金字塔神殿,就矗立在黃金門之城中央升起的一處高原的眉頭上。佩戴神聖羽毛的啟蒙祭司便要從這裡出發,去把普世智慧之鑰帶往地球的最深處。
許多民族的神話都包含了神明“從海裡現身”的情節。有些美洲印第安薩滿曾訴說過神聖之人身穿鳥羽又佩戴貝殼念珠、從蔚藍的海水裡上岸來教導人們藝術與手工藝的故事。在迦勒底人的傳說中,被稱為俄安內的兩棲生物即是從海裡出現,並教授岸上的野蠻人讀書寫字、耕種土地、栽培藥草、觀測星星、建立合理的政府形式還有洞悉神聖奧祕。瑪雅人的救主魁扎爾科亞特爾(ㄧ些基督教學者相信他的真實身份是聖多馬)亦是從水中現身,他指導人們發展文明,還讓他們乘著一艘魔法蛇筏出海,以躲避別名“煙霧鏡”的暴虐之神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怒火。
有沒有可能這些在不可思議的遙遠過去自海裡現身、有如以斯拉般的半神人其實都是亞特蘭提斯的祭司?原始民族對亞特蘭提斯人的記憶無非都是他們的金飾的煥光、他們無與倫比的睿智以及他們最尊絕不凡的象徵符號——十字架與蛇。他們乘船而來的事實很快便被淡化,畢竟對草木愚夫來說,甚至連船都是猶如超自然的東西。無論亞特蘭提斯人究竟遠走他鄉至何處,他們肯定都在各地仿效黃金門之城的偉大聖所,持續不懈地廣建金字塔和神殿。這就是埃及、墨西哥及中美洲金字塔的起源。不論是諾曼第還是英國,或是美洲印第安人的土丘都是類似的文化遺物。就在亞特蘭提斯的世界殖民和同化計劃正有條不紊地進行的時候,一場災變居然一夕間就吞噬了整個亞特蘭提斯。那些許諾會重返他們的傳教定居點的聖羽啟蒙者-祭司從未兌現諾言;歷經數個世紀之後,只有神靈從海中現身的精彩故事仍在餘音繞梁。
H.P・布拉瓦茨基總結了造成亞特蘭提斯遭遇滅頂之災的原因指出說:
“在他們的惡魔,特維塔特的蠱惑下,亞特蘭提斯淪為了一個牛鬼蛇神橫行的國度。接踵而至的是戰爭,其中的故事太長所以不在此贅述;它的實質內容可以在該隱一族,就是那些被毀容的巨人和諾亞和他的公義家族的故事中發現。在亞特蘭提斯的覆滅後,這場衝突隨之告終;對它的追憶可見於巴比倫的故事與《摩西五經》的大洪水:所有巨人、魔法師還有每一個人都死了。沒有被殃及池魚的僅有朱蘇德拉或諾亞,他就相當是《波波武經》裡的斯林凱蒂恩斯人的先父,瓜地馬拉的聖典也有提到他乘坐大船逃難,如同印度教的諾亞——維斯瓦斯瓦塔。”(參見《揭開伊西斯的面紗》)
這個世界不僅從亞特蘭提斯那裡獲得藝術、工藝、哲學、科學、倫理和宗教,就連仇恨、紛爭還有歪曲也被一併延續了下來。亞特蘭提斯人掀起了有史以來最早的戰爭;據說日後的所有戰爭都只是為了證明當年那一場仗究竟孰是孰非的徒勞之舉。在亞特蘭提斯毀於一旦之前,它的靈性啟蒙者已經察覺到他們的土地因為背離光明之道所以注定前途多舛,於是他們率先離開了那個不幸的大陸。這些亞特蘭提斯人帶著神聖與秘密教義遷居埃及,成為該地的第一批“神聖”統治者。幾乎所有構成各種世界聖典的偉大宇宙神話,都是發軔自亞特蘭提斯神秘學派的秘儀。
垂死之神的神話
塔穆茲和伊絲塔是垂死之神寓言的最早示例之一,大概可以追溯到公元前4000年(參見劉易斯・斯彭思(Lewis Spence)《巴比倫與亞述》〔Babylonia and Assyria〕)。刻寫該傳說的泥板並未得到完好保存,因此對於塔穆茲儀式的記述只剩下斷編殘簡。作為太陽的秘儀之神,塔穆茲在為巴比倫人崇敬的第一批神祇中佔據一席之地,因為這些對深奧知識所知不多的人們只把他當作是農業之神或植物之靈。原來他被描述是陰曹地府大門的其中一名守衛,一同於其他許多救主-神祇,他也被尊稱是“牧羊人”或“牧羊之主”。塔穆茲同時也是巴比倫和亞述的母親女神伊絲塔的兒子兼丈夫。伊絲塔——她的聖星是金星——是巴比倫與亞述萬神殿中最受人愛戴的神明。她可能就是後來的亞斯他錄、阿斯塔蒂和阿芙蘿黛蒂。她為了挽回塔穆茲一命所以下到冥界去尋求靈丹妙藥的故事,是她的神秘學派儀式的關鍵要素。塔穆茲一年一度的慶祝之日就發生在夏至之前,他死時正是仲夏之時,這個古代月份的名字即是得名於他,隨之他也會受到精心編排的儀式哀悼。他究竟是如何蒙難不得而知,但從伊茲杜巴爾(尼姆魯德)對伊絲塔的責難來看,她可能間接導致了塔穆茲的死亡。塔穆茲的復活是一個皆大歡喜的時刻,那時他會被高呼是其子民的“救贖者”。
這位辛(月神)的女兒,伊絲塔於是張開雙翼,向下俯衝入死亡之門。這片黑暗之地——伊里伽爾的住所——向來都會形容是“不歸之路”。這個地方沒有半點亮光;居住在這裡的人唯一的滋養品就只有灰塵,而且還只能靠泥土充飢。伊里伽爾家門前的門栓上也佈滿灰塵,這間房子的守衛全身都像鳥一樣被羽毛覆蓋。伊絲塔要求守衛替她開門,並恫嚇他們說如果不趕緊遵命,那麼她就要撕碎門框和鉸鏈,然後把這群死亡守衛生吞活剝。這班大門守衛懇求她耐心等候,他們要去找冥府女王好取得放伊絲塔通行的許可,而且其他每一個人都要這麼依樣畫葫蘆一遍。伊絲塔就這樣走過七堵大門,一步步走向冥府深處。在第一個門口,她從頭上取下了大冠冕、在第二個門口,她把耳環摘下、在第三個門口,她拿掉項鍊、在第四個門口,胸前的飾品也沒了、在第五個門口,束腰被接著取走、在第六個門口,她也把手鐲脫掉、最後在第七個門口,連遮蓋她身體的斗篷都不要了。伊絲塔每次在服飾被拿走的時候都會抱怨連連,不過守衛都會告訴她,這就是要進入陰暗的死亡王國的規矩。結果,一見到伊絲塔就火冒三丈的冥府女主人對她施放了所有疾病,然後把她囚禁在九泉之下。
伊絲塔代表了充滿繁殖力的精神,她的遇難會阻礙地球上所有莊稼的收穫和生命的茁壯。
就這方面來說,這個故事與珀耳塞福涅的傳說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眾神意識到,少了伊絲塔,萬物都將失去生機,所以他們連忙派遣信使前去冥府要求還她自由。冥府的女主人不得不唯命是從,她將生命之水傾倒在伊絲塔身上。大病初癒的伊絲塔便起身朝著七堵大門往回走,並到每個關口都向守衛索回自己的衣飾(參見《迦勒底創世紀》〔The Chaldean Account of Genesis〕)。目前沒有記載表明,伊絲塔是否有取得能讓塔穆茲起死回生的生命之水。
伊絲塔神話象徵著人類的精神在七個世界,或說七個神聖行星領域中的墮落過程,在最後甚至連自己的心靈裝飾都會被奪走,這些裝飾現在被打扮在物質的肉體——冥府——這副身體的女主人網羅了被囚禁的意識的種種悲傷與痛苦。生命之水——秘密教義——可以治愈無知和疾病;於是精神再次飛升回神聖之源,當它向上穿過行星的圓環時,也重新獲得了上帝賦予的飾物。
巴比倫人和亞述人的另一個神秘儀式的主角是米羅達克與巨龍。低級宇宙的創造者米羅達克殺死了這頭可怕的怪獸,並以她的身體創造宇宙。這可能是聖喬治誅殺惡龍的基督教寓言的來源。
阿多尼斯,或稱阿多尼神秘學派每年在埃及、腓尼基和朱拜勒的許多地方都會舉辦慶祝。阿多尼斯或阿多尼這個名字的意思是“主”,非常貼切的太陽頭銜,後來被猶太人借用成為他們上帝的秘儀之名。阿多尼斯的母親是士麥那,她被眾神施法變成了一棵樹,過一會兒,這棵樹的樹皮突然裂開,一個即將成為救主的嬰兒就這麼呱呱墜地。相傳有一個說法聲稱是一頭野豬用牠的利牙扯開母樹的木頭,這才讓他得以從中誕生。阿多尼斯出生於12月24日的午夜,通過他的英年早逝,一種神秘儀式被於焉確立,這替他的子民帶來了救贖。在猶太人的搭模斯月(這位神祇的另一個名字),他會被阿瑞斯(瑪爾斯)派來的野豬撞死。所謂的阿多尼斯之悼(Adoniasmos)就是在哀嘆這位神祇不幸撒手人寰的儀式。
在《以西結書》8:14裡也有寫道一位婦女在耶路撒冷耶和華殿的外院為搭模斯(阿多尼斯)哭泣。據詹姆斯・喬治・弗雷澤爵士指出:
“他告訴我們,主的傳統出生地,伯利恆早已被那個更年久的敘利亞之主阿多尼斯的樹叢給先搶為快,就連嬰兒耶穌嚎啕大哭的那個地方,也曾經是維納斯的愛人被哀悼的地方。”(參見《金枝》)
據說在耶路撒冷的其中一道大門前就擺放著一尊紀念阿多尼斯的野豬雕像,而且人們還會在伯利恆的洞穴中舉行儀式慶祝他的降生。作為一個被獸角“開腸破肚”(gored)的人(或神(god))的阿多尼斯,是弗朗西斯・培根爵士之所以在他的神秘密碼象徵主義中使用“野豬”這個單詞的關鍵之一。
阿多尼斯本來是一個雌雄同體的神祇,代表太陽的力量在冬季被酷寒的邪惡原則——野豬給擊敗。在墓穴裡待了三天(三個月)後,阿多尼斯會在3月25日凱旋歸來,他的祭司與追隨者將一邊歡呼喝彩,一邊高喊“他已經起死回身!”。此外,阿多尼斯是從一棵沒藥樹上出生的。由於在防腐製作方面大有用處,沒藥因此成為了死亡的象徵,也是三賢士帶給馬槽中的耶穌的其中一份禮物。
在阿多尼斯神秘學派中,新人也要象徵性地歷經這位神祇遇害的過程,然後被祭司“復活”、接受使阿多尼斯的犧牲得以成就的救贖蒙福。幾乎所有作家都同意阿多尼斯原先是一個植物神,直接與花朵和水果的瓜熟蒂落有關。為支持這個觀點,他們舉出了“阿多尼斯的花園”,也就是在為期八天的時間裡,在一小籃泥土中種植和栽培種子的做法。當那些植物因為缺乏足夠的土壤所以夭折時,它們便被認為是阿多尼斯之死的象徵,然後通常會被跟著描摹這位神明的藝術創作一起投入海裡。
偉大的潘神,引自珂雪《埃及的伊底帕斯》。
潘被崇敬是神聖舞蹈的編者兼指揮,他比擬天體的運行創作出了這齣舞。潘本身是一個複合生物,他的上半身——除頭上的雙角之外——都是人模人樣,但他的下半身卻是山羊。潘是自然能量的原型,毋庸置疑亦是一個陰莖神,但別把他和普里阿普斯混淆。潘的笛子象徵著自然世界的和諧,這位神祇自己是土星的象徵,因為這顆行星坐落在摩羯座,後者的標誌就是山羊。在埃及也有潘神秘學派,他在那裡被視作朱庇特,即德謬歌。潘也代表太陽的輻射力量,而且他還是一幫粗魯神靈的首領兼一個好色之徒。他同時也寓意著低級世界的主宰精神。曾有後人杜撰的故事,其大意是在基督誕生之時,神諭在發出最後一聲啜泣後便靜默下來宣布:“潘神已死!”。
在弗里吉亞也有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宗教哲學學派,這個學派尊崇的是另一位命運哀戚的救世神,他的名字叫做亞提斯或阿提斯,很多人認為這是阿多尼斯的代稱。這位神祇出生於12月24日的午夜,關於他的死亡有兩種不同說法。第一種說法宣稱他像阿多尼斯一樣被打死;第二種說法則主張他是在一棵松樹下自宮而死。他的遺體隨後被偉大母神(庫柏勒)帶進一座山洞,那個地方經年累月下來都沒有任何損壞。現代世界應該感謝阿提斯儀式向大家餽贈了聖誕樹這個好東西,阿提斯在嚥下最後一口之前把他身上的不朽神性都送給了那時在他腳下的一棵樹。後來庫柏勒在移走遺體時也順手帶走了那棵樹。阿提斯在墳墓中待了三天,並在復活節的清晨重生,所有加入他的神秘學派的人都將藉著這場復活克服死亡。
“在弗里吉亞人的神秘學派中,”尤利烏斯・費爾米庫斯說道,“有所謂眾神之母的稱呼,每年大家都會砍倒一棵松樹,而且他們會在樹中發現一位青年的形象!伊西斯神秘學派會將松樹的樹幹切斷,然後從中挖空;利用這些木片製成的奧西里斯偶像會被埋起來。珀耳塞福涅神秘學派會把雕像跟處女的象徵物擺在一塊,接著在城市裡巡迴四十夜,但在第四十夜時就會升起火來把它們一律燒光!”(參見《阿多尼神秘學派》〔Sod Mysteries od Adoni〕)。
阿提斯神秘學派的活動包括聖餐,新人在這段用餐期間必須從鼓裡取食、飲用盛裝在鈸裡的飲料。經過公牛血受洗後,新人必須開始飲用牛奶,這象徵他雖然在哲學上仍是一個強褓中的嬰兒,但卻已逐漸擺脫物質領域(參見弗雷澤《金枝》)。阿提斯儀式對牛奶的教規與聖保羅把它當作靈性嬰兒的食物之間是否可能有任何關聯?撒路提烏斯就阿提斯儀式的秘儀解釋提供了有用的線索,偉大母神庫柏勒寓意的是宇宙的生生不息的力量,阿提斯代表的則是懸置在神性與獸性領域之間的靈性智慧。深愛阿提斯的眾神之母送給了他一頂畫有繁星的帽子,顯然標誌著天體的力量,但是阿提斯(人類)卻愛上了一個仙女(低級動物傾向的象徵),因此喪失神性、失去創造力。所以說,阿提斯代表著人類的意識,他的神秘學派與那頂失而復得的繁星帽關係匪淺(參見撒路斯提烏斯(Sallust)《眾神與世界》〔Gods and the World〕)。
薩巴神的儀式與巴克斯的非常相似,一般相信這兩個神祇可以被等同視之。巴克斯出生於薩巴或薩巴特,所以這些名字也經常被歸於他。薩巴神秘學派的儀式都在晚上舉行,其中受選者需要在胸前畫上一條蛇的圖案。亞歷山卓的革利免曾寫道:“薩巴神秘學派呈現給受啟蒙者的意象是‘滑過乳房的神靈’。”金蛇是薩巴神秘學派的象徵,因為這位神祇正代表太陽能量終年對這個世界的汰舊換新。猶太人從這些神秘學派中學走了撒巴俄這個名字,並用其來作為他們至高無上的上帝的頭銜之一。薩巴神秘學派一度在羅馬吸引過不少追隨者,後來它也影響了基督教的象徵主義。
薩莫色雷斯的眾卡比洛斯神秘學派在古時相當聲名遠播,公眾對它的欽慕僅次於厄琉息斯派。據希羅多德記載,薩莫色雷斯人擁有的教義,特別是關於水星/墨丘利的那些是來自於佩拉斯吉人。對於眾卡比洛斯派的儀式我們所知並不多,因為它們被掩人耳目地相當徹底。有些人認為眾卡比洛斯總共有七個人,並稱他們為“土星/薩頓王座前的七火靈”。其他人相信,眾卡比洛斯原先是七為神聖的流浪者,後來被改稱為行星。
有數不清的神祇皆與薩莫色雷斯神秘學派有所關係,而這個學派的儀式戲劇則是側重在一對四兄弟身上。頭三個兄弟分別是——阿什伊羅斯(Aschieros)、阿基撤蘇斯(Achiochersus)以及阿基撤薩(Achiochersa)——他們謀殺了第四個兄弟——卡什曼拉(Cashmala,或稱卡德莫勒斯(Cadmillus))。然而,狄奧尼斯多羅卻認為阿什伊羅斯其實就是得墨忒耳、阿基撤蘇斯是普路托、阿基撤薩是珀耳塞福涅,然後卡什曼拉是赫耳墨斯。據亞歷山大・懷爾德指出,在薩莫色雷斯神秘學派的儀式裡,“卡德莫勒斯的形象融入了底比斯蛇神、卡德摩斯、埃及的透特、希臘的赫耳墨斯還有亞歷山卓和腓尼基的安莫或阿斯克勒庇俄斯。”奧西里斯、巴克斯、阿多尼斯、巴爾德還有海勒姆・阿比夫的故事在這裡又一次週而復始。對阿提斯和庫柏勒的崇拜同樣沒有被薩莫色雷斯神秘學派遺漏。在眾卡比洛斯儀式中並不乏松樹崇拜,那棵阿提斯的聖樹會被修剪成十字架形然後砍倒,好祭奠被發現在樹根旁的那位被謀害的神。
“如果你詳加一看庫瑞忒斯的狂歡,”革利免寫道,“就會發現這是一個兄弟骨肉相殘的故事,他們用一塊紫布蓋住死者的臉,然後為遺體加冕,再用長矛的矛頭插住、埋於奧林匹斯的山腳下。一言以蔽之,這些神秘儀式的內容說來說去就是謀殺跟下葬。(這位妄圖詆毀異教儀式的尼西亞教父顯然忽略了一個事實,就像眾卡比洛斯派的殉道者,耶穌基督也同樣遭人背叛、折磨最後被謀殺!)而且主持這些儀式的祭司都被尊為神聖儀式的國王,這樣的稱呼是命名自他們的職責,由於下令禁止把帶根的芹菜放在桌上、因為他們相信芹菜是生於庫瑞忒斯的鮮血,這反而又為這齣悲劇添加了一絲古怪;就像女人在慶祝塞斯摩弗洛斯時,會戒除食用掉在地上的石榴的種子,因為石榴也被相信是從狄奧尼索斯的鮮血裡冒出來的。他們也把那些庫瑞忒斯稱為眾卡比洛斯;他們聲稱儀式本身就是眾卡比洛斯的神秘之處。”
眾卡比洛斯神秘學派囊括三個等級,其中頭一等級要負責祭祀死於其他三兄弟之手的卡什曼拉;第二等級負責找到他殘缺不全的屍體,找全屍塊需要耗費很大的力氣;第三等級要歡欣起舞——因為卡什曼拉已經復活,而且就要拯救世界。在薩莫色雷斯的眾卡比洛斯神殿裡充斥著各路奇異的神明,其中有很多是自然元素力量的體現,可能是在暗喻巴克斯教的泰坦。眾卡比洛斯教對入會的小孩跟大人都一視同仁,甚至是罪犯在聖所裡都會被寬待。薩莫色雷斯神秘學派的儀式特別注重航海,狄俄斯庫里雙神——卡斯托耳和波魯克斯,亦稱航海之神——深受這個教派的成員擁護。聽從了俄耳甫斯的建議的阿爾戈遠征隊曾在薩莫色雷斯島稍作停留,為的就是要讓船員都去參加眾卡比洛斯教的儀式。
希羅多德曾提到,當岡比西斯踏入眾卡比洛斯神殿,他在看見一個挺直腰板地男人的形象,還有一個面對著他、伸直脖子的女人的形象時難掩地笑了出來。如果岡比西斯瞭解神聖天文學的原理,那他就會知道,他在那一刻正處在一個宇宙平衡的關鍵位置。“‘我很想知道,’”伏爾泰說:‘這些聖職者到底是何許人也,這些神聖的共濟會員居然在慶祝古代薩莫色雷斯神秘學派的秘儀,這些東西還有他們的神祇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參見麥基《共濟會百科全書》)。革利免說眾卡比洛斯神秘學派就是“崇尚那位被弟兄謀殺的兄弟的神聖秘教”,而“眾卡比洛斯之死”也是古代的神聖象徵之一。因此,這個非本我的自我謀殺寓言就這樣通過不同民族的宗教神秘主義千古流傳。這種哲學層面的死亡與復活,也分別被小和大秘儀象徵著。
垂死之神這個神話最奇怪的一個地方就是俗稱的倒吊人。對於這個奇特概念最重要的例子可見於奧丁教的儀式,奧丁將自己懸吊在世界之樹上九天九夜,而且他還用聖矛刺傷了自己。由於這個崇高的犧牲,吊掛在尼福爾海姆深處的奧丁終於透過冥想發現了後來被他的人民記下保存的盧恩字母。因為有如此非凡經歷,所以奧丁有時也會被描繪成坐在絞刑架上,並成為所有被絞死的人的守護神。弔詭的是,倒吊人隱喻的其實是搭著繩子自天國懸掛而下的人的精神。這種自我犧牲換得的獎賞並非死亡而是智慧,人的靈魂將在這個過程中懸吊在幻象世界之上並冥思其不真實,這是成功實現自我成就的嘉獎。
一覽過所有這些古代秘密儀式後,我們可以清楚看到,垂死之神的奧祕在那些宣揚神聖教義的一派光明且受人尊敬的學院裡總是屢見不鮮。這個奧祕甚至也延續到了基督教,這在亦神亦人的耶穌基督被釘上十字架並斷氣的那一刻已十足顯露。如果基督教想要媲美異教在它們的哲學盛行時代所達到的高度,那麼它就必然得願意去重新發掘這齣世界悲劇和這些普世殉道者的秘密起源。垂死之神的神話是成就普遍跟個人的救贖與重生的關鍵,那些對這個無可比擬的寓言一竅不通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自恃已經明智或透徹地讀懂了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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