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30日 星期二

內在基督教:神秘傳統指津(5)宇宙論


今天的我們對宇宙的瞭解已遠遠超過歷史上任何時候。科學每天都在增進對世界的認識,甚已到了連我們都難以想像的地步,最後這些知識又賦予了我們更多可以去動手改變這個有形世界的能力。在這樣的背景下,還要談論神秘學的宇宙觀似乎略顯過時。對一個物理學和生物學每天都在顛覆我們生活的時代來說,搬弄這些古董又有什麼意義呢?


儘管科學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但它仍然無法回答那個最重要的問題,甚至可以說它反而在科學的凸顯下變得更加尖銳了。科學知識的每一次進步,都是以人類的又一次犧牲生命的意義與目的為代價。我們對宇宙的認識越是深入,就越是覺得自己在其中沒有任何地位。拜我們自己的成就之賜,結果我們終於構築出了一個與我們完全疏離的宇宙。


正因為這令人難以接受,現代人才會轉向神秘學的宇宙觀求助。在神秘主義看來,物理宇宙縱然廣大,但它終究仍只是一個更浩瀚的宇宙的薄薄一隅而已。然而,這種膨脹後的宇宙並不會削弱人類的地位,而是正好相反。神秘主義主張,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是宇宙的縮影。我們可以通過凝神思索大宇宙來認識自己,反過來我們也可以通過對我們內在的探幽索影來認識大宇宙。而且,這種探索本身其實就是宇宙之所以存在的一個重要原因:透過我們持續不斷地在不同層面的現實進行體驗,宇宙才得以生生不息。意識是宇宙的命脈;我們往內或往外的探索,便是在維持宇宙的血液循環。宇宙的存在從來不曾缺乏意義。如果它看上去像是沒有意義,那也是因為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要賦予宇宙意義的我們沒有善盡自己的責任。


神秘學的宇宙觀還認為,物理宇宙中的不同尺度都對應著內在的不同層面。太陽系的行星對應身體,恆星和星系對應精神,然後作為整體的宇宙——以及超越在宇宙之外的事物——則對應神性。古老的神秘學文本,比如柏拉圖、但丁還有赫耳墨斯主義的作品都闡述了這樣的觀念,只不過是以比較粗淺的方式:畢竟它們對宇宙的理解都受到當時的條件侷限。我們不必拘泥於這些古舊的觀點,但我們不妨將它們當作起點。現在,我們很幸運的能利用現代科學發展出來的物理知識,來更進一步拓展我們對作為微觀世界的自己的認識。


出發旅行


想要理解這種觀點,最好的方法還是冥想練習。如果你能先去一趟天文館或找本天文學書籍來加深你對恆星和行星的認識,甚至只是在晚上的時候走到後院去抬頭仰望星空,都會使這個練習變得更加容易。要是你覺得記不住下面的指示,可以將它們錄成錄音,先輕柔而大聲地朗讀一遍,再播放錄音給自己聽,或是請別人朗讀給你聽。


找到一個最好二十分鐘內都不會受到打擾的地方,以舒適但挺直的方式坐下。閉上雙眼,將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隨著你的頭腦漸漸安分下來,試著去感覺你那正置身在這間房間裡的身體。盡可能充分的感受你的身體,看看你能不能感覺到它就像是一個自成一體的整體。你可以試著去觀察你的呼吸、心跳還有體內的其它節奏與韻律。


現在把你的注意力轉移到正在你的意識之瞳面前不斷閃過的思想、映像和情緒之流。一邊保持警醒,一邊靜靜地觀察它們,不要讓自己變得頭暈目眩、昏昏欲睡,也不要一不小心就流連於這些畫面。


接著,去感受你內在的那股意識,將你的注意力集中到那個真正的“我”的意識身上,那個時時清醒、永不沉眠的觀察者才是你的本質。現在開始想像你好像慢慢浮出自己的身體,你浮上天花板,浮上屋頂,又浮到你所在的那座城市或城鎮之上。請仔細的向下俯視,就好像你正透過一架飛機的窗戶欣賞底下的景色。


不要停下,直到你已經像太空人那樣開始從太空船的角度俯瞰地球,讓你的心智繼續帶領你超越這顆星球的邊界,飛過太陽系的每一個天體:月亮、水星、金星、太陽、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想像你逐一經過這些天體,彷彿置身在太空船裡頭。當你經過它們的時候,你也許會產生一種感覺,它們其實不是死氣沉沉的巨型球狀物,而是跟你一樣充滿生氣、有智慧的生命。事實上,你可能會覺得它們不但比你巨大,甚至也比你充滿更多生命力。讓自己仔細觀察它們,不要感到害怕,也不要流連忘返。


現在你更進一步,朝著太陽系之外前進,飛向星辰大海。你看著自己正以極快的速度遠離我們的太陽系,現在太陽看起來彷彿只是遙遠星海中的一粟。銀河系的恆星與星雲,那巨大的恆星規模令你目不暇給。接著你飛越了銀河系,現在它不過是星海中的無數星系裡的其中之一。你同樣也能感受到,這些星系並不只是由燃燒的氣體所孕育出來的無機物質,它們其實全都是充滿朝氣、還在持續成長的生命——它們全部都是生命。


然後你抵達了宇宙的邊界,甚至是邊界之外。從這個視角放眼望去,宇宙原來也只是無數宇宙的其中之一,其中有些宇宙跟你想像得差不多,也有些完全超出你的想像。你意識到我們的宇宙也是一個生機勃勃、充滿活力的生命,其它宇宙也是一樣。


在這裡,在這個寂寥無聲的空間中,你可以感覺到在所有這些宇宙的背後存在著一種智慧。它就是意識的原理——儘管這是一種已經超出了我們作為人類所能體會的意識。如果你足夠沉靜且專注,你可能還會感覺到在這種意識之外還存在著某些東西,儘管你無法直接理解,卻可以透過視野的餘光瞥見它,那是虛無,但虛無並不空虛,反而依然充滿了生命力。它永遠無法被完全理解,你甚至連替它取名字都沒辦法,因為它根本無從命名。


現在時候回家了。你回到我們熟悉的宇宙,就像乘著一艘正在返航的太空船。在我們宇宙數不勝數的星系中,你發現自己自己特別被其中一個星系吸引,就好似你是一隻知道何處是歸途的信鴿。然後你會發現,那就是我們的故鄉-銀河系。你環顧四周,又是星羅密布的星星和恆星系,不過其中還是有一個特別吸引你。你以無法想像的速度朝著它逼近,轉眼間你已抵達我們太陽系的邊緣。你繼續走著,穿過一個個行星,最後看到了地球。你朝著地球下墜,找到你的國家、你的城市、你的家,然後回到正在房間裡等你歸來的身體。現在你又能再次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了。


務必要確保你已經順利回來。你可以嘗試伸展一下,用腳踩踏地板,或做一些簡單的運動,好重新連接上身體。如果你是那種很輕易就可以斷開與身體連結的人,你或許會需要四處走動或吃點東西來加強這種連接感。這個練習的主要用意並不是要教你出體或“星體投射”,而是要讓你體會宇宙的不同層面,它們也對應著我們自身的不同層面。


萬有的基礎


在這個練習中出現的不同存在層面又可以按照比例來進行細分。最開始,你的體驗還止於地球與身體。接著你進入太陽系——可以看見太陽及其它行星。然後是其它恆星與星系的層次,在像但丁提出的傳統框架中,這個層面又被稱為“靜止星”(fixed stars)的領域。我們現在對這些恆星與星系的理解已更勝古人,所以我們知道這些天體並非真的“靜止不動”。它們其實一直在移動,只是那種移動的規模實在太大了。


之後我們繼續認識到這個宇宙只是眾多、也許是無限多宇宙中的一個。這些宇宙或許是基於與我們的宇宙完全不同的原理產生,所以我們永遠無法直接認識或接觸它們。我們甚至很難確定它們到底存不存在。儘管如此,我們的宇宙似乎仍只是一棵參天大樹上的一根細枝,而這棵大樹還蘊含著其它許許多多我們根本無法想像的維度。


有一個意識或心智在背後維繫著這一切深不可測的維度。為什麼一定要是意識呢?為什麼不能是某種自然力,比如重力或光?光是目前科學已知速度最快的東西:它每秒的走速高達十八萬六千英里。但是,儘管這已經很快,但考慮到宇宙的廣闊,它實際上也沒有真的那麼快。即便是我們的太陽光,也需要大約八分鐘才能到達我們這裡。


在我們知道的範圍裡,只有一個東西比光更快:思想。你在進行練習的時候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你可以在腦海中用僅僅幾分鐘的簡單視覺化想像來穿越數百萬光年的距離。當然,這並不代表你真的進行了一趟星際旅行,也不代表那維繫無數宇宙的意識與人類的意識一定是相同的。這只是說明了在我們所知道的一切中,心靈是最為接近這股原始力量的東西。


這個原初的意識層面就是神秘基督教所說的聖子或邏各斯。“萬物是藉著他造的;凡被造的,沒有一樣不是藉著他造的。”(《約翰福音》1:2)這是我們最內在的部分,其它所有的一切也是:“生命在他裡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1:3)用神學的術語來說,它是上帝的內在面:亦即永不停歇並不斷在世界上顯化的神性。所以《聖經》說:“給他起名叫以馬內利(就是神與我們同在的意思)”(《馬太福音》1:24;《以賽亞書》7:14)。


但還有一些東西超出了邏各斯一詞所能表達的範圍。那就是萬物皆出自其中的寂靜無窮,甚至連邏各斯都出於其中。它既稱不上存在,也不能說不存在。我們甚至不能說它是不可知的,因為如果它真的完全不可知,那我們根本不會意識到它。談論它本身就是自相矛盾,因為它包含了一切互相對立的定義。神秘主義者和靈視者往往不得不訴諸最晦澀也最弔詭的語言才能略談它的皮毛。這是上帝超越性的一面。埃克哈特大師稱之為“神格”;卡巴拉主義者稱作無限(Ain Sof)或“亙古常在者”。在神秘基督教中,它被稱為聖父。


聖父與聖子這二者究竟是如何互相作用的呢?這兩者是如何既緊密相連,卻又同時保持著某種程度上的相異?這都該多虧這一切背後的另一個原理,它被稱為保惠師(Comforter),或是聖靈。


這便是基督教三位一體的精髓所在。我們可以從這個三位一體的最深處,瞥見那位不可名狀的聖父,聖父創造了聖子,也就是孕育萬物的意識或心智,“沒有一樣不是藉著他造的”。介於兩者之間的是聖靈,它是神聖的聯繫法則,它締造了最驚人的奇蹟:使兩個互不相同的實體既緊緊結合又互相分開。7世紀的利比亞僧侶塔拉斯修斯(Thalassios)寫道:“聖父是萬物的源頭,是聖子與聖靈源頭,是二者的的孕育與創造者,永恆、浩瀚、無限、普遍、完全。祂是一切萬物的源頭,並藉著聖靈來透過聖子創造、哺育和審判萬物。”(註1)


我們可以從這段簡單的總結中瞭解到兩項關於神的基本公理。起初,只存在一個唯一、獨特且無法再被分割的太一,這個太一後來一分為三。葛吉夫在他的巨著《魔鬼講給孫子的故事》(Beelzebub’s Tales to His Grandson)中將這個過程稱為“神聖三重律”(Sacred Triamazikamno),並將其與基督教的三位一體聯繫起來。他說聖父代表了“神聖肯定”,或“推動力”、“推力”。聖子代表了“神聖否定”,或“排斥力”、“斥力”。聖靈代表了“神聖和解”,或“平衡力”、“衡力”(註2)。


帕普斯則以另一種不同的方式來談論這個神聖三重律:


“自我只有在其對立面-非我存在的情況下才能存在。只要有了自我,就立刻會有一股反作用力從自我、絕對者的概念中產生,這就是原初統一性的分裂。於是便有了二元性,有了互相對立的兩面...但是,自我與非我的對立又會衍生出了另一個東西;即存在於自我與非我互相之間的吸引力。”(註3)


帕普斯將這幾股力量等同於希伯來字母螢幕快照 2021-06-08 下午5.04.28.png - Profile Albums螢幕快照 2021-06-08 下午5.04.44.png - Profile Albums螢幕快照 2021-06-08 下午5.05.03.png - Profile Albums(waw)——它們三個合起來就組成了螢幕快照 2021-06-08 下午5.05.10.png - Profile Albums-四字神名(Tetragrammaton),這是上帝最具威力的聖名。Yod的意思是“手”,象徵主動力量;heh在希伯來語中是陰性名詞的詞尾,象徵被動力量;waw意味著連結或聯繫(waw出現在希伯來詞彙的開頭就代表“與”),象徵調和力量(最後的heh不是第四種力,而是前三種力的結果或造化,即從它又開始了一個新的過程)。所以yod是聖父,第一個heh是聖子,waw是聖靈。


這種神聖三位一體的概念絕非基督教獨有。古埃及人崇拜奧西里斯、伊西斯、荷魯斯的三位一體;印度教有梵天、毗濕奴、濕婆的三位一體;中國宗教有天、地、人的三位一體;佛教則以“三毒”來闡述這個概念——貪、嗔、痴,這三者產生了因緣和合,然後還有求道者所追求的三寶——佛寶、法寶、僧寶,分別代表老師、教誨與僧團。甚至連在宗教思想之外,也可以找到三位一體的蹤影:黑格爾的哲學正是奠基於正、反、合的辯證法。十分諷刺的是,這個三位一體後來卻衍生出了有史以來最激進的無神論哲學:卡爾・馬克思發明的辯證唯物法,其完全摒棄了黑格爾思想中對精神的強調。


有些基督徒堅持其它的體系都不過是對基督教三位一體的拙劣模仿,他們爭辯說基督教強調的是上帝的超越性位格,而且聖父、聖子和聖靈不是自然力也不是力量,而是透過愛而互相交融在一起的三個位格。


這的確是一個很大的不同,但也沒必要過分執著於這一點。假如上帝是孕育萬物的終極始基,那我們必然會由此得出結論,上帝絕不可能只是我們通常所理解的那種一個或多個位格。


為了方便理解,我們可以想想看這個比喻。假設在你的血液中有兩個細胞不知何故都擁有某種程度的自我意識,它們於是開始反思起自己存在的本質與目的,並模模糊糊地察覺到自己似乎是某個更大整體的一部分。可是這個更大的整體是什麼?它們只能面面相覷。它會是一個活物,一個像它們一樣的細胞嗎?它知道它們、關心它們、愛它們嗎?它是否能滿足它們的請求、期待和願望呢?


我們該怎麼看待這兩個細胞?不管它們有多麼深思熟慮,這兩個細胞怎麼可能理解它們的宇宙其實就是一個名為人類的有機體?這個有機體有沒有可能就跟它們一樣,其實也只是一個細胞呢?答案只有是或不是。就如同單個細胞,人類有機體同樣也有生命、目的與意圖。但人類有機體顯然並不只是一個細胞。另一方面,在我們體內流動的生命力當然非常在乎這些細胞。它關心它們、餵養它們、保護它們,即使我們的意識對這個過程通常絲毫不覺。


有了這樣的反問,我們再來討論神的位格時就會知道最好還是不要妄加揣測為妙,即使我們就生活、悠遊在其中,並依此獲得自身的存在。這並不是說我們不能思索或揣測上帝,而是我們不應該輕易將自己驟然得出的結論奉為真理。可是基督徒對上帝位格的堅持似乎又有些道理。無論上帝究竟具不具有我們人類所能理解的人格,就像我們都是一個個的人,但上帝似乎確實能使用符合我們理解的方式來與我們互動。回到那個血液細胞的比喻,儘管它們所屬的那個更大整體不是細胞,但那個整體仍能以某種方式與它們進行互動,照料它們所需並供給它們食糧。上帝對我們和所有的受造物也是如此。“五個麻雀不是賣二分銀子嗎?但在神面前,一個也不忘記。”(《路加福音》12:6)


天使王國


根據傳統,僅次於神的另一個最高存在層面是天使,天使負責管理行星和恆星的運行,16世紀的基督教卡巴拉主義者約翰內斯・羅伊希林(Johannes Reuchlin)寫說:


“每一個天體,除了基本的形式以外,都有一位負責確保其順利運行在軌道上的守護者。這些守護者便是‘天使’,其職責乃保證天體運行無阻。天使有智慧,有自己的意志,以上帝與自然之間的中介者的身份,忠實地履行造物主的旨意。”(註4)


我們現在當然不會再把星星當作是有智慧的生命,但也許這其實並不是什麼進步。天文學家已經告訴我們,星星同樣有它們自己的生命歷程——它們會出生、成長、衰老與死亡,就跟我們在地球上看見的所有生物沒兩樣。魯道夫・史代納甚至聲稱,過去的人類擁有一種遙視力,這使他們能察覺到星星的內在生命:“過去的人在凝視星空的時候,不只看見了物理上的星體,還看到了與這些星體緊緊結合在一起的靈性生命。”(註5)


這些天使般的生命是充滿活力、生氣且有智慧的宇宙力量——與其說他們是像星體那樣的物理實體,倒不如說他們是賦予星體生命的意識體。我們的太陽也是如此。我們生活在由他們所創造出來的世界中,就像我們的細胞生活在我們的身體裡。生物學家魯珀特・謝爾德雷克(Rupert Sheldrake)曾在談及這個問題時指出:“大自然是由各種不同的場構成的,這些場都充滿了生命力,它們聚合和驅動能量或力量...可以說,天使就是這些在自然界的不同層面運作的場的意識。”(註6)


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說,當然這也許聽起來很平淡無奇,天使就是太初的神聖能量互相作用下創造出來的次階造物。因此,相比起我們人類通常對智慧生命的理解,天使實際上是一群更簡單得多的生命。但這種簡單性並不代表他們很蠢;事實正好相反。我們人類的智慧就像我們大腦上的皺摺一樣錯綜複雜;參差不齊又自相矛盾,我們的心智時而會被自己絆倒,時而會違反自己的指令。天使的本質則更接近上帝,他們不但擁有至高無上的意識與智慧,也不會自相矛盾,所以做什麼都雷厲風行。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天使最常見的其中一個象徵是火焰。上帝“以風為使者,以火焰為僕役。”(《詩篇》104:4)


據說天使也分成不同層級與職責。其中最家喻戶曉的當屬亞略巴谷的丟尼修提出的天使等級(Celestial Hierarchy,註7)。他說天使總共有九個等級,每一級都有三個天使。13世紀的方濟會修士聖文德(Bonaventure)用充滿詩意的方式介紹這些天使:


“最後,來談談真理。

第一個層級:

此起彼落的禱告聲,

是天使的職責;

埋首學問的誦讀聲,

是大天使的職責;

宣化教化的講道聲,

是權天使的職責。

第二個層級:

庇護與守護,

是能天使的職責:

熱忱與努力,

是力天使的職責:

謙卑與節制,

是主天使的職責。

第三個層級:

獻祭和讚美的崇拜,

是座天使的職責;

狂喜和沉思的敬畏,

是智天使的職責;

親吻和慈愛的擁抱,

是熾天使的職責。

仔細聆聽我所說,

因為這是生命之泉。”(註8)


有些天使在《聖經》中出現過,例如一些特定的天使,還有大天使、智天使和熾天使。《以弗所書》提到了一群權天使(principalities)與能天使(powers),但卻將他們視為人類的敵人:“因我們並不是與屬血氣的爭戰,乃是與那些執政的(principalities)、掌權的(powers)、管轄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屬靈氣的惡魔爭戰。”(6:12)正是早期基督教的這一觀點影響了後來出現的諾斯底主義,後者認為空中掌權者(執政官)是暗中主宰這世界的邪惡無形統治者。保羅還暗示,對這些中介實體的崇拜就是異教產生的根源:“雖有稱為神的,或在天,或在地,就如那許多的神,許多的主;然而我們只有一位神,就是父,萬物都本於他;我們也歸於他─並有一位主,就是耶穌基督─萬物都是藉著他有的;我們也是藉著他有的。”(《哥林多前書》8:5-6)


托馬斯・阿奎那聲稱天使從受造的那一刻起便被賦予了自由意志,所以當路西法後來造反作亂的時候,他們有的選擇加入到他麾下,也有的選擇繼續站在上帝這一邊。他們一旦做出決定,他們在宇宙中所代表的角色也就跟著確定了(註9)。他們是宇宙的公務員,他們的工作就是看門,把不配的人擋在外面,就像在伊甸園東邊站崗的智天使(《創世紀》3:24)。


經常出現在儀式魔法中的天使也都扮演著差不多的角色。一般在儀式開始的時候,米迦勒、加百列、拉斐爾和烏列爾這四位天使會被召喚出來作為面向四方的守護者。他們看不見(但卻能感覺到)的降臨劃出了一個神聖的結界,使神聖的力量能夠直接傾注其中而不至耗散或被負面實體干擾。


天使有時也會被認為是回來幫助或指導在世者的亡者靈魂。史威登堡自稱他與這樣的天使有過多次交流,他說所有天使都具有人形,只是沒有物質身體。而且他還駁斥了我在上面將天使視為太初自然力量化身的觀點:“針對這個問題,我與一些誠實的靈魂交談過,教會對天國、靈魂和天使的無知令他們搖頭嘆氣。他們憤憤不平地要求我立刻回去告訴世人真相,他們絕不是無形的意識,不是空靈的氣體,而是貨真價實的存在,他們可以像世上的人們一樣目視、聆聽與感覺。”(註10)


所以,天使一詞既可以表示宇宙的原始力量、造物主與我們之間的中介存在、傳達和宣示上帝旨意的使者,也可以指已逝者的靈魂。面對這些互不相同的觀點,我們只能說在我們與深不可測的神之間,還存在著很多無形的實體,但他們不是障礙,而是我們的協助者。天使也正是因此才對許多人產生了如此之大的吸引力,有些人曾以非常戲劇性且生動的方式與他們有過邂逅,在這方面有非常多天使顯靈的案例可供我們參考;我自己就認識一位女士,她說她曾在舊金山和奧克蘭之間的海灣大橋上開車時看見天使。還有其他人聲稱,天使能夠利用偽裝來隱藏自己的身份:“因為曾有接待客旅的,不知不覺就接待了天使。”(《希伯來書》13:2)更有一些人見到的天使不是血肉之軀也不是異象,而是細微的啟靈之聲或在危機關頭的突然保護。無論如何,這些神秘的實體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次數似乎仍跟以前一樣頻繁。據前道明會神父、創造靈性(Creation Spirituality)運動發起人馬修・福克斯(Matthew Fox)表示,參加他的講座的人裡面有60-80%都宣稱他們曾在生活中遇見天使。他還引用一項民意調查,有大約三分之一的受訪美國民眾也都有相同的說法(註11)。再看看大眾文化,包括那些書籍、電影和電視節目,所有這些無不表明,看來我們仍然很相信或至少希望天使真的陪伴在我們身邊。


行星與心靈


現在讓我們來認識一下,這種宇宙觀究竟是如何反映在個人的構造身上吧。首先這個宇宙就相當於是蘊含在我們每個人身上的聖子;星星和天使的世界對應的是精神,即“我”。這些世界看起來是那麼浩瀚無窮,彷彿沒有半點人的色彩;雖然它們也有著自己的節奏和週期,只是那在普通人類的時間觀念裡已近乎永恆,就好像無論一個人的外在環境再怎麼變化與更替,那個“我”存在的感覺也永遠不會有任何改變。下一個層面,即太陽系中的各個天體,對應的是靈魂或心靈。


這該怎麼解釋呢?現在要發揮想像力了。起初,什麼也沒有。這個虛無,也就是丟尼修所說的“令人難以參透的晦暗寂靜”(註12),儘管空虛卻又充滿了活力與生機,然後從中湧現出了一股神聖的火花。一開始那還只是一絲微光,尚稱不上是實際的存在。緊接著,這股火花開始湧入天使的意識世界,後者又賦予了它一些更具體的特質。有些潛能在這個時候被播下,也有些被排除在外:所以有東西很大而不是很小;有東西是紅色而不是藍色。柏拉圖說這個層面是形式(forms)或理型(ideas)的世界,萬有一切在這裡都有各自的抽象原型。之後神聖火花又孕育了人的形式,成為人就意味著要擁有具體的形體、具體的智慧,因而就不能擁有別的東西:人無法在水下呼吸,但能進行理性思考,諸如此類。


此時這個實體仍然非常抽象,沒有辦法說它是一個實際的存在,只能說它還存在於潛能的狀態中。它繼續往下穿越行星的世界,後者也反過來將自己的特質賦予它,最後心靈就這樣誕生了。木星賦予拓展與成長、火星賦予謹慎與嚴厲、金星賦予慾望與延續自我的能力、水星賦予思考與反思。行星會根據特定時刻的相對位置來對這些特徵進行微調——以個人層面而言,那就是新生兒張口呼吸第一口氣的時候。出生星盤占星學也是依據這一刻為開始來算一個人的星盤,那是人的靈魂正式進入地球的時候。


相反的,重返神界也常常被認為是一個飛升穿越這些行星的過程。但丁是這樣描寫的,赫耳墨斯文本《人之牧者》(Poimandres)也描述了每個人在死後必須在穿越這些行星的途中逐一擺脫掉的不良惡習:“人要衝破宇宙的框架,第一區(月亮)交出活躍與止息的能量;第二區(水星)交出邪惡的詭計,現在它已不起作用;第三區(金星)交出對幻象的渴望,現在它已無關緊要;第四區(太陽)交出統治者的傲慢,現在它已經擺脫自滿;第五區(火星)交出不潔的妄想與無謀的魯莽;第六區(木星)交出對財富的貪慾,現在終於如釋重負;第七區(土星)交出謊言狡詐。然後,擺脫了宇宙框架的影響,人就可以進入神界(ogdoad);他在那裡可以享有自己應有的地位,一同讚美聖父。”(註13)


東正教則非常形象的將這些領域稱為“稅關”(tollhouses):7世紀的僧侶宣信者馬克西穆斯曾勸告他的信徒,不要忘記等到他們死後“稅關的酷吏將會把他們曾誘惑我們,然後被我們真的一一付諸實踐的行為、言語和思想通通作為呈堂證共擺到我們面前。”(註14)


這些行星(在那些赫耳墨斯主義文本撰寫的時候,人們還不曉得天王星、海王星和冥王星的存在)的影響所及甚至包括了地球上的一切。文藝復興時期的赫耳墨斯主義者們都非常熱衷於研究哪些植物和礦物表現出了哪顆行星的特質,有時這可以成為治病或心理治療的方式。譬如馬西里奧・費奇諾曾嘗試以這種方式治療自己的憂鬱症。就連地球上的每一刻、每一個事件也都會被認為是反映出了天上行星互相的影響。古老的擇日占星學(electional astrology)就是這樣來的,之所以這麼命名是因為這種占星學的目的就是要幫助人“挑選”良辰吉日。


現在占星學幾乎只被當作是活在夢裡的神秘主義者、新紀元教徒還有其他幻想家的空談;如此膚淺的東西根本入不了科學的視線。但從前其實不是這樣的。即使占星學的真實性長久以來一直備受爭議,但如果仔細一看都有哪些人曾親身投入這場論戰,倒或許會讓人感到有些吃驚。許多最偉大的科學名人,包括克普勒、牛頓、第谷都非常相信占星學,甚至經常親自占卜,而像普羅提諾和皮科・德・米蘭多拉這些神秘哲學家卻反而對占星學不屑一顧。


正如經常出現的情況,真相似乎總是介於兩方之間。天上的行星確實會影響地上的事件;太陽耀斑活動和月亮引起潮汐作用便是最好但不是唯一的例子。另一方面,過分沉迷於占星學的確不好,就像有些狂熱人士喜歡將一切壞事都歸咎於行星,卻又千方百計想從它們身上求得庇佑。過往的靈性導師們早已再三告誡過我們應該警惕這樣的現象。占星學確實不是一門非常精確的科學:它只是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給出了一個籠統但仍稱不上周全的預兆。此外,太過在乎行星的影響也會使一個人變得過度鑽牛角尖於心靈的層面。固然,這時他的視野已經比常人的那種完全侷限於物質層面的狀態要更高尚也更全面,但從長遠來看這仍然是在作繭自縛。


儘管如此,各種神秘學教誨,包括基督教的教誨也確實認為,行星對我們人生中的潮起潮落有密不可分的影響,而且它們還是上帝的神聖力量的過濾器。上帝的存在完全“外在”於我們的宇宙,祂的神聖能量首先會通過銀河與恆星,然後再通過行星來貫穿整個宇宙。這股神聖的光芒與力量在這一個過程中都會逐漸流失,最後當它抵達地球的時候早已衰減了不少。


這樣的想法或許會引起有些人的不滿。為什麼上帝要與我們保持這麼遠的距離?為什麼我們不能離祂更近一點?傳統基督教的解釋是,這是我們自己因為當初選擇墮落而主動遠離上帝。神秘基督教則補充說,即使如此我們與其它所有層面的聯繫也從未完全斷絕。只要我們能向這些更高的維度敞開心扉,就可以再次與它們相聚。


自然與對應


最後,再來說一說自然,確切地說是物質世界吧。神秘主義在這方面抱持著與現代科學非常不同的觀點,後者將意識視為神經過程的副產物。可是對神秘主義者而言,意識是首要的;反而物質才是副產物。所有不同的存在層面,從最飄渺的到最實體的,歸根結底通通都只是意識用來包裹自己的鞘套罷了,至於整個自然界,包括在我們看來如此真實的岩石、樹木和建築,也不過是萬有表面上最薄的一層膜而已。另外,這個物質世界一直都與其它看不見的世界存在著某種聯繫。查爾斯・波德萊爾(Charles Baudelaire)曾在他的詩作《契合》(Correspondences)中用十分曼妙而迷人的方式表達了這種觀點:


“自然是一座殿堂,一根活柱

時而語焉不詳,叫人迷茫;

人穿過象徵的森林到此來

森林以熟悉的凝視回以人。”(註15)


這首十四行詩首次發表於1855年,是影響後世最為深遠的現代詩之一,甚至影響了19世紀藝術界的象徵主義運動。波德萊爾創作這首詩的靈感正是來自於神秘學的對應法則(correspondences),這個法則主張地上的一切事物都有其在天上的對應。這說穿了就是古老的赫耳墨斯主義格言“如在其上,如在其下”的現代版本;波德萊爾本人則是藉由閱讀史威登堡的著作而認識了這個思想(註16)。這個思想同時還隱含了一種觀點,亦即在自然界中那些即使從表面上看似乎沒有生氣的東西,其實也擁有一種平常隱而不顯的生命與意識,它們跟我們所有人一樣都分享著那個“我”。


法國學者安托萬・費佛(Antoine Faivre)認為這種生命自然觀(連同對應法則)是神秘主義最核心的特徵之一(註17)。費佛還補充說,自然本身還經常會被看作是一個需要被拯救的對象,這種看法可以追溯到保羅的這番話:“受造之物切望等候神的眾子顯出來...但受造之物仍然指望脫離敗壞的轄制,得享神兒女自由的榮耀。我們知道一切受造之物一同歎息、勞苦,直到如今。”(《羅馬書》8:19,21-22)


因此,人類對自然負有一種責任:人類必須扮演起自然與其它看不見的世界之間的意識橋樑,這是自然本身所缺乏的。儘管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觀點,但幾個世紀以來這個想法其實並沒有受到基督教太多的重視;反而人們卻還是在不知節制地糟蹋自然。《創世紀》這節著名經文常常被拿來為這種貪婪辯護:“神說、我們要照著我們的形像、按著我們的樣式造人、使他們管理海裡的魚、空中的鳥、地上的牲畜、和全地、並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蟲。”(《創世紀》1:26)


從神秘主義的角度來理解這節經文會得出截然不同的意思。在神秘學的術語中,“氣”是精神的維度、“水”是心靈的維度、“地”是物質世界自己。所以上帝授予人類對這些領域的統治權與其說是一項開發特許權狀,倒不如說祂是在命令我們要學會去控制我們自己的意識、思想、情緒還有行為。如果我們能夠做到這一點,我們將不但能從內在感受到一股和諧,更能從此與自然和諧共處,就像兩頭獅子前來埋葬隱士保羅的故事所隱喻的那樣。相傳亞西西的方濟各能與飛禽走獸為友,這也許是基督教在這方面最有名的例子。屬於史威登堡派的約翰・查普曼(John Chapman),也就是鼎鼎大名的蘋果佬強尼(Johnny Appleseed)則是另一個同樣家喻戶曉的例子——據說他是如此富有同情心,甚至願意為了不使蚊子撞上而弄熄自己的篝火。


宇宙的八度音階


不管怎樣,這都只是對基督教傳統中的神祕宇宙論的簡要概括而已。還有一個特別值得注意的問題是尺度。所有這些存在層面——從物理的、心靈的、精神的到神性的——都在尺度與範圍上遵循著一套依序增減的邏輯。越高層面的能量就越精妙且稀薄。物質世界的能量最稠密;所以我們才可以嗅聞、眼看、觸碰東西。行星的領域對應於心靈層面,這個層面剛好又被稱作星光層(astral light)並非巧合。套莎士比亞的話說,星光層就是“像夢一樣的東西”——這個層面充滿了形成思想與夢境的心靈物質,並且其不受任何距離的限制:舉凡心靈感應和遙視等超自然現象可能就是透過這個層面來發生。相較於個人的存在,屬於精神和神性的物質幾乎已達到了永恆且萬有的程度;它們遍佈整個宇宙,甚至超越宇宙。偶爾它們也會顯現在物理世界中,儘管萬分罕見,而那往往會被稱為奇蹟。


有些人可能會根據我們現有的科學知識來反駁這種宇宙觀;我們難道不是該拋棄這類將地球視為宇宙中心的迂腐觀點嗎?但是,地心說也許並不像它看上去的那麼過時。誠然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但它仍是我們人類的宇宙的中心沒錯。我們熱衷於研究宇宙,很大的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我們想要瞭解宇宙究竟對我們生活在上面的地球有什麼影響。


在這方面其實還有其它更不一樣的觀點。譬如有一種神秘基督教傳統就將宇宙描繪成一個宏偉的八度音階,每個音階各有不同的名字:


DoDominus
SiSidereus Orbis星辰
LaLactea Via銀河
SoSol太陽
FaFatum命運(行星的領域)
MiMixtus Orbis善與惡的“混合世界”:地球
RaRegina Astrorum月亮,“眾星之后”

(註18)


這個宇宙八度音階在某方面來說反而更接近科學,因為它已經超越了地心說宇宙的尺度。它是直接以宇宙的尺度作為開始,也就是神性,然後繼續向下深入至越來越狹窄的存在領域,並且不是在地球而是在它的衛星月亮作為結束。它也暗示了月亮是我們這個宇宙區域的生長起點,它距離消亡還有很久,而且總有一天月亮會成為像地球一樣孕育生命的行星(據說這正是《使徒行傳》2:20和《啟示錄》6:12提到月亮要變為血的寓意)。葛吉夫也將這個想法變成他的核心教誨,他聲稱地球上的所有有機生命,包括人類都不斷地在將某種宇宙能量送給月亮,以哺育其成長。“人類是月亮的盤中飧,”他說(註19)。


雖然大部分的基督徒肯定不會同意葛吉夫的觀點,可是如果仔細研究他在《魔鬼講給孫子聽的故事》裡的教導,就會發現他的主張與整個神秘基督教傳統的論點其實並沒有根本的區別。葛吉夫教導說,由於某些宇宙意外的發生,人類開始受到幻象與分裂的力量魅惑,從而無法好好勝任其本應在這個宇宙秩序中扮演的角色。我們為此付出的代價不只有我們的內在從此深陷持續不斷的痛苦衝突,甚至還包括了導致戰爭等大規模災難的發生。


葛吉夫的思想,如同《聖經》本身一樣,都充滿了神話色彩:他們皆試圖透過隱喻來談論日常語言或思想所無法傳達的真理。不管人類是不是月亮的盤中飧,還是月亮是不是要變為血,有一句古老的神秘學格言說得好:“要既相信也不相信。”保持這樣的態度,可以讓人學會冷靜而開放地看待與思考這些觀點,而不會落入輕易相信或反射性懷疑的陷阱。這不是要逃避問題或打太極:相反,這麼做的用意是要保持一種思想上的自由,並且超越對與錯的二元桎梏。


內在之旅


所以,即使在老舊的基督教宇宙論框架中,我們也還是能夠發現一些有用的東西。但我們要記得,這些宇宙力量也存在我們自身之內。它們不在數千光年之遙,而就在你我之中;它們從一個科學尚無法認識到的層面孕育了我們。正如魯道夫・史代納的學生伊莉莎白・弗里德(Elisabeth Vreede)說:“人類從上到下都出於宇宙。不管是他或她,都是太陽、月亮、行星以及星星的創造。七大行星賦予了人類七大‘生命器官’——脾臟、肝臟、心臟,等等。”(註20)我們從表面上來看只是物質器官的東西,其實在更深的層次上卻是行星、恆星與宇宙的造化。


現在有另一種冥想練習有助你理解這是什麼意思。如同你將會看到的,這基本上就是把本章一開始介紹的那個練習反其道而行。同樣的,你可以先大聲朗讀這些說明並將它們錄音,然後在實際練習的時候重播給自己聽,要不就是讓別人讀給你聽。


找一個大概二十分鐘不會被打擾的地方,用放鬆但直立的姿勢安靜坐下,讓身體慢慢沉澱下來。閉上你的雙眼,同時將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保持自然且舒適的呼吸,你也許會需要兩至三次深呼吸來幫助你放鬆和專注。


現在將你的注意力集中在身體的感覺上。感受你那正倚靠在座位上的後背,感受你那正放在地板上的雙腳。你很可能會發現,你的注意力正不由自主地開始去感受身體不同部位的感覺。


這樣很好,只要你能繼續將注意力集中在身體。現在想像你開始朝著自己的內在出發,就好像身體,還有它的所有感覺與動作都只是你這個存在體最外層的外殼。現在你漸漸有了一種正在往自己的更深處前進的感覺,試著去想像原來你的內在中也有一片天空,也有滿天星斗與星辰大海,彷彿你正坐在一個巨大的空心碗裡面。然後,你要開始朝著這片內在的天空出發。


你的旅程要從月亮開始;好比你可以從你內在的某個地方、你身體裡的某個部位感受到月亮;試試看你能不能找到它在哪裡。在這樣的練習中,清楚而客觀地記錄下你的體驗往往比急著想要擁有任何特殊的體驗還要重要。進行這種練習要有耐心與專注,不必緊張。


現在繼續你的內在之旅,穿過月亮,朝著其它行星前進:水星、金星、太陽、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彷彿你的內在中有一片廣闊無垠的星辰大海,而你正準備要好好開始冒險和探索。請記錄下你在那裡看到的任何東西。如果你遇到了生命——人類、動物或其它生物——不妨試著觀察它們,但不要因而分心或沉迷。


你終於抵達了這個內在的太陽系邊界,你發現自己正要進入星際空間。這是一個無比廣闊、黑暗且充滿生機的地方——而且它就在你的身中。繼續往前走,進入星辰和星系的領域,你可以像坐在太空船裡那樣掃視和越過它們。這時你可能也會有一種感覺,你所經過的這些天體實際上都是有生命也有意識的存在。


隨著你的旅程越走越遠,你可以察覺到自己正在走向中心——你內在的中心。而且,這個中心很神奇的甚至超出了你內在的這個宇宙的侷限。這些行星、恆星和星系都是你內在的不同層面,而它們都圍繞著同一個內核在旋轉。到了這裡,你需要超越這最後的障礙——即時間與空間的侷限,無論你究竟如何理解它們——然後讓自己進入神性的領域。你也許會感覺到它是一個完全光明、完全黑暗或完全怎樣的世界,屆時你大概就會明白,它已經超出了所有你能想像到的圖像與形象的描述。


這時,你可能會在你內在的中心感受到一股神聖的存在感,它就是你與上帝邂逅的地方,讓自己好好品味這種感受,你或許會感到崇拜、謙卑、喜悅、愛、敬畏甚至恐懼。但你也知道,你有權來到這裡並分享這最深刻、最親密的交流。


此時言語已再也不足以描述你的體驗。因此,就讓自己保持在這種絕對的寂靜中兩三分鐘吧,你自己會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又該往哪裡去。


最後你知道差不多該回去了。你將離開這個神聖的中心,但你也會記得它一直都在你的內心之中。你隨時可以回來這裡。現在按你過來的路回去,離開神聖的中心,穿越廣闊的宇宙,穿越星系與星雲的螺旋。


你繼續向外前進,直到抵達我們太陽系的邊界。你回來了,你發現自己正以驚人的速度穿過各個行星——冥王星、海王星、天王星、土星、木星、火星、太陽、金星、水星、月亮——最後抵達地球,這個物質領域就是你最外層的那層殼。當你從內心中再次回到地球時,你會慢慢開始重新感受到身體的感覺與動作。你的意識已再次牢繫入你的外殼,你可以感覺到正倚靠在座位上的後背、放在地板上的雙腳。再次開始注意你的呼吸,重新找回你的尋常意識狀態。一兩分鐘後,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個你再熟悉不過的外在世界。


內與外


在《舊約》中,〈創世紀〉第一節經文的第一個字母是螢幕快照 2021-06-10 下午9.57.46.png - Profile Albums或bet,而螢幕快照 2021-06-10 下午9.57.55.png - Profile Albums即Bereshit的意思就是“起初”。猶太聖賢並沒有遺漏掉這一事實。螢幕快照 2021-06-10 下午9.58.09.png - Profile Albums實際上是希伯來字母表中的第二而非第一個字母。為什麼《聖經》不選擇以第一個字母螢幕快照 2021-06-10 下午9.58.14.png - Profile Albums,即aleph作為開頭呢?


對這個問題有各式各樣的答案。首先,aleph是一個不發音字母(silent letter)。如果你想要唸出英語中的那些以元音為開頭的單詞,例如“at”或“ask”,你會發現在你唸出元音之前,你的喉嚨會有一種好像稍微被卡住的感覺。這個聲音——其實它也不完全算得上是一個聲音——就是aleph。從象徵主義的角度來說,萬物最初都是孕育自寂靜。這個寂靜超越了一切言語與思想,因此不管是多神聖的文本都不能以這個字母作為開頭,這便是為什麼《聖經》會選擇第二個字母bet來開始敘事。


bet也有它的含義,它與世界的顯化有關。它字面上的意思是“房子”。此外,若是放在希伯來單詞前面,bet就會有表示“在裡面”的意思。這兩個不同的含義其實都指向了相同的真理。因為房子的本質就是有裡有外,既然有“裡面”那自然也意味著有“外面”。這樣我們就獲得了一種非常原始的二元性,裡/外、是/否、明/暗,正是它們定義了一切萬物的存在與否(就連電腦科學家也是以0/1語言來設計人工智慧)。


現在我們可以明白,內與外的奧秘或許就是決定我們認識宇宙的秘密。上帝超越在宇宙之外,祂的光唯有經過無數作為過濾器的恆星和行星之後才能抵達我們這裡。然而,祂同時卻也存在於我們的內心,這個屬於精神與心靈的層面是一枚精妙的貝殼,它包覆住這神聖的光芒,對世界既藏著又現著。上帝的真理超越內外、超越是否,更超越善惡。我們永遠無法深究這個奧秘的最深處,但它卻值得我們終其一生不斷思索。一旦這樣的真理在一個人的意識中萌芽,它便會化為內在生命與領悟的源泉,並在需要的時候給予我們智慧與豁然。思考所有這些觀點——它們實際上就是一整本神秘主義宇宙論——不只是為了求知,而更是為了在我們的心靈田野中播下一顆名喚開悟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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