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可福音》4:35-6:29)
“我名叫群。”
“我是一個矛盾的人嗎?
好吧,那麼我就是一個矛盾的人了。
(因為我博大精深,所以包羅萬象)”
(惠特曼,出生於1814年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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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子座與水星
“最重要的是,”阿道斯・赫胥黎在《長青哲學》中寫道:“在印歐語言中,‘二’的詞根就有邪惡的含義。”他繼續說道:
“希臘語前啜dys(例如dyspepsia〔消化不良〕)和拉丁語dis(例如dishonourable〔可恥的〕)皆是源自於‘duo’。與它同源的bis賦予了現代法語單詞bévue(‘錯誤的’,其字面意思是‘雙瞳’)一層負面的含義。‘dubious’、‘doubt’和‘ Zweifel’都有‘心懷二心使人誤入歧途’(second which leads you astray)的含義——因為懷疑就是二心兩意(double-minded)。班揚(Bunyan)有他的‘二心先生’(Mr. Facing-both-ways),現代美俚語有所謂的‘腳踏兩條船’(two-timers)。我們的語言隱晦地、不自覺卻睿智地證實了神秘主義者的發現,即分裂(division)從本質上來說是不好的——順道一提,我們的老對手‘二’在這個字身上又再次出現了。”(Huxley, p.11-12)
所有神秘哲學都相信現實是一個統一的整體,而靈性修行的首要目標就是要認識這種統一性,因此任何關於靈性生活的論著皆必須包含對統一與分裂的思考。《馬可福音》的第三部分正是在思索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在其中看到與雙子座有關的意象,它是被托勒密稱之為“雙體星座”、“雙元星座”(disdma)以及現代占星學家口中的“變動星座”(Mutale)中的第一個星座。托勒密描述說:
“雙體星座,即雙子座、處女座、射手座和雙魚座,是那些緊隨在固定星座之後的星座,它們又被稱作雙元星座,是因為它們的位置介於固定星座、至日星座和分點星座之間,因而它們同時具有開始與結束、兩種氣候的自然屬性...雙體星座的人往往複雜、善變、難以捉摸、輕浮、不穩定、反覆無常、花心多情、多才多藝、喜好聲樂、懶懶散散、貪得無厭且經常改變主意。”(Ptolemy, p.67-9)
由於這些特質涵蓋了四個星座,所以我們不能說它們獨屬於雙子座。事實上,今天很少有占星學家還會說雙子座的典型特質是喜愛聲樂、懶懶散散、花心多情或貪得無厭,不過其餘的特質倒是很貼切,並且在那些身為雙魚座的人身上十分突出。傑佛瑞・梅奧列出了這個星座在大多數占星學家眼中的特質:
“適應性強、善於溝通、多才多藝、忙碌不停、閒不下來、好奇心強、喜歡多樣性與變化,喜歡設計巧妙的方法來改變事物的運送方式。這樣的人可以說是理想的中間人、調解者。神經質、容易激動、反覆無常、機智伶俐、健談、從不無聊都是雙子座的特質。”(Mayo, 1964, p.43)
這些特質實際上就是“二元性”的體現,所有的變動星座均具有這種特徵,只不過它在雙子座身上特別明顯,因為雙子座是風象星座,而風恰好就是最適合用來代表千變萬化與反覆無常的元素。雙子座的符號(♊︎)非常清楚地捕捉了它的本質:兩根並行卻分開的柱子,它們的頂部彼此相連,暗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本性之間的永恆衝突,以及“一種無法壓抑的躁動,人類正是因為有了這種躁動才能夠走出自己、開闊眼界。”(Jones, p.59)在好的情況下,它代表了多才多藝,就像聖保羅說的,向什麼樣的人,我就作什麼樣的人;在壞的情況下,它就會變成反覆無常,乃至口是心非。
聖保羅的雙子座特質還體現在了他一生中扮演過的許多角色:演說家、神學家、寫信者,還有傳道士——他對早期基督教的發展功不可沒,他在前往大馬士革路上看見的異象,促使他從一個狂熱的迫害者轉變成這個新信仰最堅定的信徒。他在《羅馬書》第七章中對於道德衝突的敘述更是完美展現了雙子座的二元性與水星的矛盾性。*他甚至被路司得的人以為是雙子座的主宰者,墨丘利(即希臘人的赫耳墨斯)在人間的化身(《使徒行傳》14:12)。
水星(☿),它的代表金屬是“水銀”,並對應著整個腦脊髓系統與神經,即身體中的“信使”。它同時也負責掌管大腦,而心理學家告訴我們大腦其實是“二分式”的,所以它有左右兩半球。左半球負責理性和邏輯,右半球負責情感和創造力。水星是太陽系中移動最快的行星,這或許就是為什麼在神話中它是眾神的信使。托勒密認為如果一個人的上升星座是水星,那麼他就會“深思熟慮、博學多才且充滿創造力”,但他也舉出了它的一些負面特質:
“...性格頑劣、魯莽、健忘、浮躁、輕率、善變、三心二意、短視、無知、心術不正、習慣說謊、不識好歹、情緒不穩、難以依靠、貪婪、為人不公,以及一般來說是缺乏判斷力,容易誤入歧途。”(Ptolemy, p.361)
雙子座的靈性教訓
“他,至高者,在沉睡的我們心中清醒,
揮灑出一個又一個耀眼的亮光;此即
光明,婆羅門,永恆。”
(《石氏奧義書》〔Katha Upanish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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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原曉得律法是屬乎靈的,但我是屬乎肉體的,是已經賣給罪了。因為我所做的,我自己不明白;我所願意的,我並不做;我所恨惡的,我倒去做。若我所做的,是我所不願意的,我就應承律法是善的。既是這樣,就不是我做的,乃是住在我裡頭的罪做的。我也知道在我裡頭,就是我肉體之中,沒有良善。因為,立志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來由不得我。故此,我所願意的善,我反不做;我所不願意的惡,我倒去做。若我去做所不願意做的,就不是我做的,乃是住在我裡頭的罪做的。”(《羅馬書》7:14-20)
《馬可福音》的這一部分是以一段典型的旅程開始:雙子座的反覆無常通常會表現為某種流動性。耶穌很早就開始旅行,但範圍一直僅限於加利利;現在他和門徒要乘船穿越加利利海前往格拉森人的地方,除了這段插曲之外,這裡似乎沒有什麼明顯的暗示雙子座的跡象。然而,我們無法找到雙子座的跡象,其實是因為我們不了解天空的象徵符號學。馬可的讀者是一群生活在希臘化文化中的人,因此他們在理解這些段落的時候會比我們更快反應過來。雙子座的雙胞胎,卡斯托(Castor)和波路克斯(Pollux)是水手的守護神。據塞斯寫道:
“在希臘人的神殿中,他們一般被描繪成身騎白馬、手持長矛,兩人並肩而行且頭戴獵帽,帽頂上還有一顆閃閃發亮的星星...據說,這對雙胞胎在從科爾喀斯回來後就掃蕩了鄰近海域的海盜和掠奪者,因此他們被奉為航海者的好朋友與守護神...傳說人們有時會看見火焰在他們的頭頂上奔騰,這時本來在海上興風作浪的暴風雨就會平息,海面重新恢復平靜...他們擁有掌控旦夕禍福的強大力量,尤其是掌控海上的風浪。”(Seiss, p.112-3)
載著聖保羅從馬耳他到敘拉古的那艘船(《使徒行傳》28:11)就叫做“卡斯托和波路克斯”。鑒於他們被認為是水手的守護神,這很可能是當時十分普遍的船名。這個星座常見的象徵是一艘載著兩顆星星的船。荷馬在他的《卡斯托和波路克斯讚美詩》中寫說:
“熱情的繆斯呀!歌頌朱威的雙胞胎吧,
...和藹的卡斯托,為人無可挑剃。
馴服駿馬的波路克斯,樹立無數榮耀。
他們守護著地上的蒼生
與在波濤洶湧中前行的航船。
每當寒冷的暴風雨襲捲大海,
在驚濤駭浪中抱頭鼠竄的水手們,
就祈禱和起誓,向朱威的雙胞胎呼救,
恐懼的他們紛紛聚集在船頭,
獻上雪白的羔羊作為祭品,狂風
與惡浪正在翻江倒海,
就在這時,從洶湧的海水
與踉蹌的航船底下,他們乘著金色的翅膀衝向天空,
喝令狂風就此平息,
將浪花灑向白色的海床,
這是揚帆的好兆頭;現在不必再擔驚受怕,
目睹這一幕的水手們無不欣喜若狂,
終於在安穩的喜悅中離開平靜的大海。”
(雪萊譯,Allen, p.227-8)*
經文中的一些細節顯然是在暗示雙子座。馬可使用laelaps一詞來表示暴風雨,但萊拉普斯(Laelaps)同時也是希臘神話中的阿克泰翁(Actaeon)的獵犬,也就是大犬座,它是雙子座的旬星之一(Allen, p.117)。為了平息暴風雨,耶穌大喊了一聲sipda——“靜了吧”——剛好呼應了斯巴達人對雙子座的稱呼−Sid。耶穌當時將頭枕在“枕頭”(cushion)上——這長久以來一直被認為是只有彼得本人才能提供的細節——也呼應了雙子座頭上的頭飾,或是在他們頭上奔騰的火焰。proskephalaion這個希臘文通常被翻譯成“枕頭”,它的原意其實就只是“面向頭部(的東西)”。在阿普列尤斯的《金驢記》中,盧修斯認出兩名年輕的演員正在扮演卡斯托和波路克斯,因為他們都戴著頭盔“其形狀宛如他們的母親勒達(Leda)生下的鵝蛋,上面還畫著尖銳的星星——那是雙子座的象徵。”(Apuleius. p.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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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可以參照麥考利(Macaulay)的《古羅馬歌謠集》(The Lays of Ancient Rome)中的詩歌:
“凱旋歸來的酋長,
他在浴血奮戰的時候,
看見那對偉大的兄弟,
就站在他的右邊。
駁船安穩地抵達良港
無畏沿途的驚濤駭浪,
都要歸功於那對兄弟,
他們坐在風帆上
散發萬丈光芒。”
不過,這個故事與雙子座的聯繫並未僅止於此。作為一個靈性寓言,這段小插曲表達了該星座所象徵的破碎與分裂的概念。洶湧的海浪代表新人在面對生活中的千變萬化時所經歷的情感與精神波折。這可能會導致一個人頓時迷失方向,變得漫無目的,看似走得很快實則在原地踏步。這個比喻是要告訴我們,內心的平靜是靈性生活的先決條件。我們每個人內心中的“masler”,即神聖自我平時處於“沉睡”狀態,它需要被重新喚醒,如此一來我們才能全神貫注在眼前的目標,而不是陷入各種無謂的精神內耗。
正如以利亞所看到的,上帝既不在風中、地震中或火中,而只有傳來“微小的聲音”(《列王記上》19:11-12),《薄伽梵歌》亦有一段類似的文字:
“精神不能集中的人,沒有穩定的理智。
正如暴風使海中的船隻翻騰不已,
飄蕩的欲望騷擾人心,使人失去理性。
因此,臂力強大的人啊!凡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不執著感官對象的人,
你就可以認定他的理性已淨化了。”
(Arnold, p.13)
前面的經文展現了耶穌駕馭氣元素(風)的能力。隨著故事繼續進行,他還將展現出自己對四種古代元素的駕馭力。*
格拉森的污鬼
“我的生活極其沉重,因為每當我禱告的時候,我就又更加清楚地看見自己的過錯。一方面,神在呼召我;另一方面,我卻沉溺於世界。使我喜悅的是神,束縛我的卻是世界。我多麼希望化解這對立的雙方——它們是如此水火不容——例如靈性生活和感官的愉悅、樂趣與消遣。在禱告中,我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因為我的靈不再作主,而成了奴隸。因此,我無法再將自己封閉在內心深處(這就是我禱告的方式);相反的,我把上千個虛榮心封閉在內心深處。我就這樣度過了好多年,以至於現在我反而驚訝,我怎麼能同時忍受這二者,而不做出決定放棄其中之一。”
(亞維拉的德蘭,Bieleck, p.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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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平息暴風雨(4:35-41)、水−在水上行走(6:45-52)、火−騎著一匹沒人騎的驢(11:1-11)、土−詛咒無花果樹(11:12-14, 20-25)
下一節,即格拉森的污鬼的故事(5:1-20)要探討的也是相同的主題。耶穌一行人上岸後,他們遇到了一個住在墓地裡被“污鬼”附身的人,他的行為非常暴力,沒有任何鐵鏈栓得住他。那人一從遠處看到耶穌,就跑過去敬拜他。耶穌呵斥污鬼離開,但那人卻喊說:“我指著神懇求你,不要叫我受苦!”然後故事繼續說道:
“耶穌問他說:你名叫什麼?回答說:我名叫群,因為我們多的緣故;就再三的求耶穌,不要叫他們離開那地方。在那裡山坡上,有一大群豬吃食;鬼就央求耶穌說:求你打發我們往豬群裡,附著豬去。耶穌准了他們,污鬼就出來,進入豬裡去。於是那群豬闖下山崖,投在海裡,淹死了。豬的數目約有二千。”(5:9-13)
值得注意的是,這群豬總共有兩千頭,可是這與“群”(Legion,即軍團之意)並不符合。羅馬軍團通常是六千人為一群。這個數字很可能是在影射雙子座的二元性,但豬本身與雙子座沒有什麼聯繫,不過這裡確實有一個比較明顯的細節,因為豬的蹄子可以分成兩瓣(《利未記》11:7)。
多虧現代精神病學,我們一眼就可以從這個被兩千個魔鬼附身的人身上看見最典型的雙子座疾病,也就是精神分裂或人格分裂症。事實上,用“多重人格”來形容可能會更適合。這是一種實際存在的疾病,但我們並不需要將這個詞彙的使用侷限於那些有明顯表現出這種症狀的人。我們其實都是“精神分裂者”,因為正如赫胥黎所說,人類的人格是如此複雜,它們往往是由“看似最不可能組合在一起的特徵拼湊而成”的。他繼續說:
“因此,一個人既可以是最狡猾的政客,也可以是沉溺在自己的謊話中的傻瓜;既可以滿腦子都是白蘭地和金錢,也可以對喬治・梅瑞狄斯(George Meredith)的詩、未成年少女、自己的母親、賽馬、偵探小說和國家的利益抱有同樣的熱情,與此同時他還對地獄之火隱隱地感到恐懼,對史賓諾莎深惡痛絕,每個星期天都乖乖上教堂。”(Huxley, p.48)
英國出版商羅伯特・麥克斯韋(Robert Maxwell,出生於1923 年6月10日)的性格與職業生涯是一個特別引人注目的例子。當他在1991年11月去世後,《衛報》刊登了一篇英國記者傑佛瑞・古德曼(Geoffrey Goodman)對他的評論。古德曼一直很想知道麥克斯韋生前是如何把這麼多人玩弄於鼓掌之中。他說:
“憑著我在《每日鏡報》工作的那一年半的時間裡對這個人的近距離觀察,我的結論是他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至少同時扮演著二十個不同的人格。我根本沒有辦法確定自己現在是在跟哪一個他打交道——最後我終於想通了,因為其實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這二十個不同的人格總是不停在互相角力...”(《衛報》1991年12月6日,p.21)
阿薩吉歐利(Assagioli)的人格整合系統學−整合心理學(Psychosynthesis)的實踐者經常會提到人類的心理具有一種群體性質。本人是雙子座的薩爾曼・魯西迪(Salman Rushdie,出生於1947年6月19日)寫道:
“噢,人類的心靈竟能如此四分五裂,薩拉丁曾鬱悶地驚嘆道。噢,這些互相衝突的自我在皮囊中彼此推擠、扭動。難怪我們總是無法長久專注在任何一件事上。也難怪我們會發明電視遙控器。如果我們對自己使用這些裝置,就會發現在我們的身上有著遠比所有有線或衛星電視大亨所能想到的都還要豐富的頻道。”(《魔鬼詩篇》,p.519)
自稱學習過古老神秘學體系的P.D・鄔斯賓斯基告訴我們,這種人格的碎片化其實是所有人的正常狀態:
“每個人其實都是不同的我或不同的我群,它們彼此之間多半沒有任何聯繫。如果一個我知道一件事,第二個我知道另一件事,第三個我知道又一件事,而它們卻從不知道彼此的話,這樣又如何能夠產生悟性呢?這就是一個正常人平時的狀態,這樣的他是絕不可能擁有任何悟性的。悟性意味著將個別的事物與整體組合起來,一個人如果不了解整體,又怎麼能將它組合呢?”(Ouspensky, 1957, p.137)
鄔斯賓斯基將這種情況比喻為有滿屋子的僕人卻沒有命令他們的主人。每個人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人在乎自己的職責是什麼:廚師在馬廄工作、女僕在廚房工作、男僕在花園工作,等等。現在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命令大夥的“我”,一個可以整合不同功能並確保它們正確運作的管家。鄔斯賓斯基聲稱這樣的整合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它非常重要,且是一切靈性成長的前提。
自古以來,人類的矛盾性就一直讓我們當中那些善於反思的人深感著迷與困惑,我們都可以說“我名叫群”,就像那個被魔鬼附身的人,或是像惠特曼一樣宣布“我博大精深,所以包羅萬象”。“一個人若無法明辨是非,他的意志就只會永遠舉棋不定。”印度教經典《薄伽梵歌》如是說。但靈性作家們並不只打算紙上談兵;所有靈性修行的目標,不管出自哪一個傳統,都是要將這個群重新打造成一個聯盟(Union),從內在與外在的種種干擾與雜念中——它們經常表現為三心二意與優柔寡斷——將分裂成“兩千個”碎片的人格統一成整體。不過,這麼做並不意味著要消除這些人格:我們還記得,雙子座的符號有兩條互相平行卻又彼此相連的線。重點是讓互相衝突的不同部分和睦共處,而不是拋棄或揚棄。假如能做到這一點,我們就不會繼續在自我欺騙中扭曲和撕裂自己,它們在馬可的故事中被以自殘來象徵性地表示(位於天兔座的參宿六是雙子座的旬星之一,據弗萊明指出,它字面的意思就是“瘀傷”)。
任何真正的靈性修行都是為了實現這個追求純粹的艱難目標,而不是僅僅是要培養“美好的感覺”。赫胥黎指出,聖人的一個特徵就是他們往往很純粹且專一,與我們今天這些思想跳躍、不斷追求新奇、多樣性與分心消遣的人完全不同。赫胥黎還說,聖人的行為舉止“與他們的思想一樣單純樸實”;所以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他們總是十分無私、充滿耐心且樂善好施。”他接著說,我們一般都對這些人的生活不感興趣,這是因為“群往往更喜歡有關群的東西。”(Huxley, p.55)我們喜愛複雜和矛盾的事物,反之簡單的事物只會令我們感到乏味。
最後還有一點:馬太在相同的故事中提到了兩個魔鬼(8:28-34),這似乎比馬可更清楚地暗示了雙子座。馬太的這種“加倍”通常被解釋成是故意要誇大馬可的記載,好更加凸顯耶穌的神力。然而,馬太在這裡很可能只是借鑒了最原版的故事,而它比馬可更忠實地保留了黃道十二宮的主題。
睚魯的女兒和血漏的女人
耶穌回到加利利後遇見了負責管會堂的睚魯,他十二歲的女兒正臥病在床。在前往睚魯家的路上,一個婦人突然出現來向耶穌求助,她十二年來一直飽受血漏病所苦。然後她伸手摸了摸耶穌的衣服,身上的病就痊癒了。耶穌和他的同伴們讚揚了這個婦人的信心後,就繼續前往睚魯的家。他們在途中碰到了一群人,他們聲稱那個女孩已經死了,但耶穌一抵達後就告訴眾人,她並沒有死,而是睡著了。故事的最後是這樣的:
“他們就嗤笑耶穌。耶穌把他們都攆出去,就帶著孩子的父母,和跟隨的人進了孩子所在的地方,就拉著孩子的手,對他說:大利大,古米!翻出來就是說:閨女,我吩咐你起來!那閨女立時起來走。他們就大大的驚奇;閨女已經十二歲了。耶穌切切的囑咐他們,不要叫人知道這事,又吩咐給他東西吃。”(5:40-43)
這是福音書中為數不多出現亞拉姆語(Talitha koum)的段落之一。亞拉姆語可能是耶穌和門徒平時使用的語言,這立刻就引出了一種可能,即馬可在這裡記錄的是最忠實、確切的原話。然而,還有另一種可能的解釋:耶穌用亞拉姆語說話,是為了強調它們。這個命令並不只是說給睚魯的女兒,而是還包括我們所有人聽的。我們其實都像她一樣“睡著”了。我們總是沒有主見、沒有決心、漫無目的地活著。我們身上之所以存在雙子座的分裂性,恰恰是因為我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們以為自己擁有一個控制中樞,一個“我”,殊不知我們每個人實際上都是由數百個“我”組成,而每個“我”皆有自己的想法。如同鄔斯賓斯基所言,克服這個問題的第一步就是要“醒來,因為沉睡是我們平時最主要的狀態。透過嘗試醒來,我們就可以改變自己的存在。”(Ouspensky, 1957, p.46)
雙子座的拉爾夫・愛默生(出生於1803年5月25日)曾在他的文章《傳道人》(The Preacher)中寫道:
“自從開天闢地以來,我們所謂的宗教、聖人、教會與《聖經》所追求的終極目標,就是要超越這種窘迫的處境,喚醒內在的中心,成為一個完全的人。聖維特斯舞(St Vitus’s dance)長久以來一直困擾著人類;他們的手指和腳趾、他們的四肢、他們的感官、他們的才能全都已經準備好要大顯身手,可是那顆麻木不仁的心卻沒有給予任何神諭。等到它醒來時,一場世界革命就會發生。這麼說吧,到時所有這些叛逆的傢伙就只能當場認輸。今天世上的每個人都在與自己作對,他們嘴上這樣說,實際上卻那樣做、一隻手划船,另一隻手卻在撈水。一個人做某件事不是出於明確的動機,而是各種說不清的恐懼與一閃而過的念頭;就好像同時有十、二十個人在他身上,他們成天互相爭吵,以至於人生絕大部分的時間都一事無成。但是,當他是出於一個明確的動機而行動,且他的所有才能都順利發揮作用的時候,這樣會有什麼結果從數學的角度來看已經很清楚了,它會產生二十個人合作的力量,孕育出嶄新的領悟、嶄新的智慧;換句話說,這並不是把既有的東西組合在一起而已,它實際上就是神性,或者說是對人與物的直接領悟?”
“實現覺醒是世界上所有靈性傳統的共同追求。所以佛陀才被稱為‘覺悟者’。”赫胥黎寫道:
“有一部巴利文經典記載過婆羅門德羅納(Drona)的一件軼事,有天他‘看見世尊坐在一棵樹下,就問他說:你可是天人?’世尊回答說:‘非也。’‘你可是乾闥婆?’‘非也。’‘你可是夜叉?’‘非也。’‘你可是人?’‘非也。’婆羅門只好問他到底是什麼人,世尊回答:‘如果我身上有那些惡念,有那些貪慾,那麼我就是天人、乾闥婆、夜叉(三種超自然生物)或人,但我現在已經完全屏除這些念想。因此,我是佛(即開悟者)。”(Huxley, p.54)
對佛教徒而言,開悟就意味著覺醒。睚魯女兒的故事是在暗示雙子座的最明顯證據在於它的敘述方式:它是福音書中唯一一個結合了兩個互不相干的獨立元素的奇蹟故事。尼納姆(Nineham)寫道:
“我們在這裡看到的是福音書中的其它地方都從未有過的敘述方式,即一個故事突然被另一段插曲打斷。”(Nineham, p.156-7)
然而,除此之外,我們還需要仔細注意一下“睚魯”(laeirios)這個名字,它的含義很恰如其分,意思是“被耶和華啟迪者”。但它其實也跟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天狼星(希臘語Seirios),即狗星有關,其位於大犬座,是雙子座的旬星之一,而這個名字的意思就是“至高者”、“領袖”。我們被告知睚魯是archisunagôgon,也就是猶太會堂的管理人或負責人,並且正如托勒密提醒我們,當天狼星在夏至升起時就代表埃及的新年到來與尼羅河再次泛濫(Ptolemy, p.196),於是這顆星星也被與處於經期的女性聯繫起來。
除了可能是在暗示黃道十二宮之外,馬可兩次提到數字十二還為我們提供了進一步的證據,證明我們確實應該將這兩個女性連在一起看,以及這兩個故事的互相穿插並非僅僅是偶然。血漏的女人已經病了十二年(5:25),睚魯的閨女則正值十二歲(5:42)。年輕女孩與年長婦女之間的對比正好對應雙子座的兩顆旬星,大犬座和小犬座,亦即大狗與小狗,不過馬可的故事也有在影射雙子座本身的兩顆恆星,北河二和北河三之間的天文與神話對比。儘管它們是“雙胞胎”,北河二和北河三的亮度卻有明顯差異,在馬可寫作時北河二是比較亮的那一個,奇怪的是,這種情況在過去三個世紀以來卻反了過來。在神話中,他們兩人皆是勒達的兒子,卡斯托(北河二)有一個人類父親,因此他是凡人,但波路克斯(北河三)的父親是宙斯,因此他擁有不朽的生命。出於真摯的兄弟情誼,他們決定分享永生,互相輪流復活與死亡。在古代幼發拉底河地區的紀錄中,它們被描繪成太陽與月亮,一個升起另一個就落下:正因如此,它們象徵著活力與衰敗、年輕與衰老、生命與死亡之間的永恆鬥爭,這些主題皆在馬可的故事中得到了明確的呼應。
透過將兩個故事重疊在一起,馬可再次重申了統一的重要性。年輕的閨女是達官顯貴的掌上明珠,我們可以想像她的家庭應該非常富裕。反之那個血漏的女人不僅年紀較大,本人也處於社會底層。猶太男人被禁止與經期中的妻子發生性行為(《以西結書》18:6),因此這個患病的女人無法與任何男性交往。這兩位女性分別代表了猶太社會的兩極:富人與窮人、年輕人與老年人、富貴人家與社會棄兒。有了基督的力量之後,現在她們將合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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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描述完這個雙重奇蹟後,《馬太福音》立刻又講了另外兩個故事,它們均不見於《馬可福音》,但仍表達了與雙子座有關的主題:醫治兩個盲人(9:27-31)和醫治啞巴(9:32-34)。雙子座的二元性在第一個故事中表現得很清楚;第二個故事則是在寓意雙子座對語言與交流的影響。路加並未提到這些故事,很可能是因為他參照的是某一版本的《馬可福音》,而它和正版一樣都沒有包含這兩個故事。馬太收錄它們的這一事實再次表明,他參照的《馬可福音》比現行的版本還要更詳細、全面,且有時也更清楚地反映出黃道十二宮的主題。
親友與家族
在古典占星學中,雙子座還有一夥兄弟姐妹。星盤中的第三宮一般會被占星學家用來確認與兄弟姊妹有關的訊息,而雙子座對這個宮位擁有“天然”的統治權。梅奧在談到第三宮時表示:
“它的生命領域與水星原則以及雙子座的適應性與交際性互相對應。因此,它主要與一個人該如何適應與調整自己以面對周遭環境衍生的關係有關,包括近親、兄弟姊妹、熟識、鄰居。親密的交流、短途旅行、直接的精神接觸都會受到它的影響。”(Mayo, 1964, p.78)
這裡的象徵含義很容易理解:雙子座,也就是雙胞胎,代表的是所有與我們同根生的對象,他們是我們的“雙胞胎自我”,無論是否為真正意義上的雙胞胎。此外,由於雙子座專門掌管那些看似分離實則依然互相聯繫的關係,與直系親屬的關係顯然就屬於這個範圍。從這個角度,我們就能夠理解耶穌不允許那個被污鬼附身的人追隨自己,反而要他回去告訴他的所有親屬(tous sous−“你的所有親人”),主在他身上施展了什麼奇蹟(5:20)。這也讓我們明白了《馬可福音》第六章一開頭的意義。耶穌回到他的家鄉,卻不被鄉裡的人所接受。那些從他還小時就認識他的人現在卻無法理解他的智慧是從而何來,甚至連他自己的兄弟姐妹也“厭棄”(6:3)他。接著就是耶穌呵斥那些說三道四者的著名段落:
“耶穌對他們說:大凡先知,除了本地、親屬、本家之外,沒有不被人尊敬的。耶穌就在那裡不得行什麼異能,不過按手在幾個病人身上,治好他們。他也詫異他們不信,就往周圍鄉村教訓人去了。”(6:4-6)
如同我們在白羊座篇章的結尾看到的,那些堅持要追求靈性生活的人經常會遭到他們的至親反對。“最令我驚訝的反倒是親人刺耳的言語,”聖德蘭寫道。她繼續說:“憑著我本人以及其他許多人的親身經驗,我可以說,在我最艱難的那段日子,最不願意幫助我的恰恰是我的親人。”(Bielecki, p.56)耶穌“真正的親屬”並不是那些因為血緣而有關係的人。真正的靈性同道是與我們有著相同的理想、態度與渴求的人,至於他是否與我們同名,則完全無關緊要。
“兩個兩個”
現在故事繼續進行到耶穌派門徒“兩個兩個的”出去(6:7)。他們的任務是四處勸人悔改、醫治病人、趕鬼。除了手杖以外,他們一路上什麼也不得攜帶,而且只能穿涼鞋;甚至不能穿兩件衣服(6:8-9)。門徒這時被派去宣揚天國的訊息可謂正逢其時,因為雙子座與它的主宰星水星都與溝通有關。這段經文描述的很可能是一次實際的行動,但它仍表達了與二元−統一相關的象徵含義。門徒“兩個兩個”的出去執行任務似乎是在暗示每個人內在的二元性,他們不能同時穿兩件衣服可能是在警告做人不能二心兩意和前後不一。他們每造訪一座城市,就要“進了人的家,就住在那裡,直到離開那地方。”(6:10)進一步強調了這個道理,這句話的意思是叫他們不要像那些生活沒有方向或目的人一樣,一下從這個地方飛到另一個地方。那些不待見門徒的城市將會遭受比所多瑪和蛾摩拉還要更悲慘的命運(6:11),這裡又是另一個對雙子座的隱喻,所索多瑪和蛾摩拉是這對大名鼎鼎的平原雙城,就像卡斯托和波路克斯總是一起出現。這部福音的其它地方都沒有提到它們。
施洗約翰之死
雙子座篇章的最後一部分說明了雙子座的人三心二意的後果。在施洗約翰之死的故事(6:14-29)中,我們看到了希律王這個在做決定時總是猶豫不絕的人。*據卡特指出,“缺乏主見,拿不定主意”是雙子座的通病(Carter, 1925, p.69)。他娶了自己的兄弟腓力的前妻希羅底,並將公開反對此事的約翰關進了監獄。希律對約翰的態度十分矛盾:他既畏懼又欽佩他,經常聆聽他的建議,但他的虛榮心與躊躇不定卻是雙子座的兩大軟肋,導致他在生日宴上做出了那個魯莽的決定,即將約翰斬首。他為了獎勵自己跳得一支好舞的繼女而砍下了約翰的頭送給她作為禮物。這是一個極具警示意味的故事,它說明了要是我們無法駕馭肉身自我中的那些充滿矛盾的雜念,後果將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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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瑟夫斯在其《猶太古史》(卷十八,第五章)中確實提到施洗約翰被希臘王下令處死,但他並未告訴我們他是怎麼死的。斬首——使人屍首分離成兩個部分——可能是馬可自己的發明。甚至約翰的頭被裝在盤子上很可能也是一種占星學暗示——象徵地球被黃道十二宮環繞——而不是真實的歷史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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