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星觀察實驗結束過了大約兩年後,1975年2月下旬,我接到了來自華盛頓特區的一名高級官員的電話。
我曾在一次社交場合上見過他,我們兩人很投緣,因為他對心靈研究也很有興趣。
我對他可以說是既欽佩又尊敬。他從不避諱談論自己不同常人的興趣,不畏在“主流觀點”的大河中逆流而行,即使這可能會損害他在華府中的名聲。
但當我的朋友打電話過來時,他卻顯得有些欲言又止,如同下面根據我的記憶所拼湊的對話呈現的。
“阿克塞爾羅德先生之後會打電話給你,”他說。“如果你接到了,他不管說什麼你都照做就是,別問任何問題。”
我頓了一下,然後問說:“可是,這位阿克塞爾羅德先生是誰?”
現在換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
然後:
“我沒有辦法告訴你,因為就連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重要的是,這非常重要,非常緊急,不管他說什麼你都要照做...
我不能再告訴你更多了,所以不要問了。乖乖照他的話做就是。而且,無論你之後有沒有照做,我們從此以後都不要再次提及這次談話。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請你以後永遠不要再向我問起這件事。”
我的朋友接著就把話題轉向了我的近況,聊了一會兒後就掛斷了電話。
我們過往的交流總是很愉快,但他這次卻顯得十分侷促不安。不過說實話,這種事情在我的心靈研究生涯中其實並不稀奇。總會有各式各樣的人前來找我,他們有的要求匿名,有的使用假名——例如需要一些破案線索的警察和偵探、在研究中陷入僵局的科學家、著名博物館的藝術總監,因為館內的一幅珍貴的畫作被偷了。
絕望的人難免會做出絕望的嘗試——比如向靈媒求助——甚至一些總統也曾諮詢過占卜師。我就是以這種不太公開的方式開始了一連串令人難以置信的經歷,我一方面對這些事情感到興奮,另一方面卻也有些惶恐,就好像我身處在兩個現實之間,可是它們看起來卻同樣不真實。
結果,雖然之前才說情況緊急,但神秘的阿克塞爾羅德先生卻是直到四個星期後才打電話來。他打電話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這通電話把我從熟睡中叫醒,所以,當然,我一開始想不太起來他是哪位。
等到我們終於解決這個問題後,他便開口問說:
“你能在今天中午之前趕到華盛頓嗎?我知道時間有點倉促,但如果你能趕來的話,我們將不勝感激。我們會承擔路途上的所有開銷。”
我本來正要問為什麼一定要在中午前趕到華盛頓,但我想起我的朋友曾說過千萬不要發問。所以,我只好說我會搭飛機之類的交通工具過去的。
“很好,”阿克塞爾羅德先生說:“只是我們無法去機場迎接你。你知道史密森尼自然歷史博物館嗎?”
我說我知道。
“很好,”他回答。“你一抵達後,就去博物館,在中央圓形大廳的大象雕像附近等待。要趕在中午前到那裡。我們會派人去接你。到時你只需要跟著對方走即可。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絕不能告訴任何人你要去哪裡。如果你覺得做不到,請現在就說出來,我們就當這件事從來沒發生過。”
我一聲不吭地聽著。
“這是沒問題的意思嗎?”他問。
“是的,我想沒問題。”
但我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個問題,這似乎是一個很合理的問題。
“我該怎麼知道誰是來接我的人?”
“別擔心。我們知道你長什麼樣子。”
然後,阿克塞爾羅德先生連再見都沒說就掛了電話。
現在我只好起床,煮了杯咖啡,又抽了幾根雪茄,坐下來一邊沉思、一邊聆聽著窗外喧囂的黑暗(紐約市總是很吵鬧)。
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這樣,如果不是因為華盛頓特區有那位德高望重、我很尊敬的熟人,我恐怕會直接因為這件事情實在太過可疑而一口回絕。
別忘了,1975年時的世界還處在冷戰之中。我和SRI的同事們都相信,蘇聯的KGB肯定會對我們正在做的事情感興趣。這種可能性有時會讓我們產生更加天馬行空的幻想,像是有人可能會被這個臭名昭彰卻絕頂聰明的組織綁架,甚至落入更糟的下場。
總之,我決定乾脆早點抵達華盛頓,這樣我還可以去逛逛自然歷史博物館中的大量礦物和水晶展品。多年來這一直是我樂此不疲的嗜好。因此,伴隨在冷冽的隆冬中升起的朝陽,我已出發前往拉瓜迪亞機場,準備搭上下一班飛往華盛頓的班機,這一趟航程大概需要五十分鐘的時間。
我抵達時時間還綽綽有餘。事實上,博物館根本還沒開放,所以我就去商店買了咖啡和麵包,然後抽了幾根雪茄。
毫不意外的是,即便眼前有三英尺長的水晶、雞蛋大小的奇珍寶石,我的心思卻完全不在它們上面。說實話,我一直止不住地在冒汗。
我是在緊張嗎?還是害怕呢?
最後,我走到了圓形大廳的台階上。我盡可能不動聲色(起碼我覺得自己很低調)地觀察著下方的地面——那隻著名的大象雕像就聳立在中央,相信所有看過的人都會同意它真是相當雄偉。我假裝表現得像普通的遊客,站在大象雕像面前,假裝自己對它很有興趣,那時的時間是正午。
突然,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斯旺先生?”我一轉過身,那個人立刻遞給我一張卡片,上面寫著:請不要說話或提出任何問題,這是為了你我的安全著想。
如果說我之前還不確定自己是否扯上了麻煩,現在我可以不用再懷疑了。遞給我卡片的人用熾熱的綠色眼珠直直盯著我,這清楚表明他是認真的。我不敢說話。他很年輕,看起來就像是為海軍陸戰隊量身打造的模特兒——意思是他身材高大、魁梧、嚴肅,彷彿能在悄聲無息間置人於死地。
但更令人吃驚的是,來迎接我的其實是兩個人,他們看起來就像一對雙胞胎。數十名遊客在我們周圍來來去去。讀完卡片後,我眨了眨眼。第一個人拿出了一張我的照片,並刻意將照片上的臉與我的臉進行了比較。
接著他握住我的手,那力道就像在搖晃它,並將我手上的紋身與另一張照片進行比較——這個紋身是我在1962年因為喝醉一時興起紋的。
他向他的雙胞胎點了點頭,後者一直在以一種極為專業的方式環顧四周,然後換他走過來將剛才的流程重複了一遍。
然後他們在一本似乎是核對簿的小冊子上簽了字。這一切發生在僅僅幾分鐘之內,在大象雕像周圍來回走動的遊客似乎都沒有察覺到異狀。
第一個雙胞胎點點頭,指著博物館的大門,示意我跟在後頭,另一個雙胞胎則走在我身後。我們徑直走到路邊,上了一輛外表看上去相當樸素、卻直接停靠在禁止停車區的車。
司機是一名女性,她似乎是刻意不看我。車子很寬敞,是藍色的,外表有點髒舊,但內部一塵不染。我坐在後座,雙胞胎分別坐在我兩旁。其中一人又遞出一張卡片:請不要說話。如果你想要,可以吸菸。我充滿感激地照做了。此時我的腋窩早已浸滿汗水。
我想,在外人眼裡我們只不過是一輛再普通不過的、行駛在擁擠的車水馬龍中的車子。當我們離開華盛頓後,雙胞胎又拿出一張卡片,上面寫著:請不要認為這是針對你,但我們需要檢查你的身上和衣服裡是否藏有武器或蟲子。
我難道能說不嗎?
於是他們開始進行檢查,甚至拉開我褲子的拉鍊,還看了一眼我的內褲。然後,他們又在那本神秘的核對簿上簽了字。
我以前從未接受過這樣的對待。我從來沒有被搜身過。我很想發脾氣。然而,我根本不敢動,也不敢張嘴,最後只是抽了口雪茄。
我根本不知道我們正在往何處去。我認為我們似乎是要前往隱藏在一片森林後面的CIA總部。我以為那裡是我們的目的地,沒想到車子直接加速過了那裡。這時又來了一張卡片:你將被載往直升機起降場。在抵達目的地之前,我們得為你戴上頭罩,如果你餓了,可以吃三明治。
不祥的警告已經在我腦海中響起。然而,聽起來很愚蠢的是,儘管我的胃在抽蓄,但我確實很餓。所以我很快就將三明治狼吞虎嚥下肚。雖然我的手在發抖,但雙胞胎似乎都刻意假裝沒注意到。
好吧,我心想,看來我要不是被綁架了,就是真的有非比尋常的事情正在發生。
大約二十分鐘後,第二個雙胞胎拿出了前面說過的頭罩,讓我在悶熱的黑暗中度過了接下來的旅程。沒多久,車子停了下來。兩個雙胞胎緊緊抓著我的手臂,將我攙扶下車,並立刻坐進直升機。我們幾乎還沒繫好安全帶就起飛了。
這段航程似乎持續了半小時,但我無法確定。
不久後,我們降落在某個地方,我被扶著走了很長一段路,然後我聽見門關上的聲音,看來我們在朝某個地方下降。所以我知道我們是在電梯裡。我在電梯裡轉過身,等到它停下來的時後,我們似乎已下降了一段不小的距離,門一打開,我們就走了出去。
接下來,我的身體被雙胞胎改變方向了好多次。大概在轉了十個彎後,我們繼續前進,走到一個似乎是下坡的地方,然後我就被推到了一把椅子上。
這時,一個聲音說出了我在這段心驚忐忑的旅程中聽到的第一句話:
“斯旺先生,我現在要摘掉你的頭罩,感謝你的到來與願意忍受我們的流程。”
我完全不介意承認,我現在實在害怕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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