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11日 星期六

處女與葡萄:《古蘭經》的基督教起源

http://chiesa.espresso.repubblica.it/articolo/7025?eng=y

 

by Sandro Magi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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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考察古代語言留下的蛛絲馬跡,一位德國學者對伊斯蘭教的聖典提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理論。根據他的觀點,《古蘭經》真正的作者其實是操著一口敘利亞−亞拉姆語向阿拉伯人宣揚福音的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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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人們應該或多或少都知道亞拉姆語曾經是古代中東大部分地區的流行語言,而這自然要歸功於梅爾・吉勃遜主演的《受難記:最後的激情》(The Passion of the Christ),這部電影中的所有對白都是直接使用亞拉姆語來進行。


但是,敘利亞−亞拉姆語其實也是《古蘭經》的源流之一,這就是為什麼《古蘭經》中仍依稀保留著原始基督教的影子,這涉及的是一個更加偏門且生僻的概念,甚至可以說這是一個有些危險的話題。說起這個領域有哪些最值得關注的作者——絕非德國的古代閃米特語與阿拉伯語教授,克里斯托弗・盧森伯格(Christoph Luxenberg)莫屬——不過出於安全考量,他使用的是化名。畢竟在僅僅幾年前,他在巴勒斯坦納布盧斯大學任教的同事薩利曼・巴希爾(Suliman Bashear)就曾被他自認為受到冒犯的穆斯林學生推出窗外。


由於宗教戰爭的影響,16−18世紀的歐洲《聖經》學者也經常使用假名來自保。但現在反倒是研究《古蘭經》學者不得不這麼做,不過這也意味著重新反思穆斯林的聖典、歷史、語言與古卷的時候已經到了。


出於許多原因,這確實是一個充滿潛力的機會。正如德國薩爾蘭大學的德爾格・呂迪格爾・普恩跟其他《古蘭經》學者都認為,從語言學的角度去理解伊斯蘭教的聖典,遠要比原教旨主義式和摩尼式的研究方法要更加可取,也更能夠揭示其與猶太教以及基督教之間不為人知的聯繫。


“克里斯托弗・盧森伯格”的著作《敘利亞−亞拉姆語版古蘭經》(Die Syro-Aramäische Lesart des Koran)已於2000年在德國正式發行,出版商為柏林的阿拉伯文書公司。不過,一個更新的修訂版(同樣在德國出版)已即將在各大書店上市。


下面這篇作者專訪曾被分別刊登在德國的《南德意志報》與2004年3月12−18日刊的義大利《精華周刊》第11輯上:


〈福音書與伊斯蘭教〉

阿爾弗雷德・哈肯斯伯格對“克里斯托弗・盧森伯格”的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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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教授,首先請教您為什麼會覺得應該要透過這種方式來重新詮釋《古蘭經》?


A:這是因爲在《古蘭經》中存在著許多含糊不清的地方,甚至連那些阿拉伯評論家都承認這一點,甚至還有人說,只有真主才能讀懂它們。西方是直到19世紀中葉才開始對《古蘭經》的系統性研究,並且總是以阿拉伯學者的研究為基礎。問題是他們的研究從來沒有思考過《古蘭經》中的一些詞彙很可能其實是外來語。


Q:那麼,又是什麼使您的研究方法如此與眾不同?


A:我起初的想法是,要研究《古蘭經》就必須從歷史−語言學的角度來切入。因為在《古蘭經》成書的時候,阿拉伯語尚未形成屬於自己的書面語言;因此,我們首先必須要考慮到亞拉姆語,因為它不但是那個年代,也就是4−7世紀時的流行書面用語,同時也是西亞地區的通用語言。


Q:請告訴我們您是如何繼續的。


A:一開始我便著手進行“同步式”閱讀,也就是說,我同時使用阿拉伯語和亞拉姆語來解讀經文。拜這種方法所賜,我很快就發現亞拉姆語對《古蘭經》有著超乎想像的影響:事實上,現在以所謂的“古阿拉伯語”寫成的大部分經文最初其實應該都是亞拉姆語。 


Q:既然如此,請問您是如何看待人們一直以來所認為的《古蘭經》是最早的阿拉伯語文學作品這種觀點?


A:《古蘭經》的歷史根據伊斯蘭教傳統可以追溯至7世紀,但真正意義上的阿拉伯語文學的誕生卻要直到兩個世紀之後,也就是俗稱的“先知傳記”時代的事了;例如逝世於公元828年的伊本・希沙姆的作品。因此我們可以藉此來確定後《古蘭經》時代的阿拉伯文學究竟發展到了什麼程度,我指的是在編纂《阿拉伯語詞典》(kitab al-ayn)的哈利勒・本・艾哈邁德逝世於786年,還有為阿拉伯語語法做出極大貢獻的希巴威沃於796年過世後的那段時期。現在,假如我們假設《古蘭經》真的是在先知穆罕默德歸天後的一年成書的,那就是公元632年,換句話說這中間有足足一百五十年的間隔,在那段時間裡我們找不到其它任何阿拉伯語文學作品。


Q:所以,在穆罕默德時代,阿拉伯語還沒有被明確的形式化,也還未發展出書面用語。那麼《古蘭經》究竟是怎麼編纂的呢?


A:那個時候還沒有嚴格意義上的阿拉伯語學校——除了,也許在美索不達米亞南部,即今伊拉克的安巴爾和希拉的基督教中心勉強可以算是。那裡的阿拉伯人都接受了敘利亞基督徒的教化。他們使用的禮拜語言是敘利亞−亞拉姆語。這既是他們的文化載體,也是他們的書面語言。


Q:這種文化語言與《古蘭經》的起源有什麼關係?


A: 敘利亞的基督徒是從公元3世紀開始前往亞美尼亞或波斯等鄰近國家宣揚福音。他們走遍了遙遠的異域,一路來到中國和印度的西部邊界,除了踏遍整個阿拉伯半島之外,還有葉門和埃塞俄比亞。正因如此,為了向阿拉伯人宣講福音,他們很可能會選擇使用貝都因人的語言或阿拉伯語。但在那個阿拉伯語還只能算是一種方言,尚未形成書面語言的時代,傳教士們別無選擇,只能嘗試使用他們自己的書面語言和文化;也就是敘利亞−亞拉姆語。於是,雖然《古蘭經》是用阿拉伯語寫成,但它其實是以敘利亞−亞拉姆語來思考的。


Q:您的意思是,不懂敘利亞−亞拉姆語的人就無法正確翻譯和解釋《古蘭經》嗎?


A:確實如此。任何想要研究《古蘭經》的人都應該通曉敘利亞−亞拉姆語,還有瞭解那個時期,也就是7世紀時的文學概況。唯有如此才能正確的識別那些阿拉伯語的原始含義,它們的語義必須被重新翻譯成敘利亞−亞拉姆語才能瞭解。


Q:那麼讓我們來看看那些產生異議的地方。根據您的說法,伊斯蘭教的天國承諾那些自殺炸彈客可以在死後享有處女的觀念是最離譜的誤譯之一。 


A:讓我們先從“huri”這個單詞開始說起,阿拉伯評論家對這個單詞沒有找到其它除了天國的處女以外的含義。但如果瞭解敘利亞−亞拉姆語,就發現它的意思其實是“白葡萄”,正好是基督教中最常跟著天國一起出現的象徵之一,且在耶穌的最後晚餐上也有被提到。在另一段《古蘭經》段落裡它又被誤譯為天國的“兒童”或是“年輕人”,但在亞拉姆語裡,它指的是葡萄樹的果實,相當於《古蘭經》中提到的珍珠。與這種關於天國的象徵一樣,這些誤譯很可能與壟斷《古蘭經》研究和釋經的男權思想不無關係。


Q:順道一提,請問您對伊斯蘭教的蒙面有什麼看法?


A:在第24章31節裡,阿拉伯語版《古蘭經》是這麼寫的,“她們應該用khumurs擊打袋子。”基本上這是一段無法理解的經文,因此就衍生出了下面這樣的解釋:“莫露出首飾,除非自然露出的,叫她們用面紗遮住胸瞠。”但是,如果這段經文被以敘利亞-亞拉姆語來解釋,那麼其含義便瞬間豁然開朗:“她們應該在腰上綁著腰帶。”

 

Q:所以,蒙面真正的意思是要配戴貞操帶?


A:也不盡然。確實,在基督教傳統中,腰帶經常與貞操聯繫在一起:例如聖母瑪麗亞很常見的一個形象就是她會在腰間繫著腰帶。但根據福音書的說法,在最後的晚餐上,基督也曾在腰上繫著圍裙來為門徒洗腳。在基督教信仰裡有很多類似的情節。


Q:您還發現《古蘭經》在第97章裡提到了基督的降生。根據你的翻譯,在著名的提及瑪麗亞的那一章,她的分娩其實是“受主授意的”。此外,這個文本還提到了邀請大眾參加的神聖禮拜儀式。有沒有可能,原本的《古蘭經》其實只是阿拉伯語版的基督教《聖經》? 


A:究其起源,《古蘭經》實際上是一部敘利亞−亞拉姆語禮拜書,裡面充滿了出自《聖經》的讚美詩和抄錄,可能是被用於基督教的宗教活動。再者,《古蘭經》最初的功用是為了將《聖經》的內容變成阿拉伯語來宣講給麥加的基督徒,原本的《古蘭經》並不是像它後來在麥地那被人為改造過後的那麼具有政治性。《古蘭經》在一開始並沒有被當成是某種新宗教的開端,它完全只是為了向阿拉伯社會宣揚《聖經》的工具而已。


Q:對許多穆斯林來說,《古蘭經》代表了絕對的真理,您的結論對他們而言無異於褻瀆。截至目前為止,您都收到了什麼樣的反響呢?


A:在巴基斯坦,是有曾刊載摘錄了我的書的《新聞周刊》被禁止販售。但我也必須說,就我本人實際認識的穆斯林而言,我並沒有引起他們的任何敵意。相反的,他們非常讚賞一位非穆斯林居然願意如此客觀的研究他們的聖典。只有那些要堅持要以錯誤的方式詮釋上帝話語的人才會指責我的研究是在褻瀆。不過《古蘭經》亦明確寫過,“沒人能把神導致的錯誤引導回正途。” 


Q:難道您不會害怕遭到伊斯蘭教法的處置,就像薩爾曼・魯西迪受到死刑判決? 


A:我不是穆斯林,所以我無須承擔這種風險,更何況我對《古蘭經》沒有任何不敬。


Q:但您仍然使用化名。


A:我這麼做是因為一些穆斯林朋友的建議,他們很擔心會有狂熱的原教旨主義者,等不及教令下來就急著想把我給送上天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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