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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Iain Dav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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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因為烏克蘭戰爭,還是因為俄羅斯和中國正在提倡號稱以國家主權為優先的新多極世界秩序,普京現在似乎已被有些人奉為宛如救世主般的存在。
一些評論者認為,普京是出於對俄羅斯人民及其文化的熱愛,才會義無反顧的決心要與威脅全人類的大重置(Great Reset)頑抗到底。
不幸的是,這只不過是一廂情願。普京根本不在乎俄羅斯人民,也不在乎其他任何人。他只關心俄羅斯這個國家,因為這是他一切權力與威嚴的來源,而那個表面上由俄羅斯、中國及其它金磚國家主導的多極世界秩序更是一點也不比G7聯盟領導的單極秩序要好到哪去。
事實上,這兩者幾乎沒有區別。
真正的問題在於,有一小群寄生階級堅持他們有權統治全世界的人們。至於這種統治具體該怎麼實施倒無關緊要。誰在乎監獄的牆壁該塗什麼顏色?
1998年7月25日,前KGB官員弗拉基米爾・普京被時任的俄羅斯總理鮑里斯・葉利欽任命為聯邦安全局(FSB)局長。他擔任這個職務僅僅一年多,就在1999年8月9日辭官而去。
他離開FSB是為了接替下一任俄羅斯總理的位置,很快的他又被葉利欽欽點為自己的接班人。儘管已經位極人臣,但很少有人認為普京有辦法贏得接下來的選舉。他幾乎沒有群眾支持,並且在杜馬(俄羅斯國會)中還有不少對他沒好臉色的反對派。
隨後一連串可怕的、據說是恐怖攻擊的事件徹底扭轉了普京的政治命運。他強硬的發言和堅持動用軍事手段來替俄羅斯公寓爆炸案復仇,都使他本來相對較無足輕重、在政治上幾乎形同空氣的形象一舉轉變成了處變不驚的偉大領袖。
1999年2月,就在最後一次爆炸事件發生的幾個內,葉利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突然宣布請辭。按照俄羅斯聯邦憲法,普京將自動繼任總統。他憑著自己快速竄起的人氣,成功拿下了他在2000年3的第一次總統大選。
事實上策劃與實施俄羅斯公寓爆炸案的犯罪組織的一舉一動都在普京的掌控之中。這場佈置縝密且精心策劃的行動在短短十七天裡奪走了三百一十七名俄羅斯男女老少的性命,並造成六百三十人受傷。然後普京就利用公眾的恐懼與憤怒,成功拿下了一個國家。
你之所以從來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是因為西方的權力掮客不把人民當人看的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揭露俄羅斯自己的偽旗事件,就是在揭露他們所有人的惡行。可以說,這是俄羅斯自導自演的一齣9/11。
俄羅斯公寓爆炸案
1999年7月22日,備受尊敬的記者、國防分析師、前俄羅斯空軍上校亞歷山大・日林(Aleksander Zhilin)在《莫斯科每日晨報》(Moskovskaya Pravda)上投書了一篇文章〈莫斯科的風暴〉。據日林寫道:
“以下的內容是根據克里姆林宮中的幾個可靠消息來源獲得的。據說總統(葉利欽)的政府目前正在暗中籌劃一項計畫,試圖借助一些充滿挑畔性的事件來攪亂莫斯科的人心,藉此扳倒盧日科夫(Yuri Luzhkov,莫斯科市市長和總統候選人)。在塔季揚娜・迪亞琴科(Tatyana Dyachenko,葉利欽的小女兒兼私人顧問,婚後改名為尤瑪塞娃〔Yumasheva〕)周遭的圈子裡,這項計畫被稱為‘莫斯科風暴’。據我們的消息來源證實,這座城市不久後將會迎來巨大的震撼。一場大張旗鼓的、牽涉多個政府機關的恐怖攻擊(或恐攻企圖)正在緊鑼密鼓的醞釀中。”
這篇文章並未引起多少迴響。畢竟莫斯科詭譎多變的政治環境本來就經常有各種謠言和陰謀論滿天飛。然而,後來真的出事之後,開始有越來越多人回過頭來注意到了日林的這篇投書。
在普京卸任FSB局長三個星期後,8月31日晚上八點,一枚炸彈在莫斯科馴馬場廣場(Manezhnaya)的一家購物中心爆炸,造成一人死亡、三十多人受傷。
“達吉斯坦解放軍”(Liberation Army of Dagestan)最終在1999年9月2日出面宣布他們就是這次襲擊的主謀,並且不忘警告接下來還會發動更多攻擊。
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真的存在過一個名叫達吉斯坦解放軍的組織。縱然發表了聲明,但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是何方神聖。就連當時的FSB和內政部官員都對其存在表示了懷疑。車臣總統阿斯蘭・馬斯哈多夫(Aslan Maskhadov)說自己從沒聽說過這個組織,也沒有任何已知的伊斯蘭極端分子或團體曾與叫這個名字的組織有所牽連。
2005年,里基萬・基迪戈夫(Rizvan Chitigov,綽號“美國佬”)在車臣遇刺身亡。FSB對外宣稱基迪戈夫就是策劃並實施當年馴馬場廣場爆炸案的主謀,而且他還是CIA的特務。基迪戈夫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個名字類似達吉斯坦解放軍的組織的團體扯上關係。因此,為什麼這個人會被認為應該對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組織負責,直到今天仍是一個謎。
1999年9月4日晚上十點,在達吉斯坦的布尼亞斯克鎮(Buynaksk),一枚汽車炸彈在一棟五層公寓前爆炸。公寓裡住著俄羅斯邊防警務人員的家眷。總計有六十八人喪生、一百五十人受傷。
一通匿名電話用十分含糊其辭的口吻表示對此事負責,這不像是恐怖分子慣常的作風,恐怖組織通常都會直接出來宣布此事是他們所為。
1999年9月9日午夜剛過,一枚炸彈在莫斯科日萊亞納瓦街(Gyryanova)十九號的一間地下室中爆炸造成大樓倒塌,一百零六人死亡、兩百九十四人受傷。
莫斯科市市長尤里・盧日科夫立刻指責這是恐怖分子所為,雖然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真的是恐怖組織的傑作。接替普京掌管FSB的尼古拉・帕特魯舍夫(Nikolai Patrushev)表示他們已經從爆炸現場回收了樣本:
“現場已經找到了黑索金和三硝基甲苯的殘骸。這足以說明本次爆炸案絕非意外。”
普京總理隨後也宣布將在9月13日舉行全國哀悼。
1999年9月13日,又發生了一樁可怕的爆炸事件。一枚炸彈在莫斯科卡希拉高速公路(Kashirskoye)旁一棟公寓的地下室引爆,造成一百二十四人死亡、兩百多人受傷。全國哀悼的時間實在選得太及時了。
對此,普京總理的回應是:
“這一連串兇殘恐怖攻擊的策劃者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們企圖引起俄羅斯的政治動亂。”
13日同一天,在鮑里索夫斯基-普魯迪街(Borisovskiye Prudy)和卡波特尼亞區(Kapotnya)的兩間倉庫中分別被發現了兩枚炸彈,它們都被安全回收。爆炸事件過後不久,國家杜馬議長根納季・謝列茲尼奧夫(Gennady Seleznyov)又突然宣布:
“我剛剛收到一份報告表示,根據來自頓河畔羅斯托夫(Rostov-on-Don)的消息,伏爾戈頓斯克市(Volgodonsk)的一棟公寓在昨晚被炸毀了。”
但伏爾戈頓斯克市的恐怖攻擊並沒有發生在9月12日。這場悲劇發生在四天後的9月16日。看來,謝列茲尼奧夫有點太早唸劇本了。
俄羅斯自由民主黨(LDPR)主席弗拉基米爾・日里諾夫斯基(Vladimir Zhirinovsky)後來回憶說,謝列茲尼奧夫是收到了杜馬秘書處(一個公務單位)的一個人遞給他的便條,然後他才在杜馬委員會會議上把它大聲朗讀出來。
1999年9月16日星期一凌晨,一枚卡車炸彈在伏爾戈頓斯克市的一棟公寓外爆炸。十八人死亡、兩百人受傷。這次依然沒有恐怖組織或恐怖分子出面宣稱犯案。
爆炸案發生後,日里諾夫斯基是唯一一位曾就謝列茲尼奧夫先前的未卜先知提出質疑的杜馬議員。他主動質問謝列茲尼奧夫:
“看看我們的國家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嗎?星期一的時候你告訴我們,伏爾戈頓斯克的一棟房子在三天前發生了爆炸。據說事情是這樣的:他們跟你報告說在上午十一點時有一棟房子被炸毀,但羅斯托夫地區的政府卻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大家都去睡覺了,結果爆炸是發生在三天後。”
謝列茲尼奧夫只能支吾其詞,他在2015年去世,生前始終沒有正面回答過這個問題。據他在2002年解釋說,那張便條上寫著1999年9月12日在伏爾戈頓斯克發生了一起手榴彈爆炸事件。
這起連在伏爾戈頓斯克當地都幾乎沒怎麼登上新聞的小事件沒有造成任何人死亡,更沒有“炸毀”一棟公寓。儘管如此,俄羅斯聯邦總檢察長辦公室仍用這種方式將謝列茲尼奧夫當初的未卜先知搪塞了過去。
俄羅斯官員接著開始大言不慚地告訴人民,這些恐怖攻擊的幕後黑手已經找到了。儘管他們拿不出任何證據,卻還是指責車臣的極端分子應該為此負責。葉利欽總統立即表示將封鎖進出車臣的所有交通與過境點,以保護該國免受更多的暴行傷害。
據FSB發言人亞歷山大・達茲諾維奇(Alexandre Zdanovich)表示:
“籌劃這些行動,備妥、運送炸藥並策劃這一切的人顯然都在車臣。我可以非常肯定的說,我向各位保證,他們都是來自哈塔卜(Khattab)和巴薩耶夫(Basayev)的訓練營。”
於是,整個故事就這樣定了。當時沒有任何證據能夠佐證俄羅斯官員的這套說辭,並且直到今天仍然沒有。
被懷疑策劃爆炸案的其中一位嫌犯伊本・哈塔卜堅決否認自己涉案。如果這真的是他幹的,他再怎麼否認都沒有用。
哈塔卜此前曾公開威脅說,俄羅斯人要做好“他們的城市發生連環爆炸”的心理準備。因此,承認公寓爆炸案是他所為起碼可以證明他真的有能力兌現自己的承諾。然而,根據報導,哈塔卜不但沒有急著跳出來承認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精心策劃,他反而說:
“別把我們跟那些會用炸彈和砲彈殺死熟睡中的無辜平民的下三濫相提並論。”
事實上,令許多人感到費解的反而是這些所謂的恐怖分子都專挑窮困的工人家庭下手。照理說恐怖分子一般都會以俄羅斯政府或軍方的人作為目標發動攻擊。布伊奈克斯克(Buynaksk)的恐怖攻擊事件固然可怕,但發生在莫斯科和伏爾戈頓斯克的公寓爆炸案卻完全是有違常理的。
這種故意殺害平民的行為引起了公眾的極大恐慌。這讓政府領導人輕而易舉的團結起了整個國家。檢查哨在全國各地到處設立、編列地方公民巡邏隊、志願者主動與當局合作搜索公寓地下室及其它潛在目標。
普京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硬漢,他告訴國家杜馬說:
“我們必須咬緊牙關,我呼籲各位要更加自律且警戒。不要坐而言,而要起而行。”
嚴明的紀律和警戒讓一個仍驚魂未定的國家看見了一縷曙光。儘管俄羅斯以前也曾在和平時期遭受過恐怖攻擊,但像公寓爆炸案這樣的攻擊卻是前所未有。面對如此有系統性且殘忍無情的攻擊,所有睡在床上的普通俄羅斯男人、女人、小孩都有可能淪為受害者,這無疑是一種全新的恐攻模式。
一切彷彿盼不到盡頭,許多人,尤其是住在都市的人,每天都得提心吊膽的活著。愁苦的人們現在只盼望能有一位英明的領袖來拯救他們。
梁贊事件
1999年9月22日晚上八點三十分左右,在俄羅斯中部城市梁贊(Ryazan),當地警方接到了一位名叫阿列克謝・卡爾托費爾尼科夫(Alexei Kartofelnikov)的機警公民報案,他聲稱自己發現了一群可疑的人和車輛。根據警方的說辭,他們在九點三十分之前抵達諾沃肖洛夫街(14/16 Novoselov),而可疑的車輛及其乘客早已不見蹤影。
卡爾托費爾尼科夫告訴他們,他看到兩名男子在一名女子的陪同下,背著大袋子走進地下室。梁贊爆炸物調查小組組長尤里・特卡琴科(Yuri Tkachenko)隨後成功拆除了一枚一百五十公斤重的炸彈,炸彈的雷管本來已倒數計時好要在23日早上五點三十分引爆。
特卡琴科是梁贊警方工程技術部的負責人。他的團隊由十三名訓練有素的警官組成,他們會定期精進自己的專業知識,且每兩年都要通過一次俄羅斯國家技術考試,以證明他們確實有能力保衛國家安全與拆除炸彈。
在發現炸彈的當晚,特卡琴科向當地媒體發表了一份聲明表示:
“總共有三個袋子,中間的那個上面有洞。裡面有一個電子錶,它的電線已經脫落了。我把手伸進去,小心的嘗試將電線從袋子裡拉出。”
當地的居民都被疏散到附近的十月電影院(October Cinema)過夜,直到第二天才被允許返家。根據居民的證詞,梁贊FSB局長亞歷山大・謝爾蓋耶夫(Alexandre Sergeiev)親自來到電影院視察,並告訴他們說:
“今天是各位的第二次生日。有三袋炸藥預計會在五點半的時候引爆。各位要是還在那裡的話,恐怕都早被炸飛了。”
梁贊警方拍攝了雷管並將其作為證據,案件檔案隨後被移交給FSB。警方的調查促使當地檢察官在9月23日晚上正式宣佈發生恐怖攻擊。隨著當局全面封鎖城市,按照目擊證人的證詞繪畫的嫌疑人畫像開始在梁贊市及其周邊迅速瘋傳。
由謝爾蓋・紹伊古(Sergey Shoygu)領導的俄羅斯聯邦緊急情況部(EMERCOM)也發了通告:
“目前已在諾沃肖洛夫街的一棟住宅中發現了三袋混合了糖和黑索金的炸藥,現場同時也找到了雷管。”
把糖和RDX(黑索金)混在一起既能增加後者的引燃性,同時還是提升其爆炸威力最簡單的方法。
特卡琴科引爆炸彈後不久,當地的FSB在23日凌晨一點三十分左右取走了三公斤疑似爆炸物的樣本進行檢測。
FSB表示他們使用類似在梁贊發現的獵槍彈雷管進行了三次測試,但都無法成功引爆該物質。
為了揪出犯人,梁贊的所有電話通訊都受到監聽。一位名叫娜潔日妲・尤卡諾娃(Nadezhda Yukhanova)的電話接線員截獲了一通來自盧比揚卡(Lubyanka,FSB在莫斯科的總部)的電話。據她後來作證,FSB的人在電話裡說道:
“那個女人和你們在一起嗎?(...)那輛車現在在哪裡?(...)你們要分頭離開梁贊,現在到處都有巡邏隊和檢查哨。”
尤卡諾娃的報告和當地目擊者提供的畫像讓梁贊警方迅速找到並拘留了兩名嫌疑人。他們最後都沒有遭到逮補,因為警方發現這兩人都是FSB官員。梁贊警方被命令釋放兩名特務,因為俄羅斯政府承認了他們是奉命前往梁贊施放爆炸物〔根據FSB局長尼古拉・帕特魯舍夫事後的辯解,整個梁贊事件完全是虛驚一場,他們之所以派出兩名FSB在那裡設置炸彈純粹只是為了測試當地的警覺性,這一切純粹只是一場“演習”——譯註〕。
梁贊調查
當梁贊發現炸彈的消息傳到莫斯科後,普京總理發表了一個非常耐人尋味的聲明。他說,梁贊事件最好的地方在於,它提醒了公眾應該時刻保持警惕:
“裝有炸彈的袋子被人發現了,多少也算是一件好事。這代表公眾已開始學會以正確的方式來應對我們國家正面臨的危難。”
當時根本沒有人知道梁贊的炸彈不是真的。可是整個梁贊事件最好的地方難道不應該是沒有一個諾沃肖洛夫街上的居民在熟睡中被炸死嗎?為什麼普京似乎很失望?他的言辭實在令人覺得事有蹊蹺。
事情還沒有結束。內政部長弗拉基米爾・魯沙伊洛(Vladimir Rushailo)隨後向國家杜馬證實,炸彈已經被拆除,這次的悲劇被成功避免了:
“我們已經採取了積極的介入,成功阻止梁贊的一棟公寓發生爆炸。”
結果還不到一個小時,FSB局長尼古拉・帕特魯舍夫就出來打臉了。他說:
“沒有炸藥要爆炸。更沒有什麼成功阻止爆炸...這不是一次成功的拆彈作業,這只是一場演習。那裡沒有炸彈,只有一袋袋糖而已。”
帕特魯舍夫在24日接受了電視採訪,他重申梁贊事件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場“反應測試”演習。然而,紹伊古、魯沙伊格、普京在過去四十八小時裡都從來沒有說過這是一場演習。
作為對帕特魯舍夫這番話的回應,梁贊FSB發佈了一份他們自己的聲明,顯然他們也不買單“演習”這種說法:
“據了解,1999年9月22日被人放置的假爆炸物是正在進行的街坊演習的一部分。這個消息令我們倍感訝異,此一消息是在FSB已經確定了涉嫌施放爆炸物的人在梁贊的居住地並準備實施抓捕的時候出現的。”
梁贊FSB強調,他們本來已經準備好要抓捕那些他們認為是“施放爆炸物”主謀的嫌疑人。據他們表示,演習的說法恰恰是在他們被命令不得抓捕嫌疑人後才出現的。地方的FSB分部以這種方式公開質疑並打臉盧比揚卡總部堪稱前所未聞。很顯然,梁贊FSB並不願意接受演習這套說法。
在梁贊當地的新聞採訪中,該地區的州長亦表示他對演習一無所知。就連市長帕維爾・瑪馬托夫(Pavel Mamatov)都不相信:
“他們拿我們當白老鼠,試探梁贊的蝨子。我不反對演習,我自己在軍隊服役過,也參加過演習,但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
1999年9月24日,第二次車臣戰爭全面爆發。梁贊事件的餘波尚未擴及全國,俄羅斯人民仍然全神貫注在據說是車臣恐怖分子策劃的連環爆炸案。
在哈薩克斯坦的阿斯塔納(Astana),第一次召開全國電視講話的新科總理普京很清楚他該說什麼才能抓住全國選民的心:
“無論恐怖分子逃到哪裡,我們都不會放過他們。如果他們躲在機場,我們就在那裡送他們一程。原諒我這麼說,但如果他們躲在廁所,我們就讓他們如願以償被沖走。不管是什麼麻煩,我們都會把麻煩解決掉。”
這種決不退讓、不苟言笑且站在人民一邊的形象深得俄羅斯選民的喜愛。一個會除掉壞人並還給他們安全的青天大老爺總算出來了。
隨著車臣戰爭佔據了全部的新聞版面,梁贊事件也隨之遭到遺忘。但那只是暫時的。
梁贊的真相
拆彈專家尤里・特卡琴科在梁贊事件經過五個月後的2000年2月接受了記者帕維爾・沃洛辛(Pavel Voloshin)的採訪,他在採訪中明確表示,他使用了最先進(以1999年來說)的MO-2氣體分析儀來檢驗RDX。他確認了那是真的且已經定時好要爆炸的雷管,他堅持當初梁贊的炸彈絕對是真貨。
沃洛辛還採訪了事發現場的一名警官安德烈・切爾尼雪夫(Andrei Chernyshev),就是他發現了炸彈。據他回憶,隨著內政部和FSB特務陸續加入調查,諾沃肖洛夫街一時間變得相當熱鬧。他同樣清楚的指出,那晚在場的每個人都確信炸彈和恐攻是真實的:
“沒有人會懷疑這只是虛張聲勢。我可以保證,這絕不是演習。”
沃洛辛的採訪引起了軒然大波。正是從這裡開始,FSB的官方說辭又發生了變化。
在沃洛辛發表對特卡琴科和切爾尼雪夫的採訪過了幾個星期後,梁贊FSB調查部門的負責人尤里・馬克西莫夫中校(Yuri Maksimov)出面反駁了沃洛辛的採訪。儘管他們以前從未提到這件事,但FSB現在卻突然說特卡琴科使用的不是要價兩千美元的MO-2分析儀,而是另一個名叫Exprei的設備。
MO-2分析儀的密封真空讀數是不可能被破壞的,但Exprei的結果卻有可能被污染。這正是馬克西莫夫宣稱特卡琴科所做的事情。
馬克西莫夫堅持是經驗豐富的特卡琴科操作不慎導致Exprei產生錯誤的讀數,因為他在前一天處理完RDX後沒有洗手。他指責這一切都是特卡琴科搞出來的烏龍。馬克西莫夫還說,特卡琴科之所以沒有戴橡膠手套是因為預算不夠。
特卡琴科幾個月來始終堅持自己的主張,並且多次重申他對梁贊炸彈的分析沒有問題,結果就在他的這位高級上司發表了這樣的聲明之後,特卡琴科忽然改變了自己的證言。在被從工程和技術部門開除並遭到FSB審訊之後,他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特卡琴科現在承認馬克西莫夫是對的,他說他很可能污染了Exprei的讀數。
2000年3月,俄羅斯仍有一些獨立媒體能夠質疑政府。《NTV》在3月2日的一檔名為〈獨立調查〉的節目中播出了一場公開辯論。
在辯論期間,FSB調查主任斯坦尼斯拉夫・沃羅諾夫(Stanislav Voronov)宣讀了一份由內政部和FSB共同簽署的聲明:
“警方和FSB共同制定了一項涉及俄羅斯聯邦全體國民的重大行動。該行動的代號為‘反恐旋風’,由特帕魯舍夫和魯沙伊洛一起簽署。”
可是在1999年9月23日的講話中,內政部長魯沙伊洛卻似乎對他本人授權的這項聯合行動完全不知情。無論是否有意,他都誤導了國家杜馬。
《NTV》來賓、莫斯科FSB前主任埃夫蓋尼・薩沃斯蒂亞諾夫(Evgueni Savostianov)則稱這整場演習行動“令人一頭霧水”。他詢問FSB發言人亞歷山大・達茲諾維奇為什麼他們沒有事先通知魯沙伊洛。
達茲諾維奇的解釋是:
“好吧,你知道的,有時在演習的過程中就是會出差錯。”
沃洛辛的文章和《NTV》的辯論引發了一些國家杜馬議員的質詢。議員尤里・謝科辛奇(Yuri Shchekochikhin)提出了兩項動議要求總檢察長辦公室正式立案調查梁贊事件。對此普京則表示,光是暗示FSB可能涉案的這種想法本身就是“不道德的”。
〔尤里・謝科辛奇最終在2003年7月3日離奇驟逝,就在他準備前往美國與FBI調查人員見面的幾天前。他死前身上出現的症狀暗示他很可能是遭到毒殺,但官方拒絕提供醫療報告給他的家屬,也禁止其他人對他的遺體進行獨立屍檢。謝科辛奇生前一直在調查俄羅斯的貪腐問題,包括涉及普京本人的三鯨貪腐弊案(Three Whales Corruption Scandal)以及FSB官員通過紐約銀行洗錢的不法行為。
俄羅斯公寓爆炸案調查委員會的副主席謝爾蓋・尤申科夫(Sergei Nikolayevich Yushenkov)曾表示,FSB透過這些公寓爆炸案實現了一次成功的政變,使普京得以奪取政權。尤申科夫後來在2003年4月17日遇刺身亡。
另一位經常批評第二次車臣戰爭、普京和FSB非法擴權的記者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婭(Anna Stepanovna Politkovskaya)亦在2006年10月7日被槍殺。據俄羅斯富豪兼政治異議者鮑里斯・別列佐夫斯基(Boris Abramovich Berezovsky)透露,前俄羅斯副總理鮑里斯・涅姆佐夫(Boris Nemtsov)告訴他,普京曾親口說過安娜只要膽敢調查公寓爆炸案,自己一定會要了她的命——譯註〕
2004年4月,國家杜馬投票否決了這些動議。
關鍵的間接證據
2001年3月,一夥伊斯蘭極端主義恐怖活動嫌疑人因為疑似涉入布伊奈克斯克爆炸案而被判刑。縱然沒有任何實物、證人或法醫證據可以證明被告人確實曾出現在事發現場。所有針對他們的證據都試圖將他們與恐怖主義活動綁在一起。
在梁贊事件發生後,官方刪除了公寓爆炸案的正式通告中所有提到RDX的地方。到了2002年,這些炸彈已經被改口成都是以硝酸銨和鋁來製作的了。就好像當初的那些發現從沒存在過,彷彿以前發現RDX的事情通通不算數。
被斷定是策劃這些恐怖攻擊的主謀的哈塔卜也於2002年遭到FSB暗殺。另一名嫌犯尤素福・克里姆薩姆卡洛夫(Yusuf Krymshamkhalov)因涉嫌參與莫斯科公寓爆炸案而在2003年被判處無期徒刑,就跟另一位被認定是伏爾戈頓斯克爆炸案主謀的亞當・德庫舍夫(Adam Dekkushev)一樣。
克里姆薩姆卡洛夫和德庫舍夫的審判都是在沒有陪審團的情況下秘密進行。對他們的定罪也完全是依照FSB提交給法院的審訊供詞來決定的。
迄今為止仍然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俄羅斯公寓爆炸案是恐怖分子策劃的。所有被懷疑的嫌疑人要嘛已經死亡,要嘛依然逍遙法外。甚至克里姆薩姆卡洛夫和德庫舍夫的罪名也都是實施與恐怖主義有關的活動。
沒有證據能證明是恐怖分子施放了那些炸毀公寓的炸彈。反之卻有壓倒性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些攻擊都是FSB自導自演的。
- FSB在梁贊施放了炸彈,起初它被拆彈專家成功拆除,梁贊的調查人員也都發現炸彈是真的,並且確定它就是RDX。梁贊官員當時還出示了上面帶有計時器的炸彈物證。僅僅幾個月後,在他被FSB抓去審訊並丟掉飯碗之後,拆彈專家特卡琴科便改變了自己過去使用的是什麼儀器的說辭。但他自始自終都沒有說炸彈是假的,他只是承認讀數結果有可能被“污染”了。
- 梁贊警方、當地FSB、梁贊居民及其他所有官員都堅持那是一枚貨真價實的炸彈,並且本來已定時好要在凌晨五點三十分引爆。
- RDX也出現在了其它公寓爆炸案。FSB局長、緊急情況部長及其他俄羅斯官員都在初步調查期間證實過這一點。因此梁贊的炸彈似乎跟其它公寓爆炸案使用的是相同的炸彈。
- 梁贊炸彈針對的目標是一個窮困的平民社區,炸彈安裝的位置是公寓大樓,這些都與其它據稱是恐怖分子所為的爆炸案的情形完全相同。甚至連布伊奈克斯克爆炸案都是專挑無辜平民家庭下手。
- 在FSB特務被短暫拘捕在梁贊時,所謂的恐怖攻擊便停止了。沒有再發生更多的恐攻。FSB在進行秘密演習的消息一曝光後,恐怖活動就再也沒有出現。只有在陰謀敗露,“演習訓練”的說法出現後,恐怖活動才終於宣告平息。
- 被斷定是主謀的伊本・哈塔卜堅持否認這些恐怖攻擊是他所為,他始終不願拿走這份“榮譽”。那個據說要為這些恐攻負責的組織(達吉斯坦解放軍)更是根本不存在。
- 一名記者報導說,一位俄羅斯國家官員早在這些恐攻發生的兩個月前就已經告訴他“可怕的恐怖攻擊”將為莫斯科帶來“巨大的震撼”。
- 國家杜馬議長在伏爾戈頓斯克爆炸案發生的三天前就收到了一位州政府官員的便條,上面預先寫好了關於伏爾戈頓斯克爆炸案的消息。
- 俄羅斯總理明明白白說出了他的心裡話,即梁贊事件最大的好處在於它使俄羅斯人民必須時時刻刻生活在恐懼之中。
- 俄羅斯調查人員和官員過去一再宣稱從公寓爆炸案現場發現了RDX。拆彈專家在梁贊事件中也發現了RDX,結果FSB及其他州政府官員最終卻改變了說法,變成他們從未發現RDX,這與他們此前的說辭完全矛盾。
“演習訓練”的說法從邏輯上根本說不通,其原因有四。
- 炸彈是在偶然的情況下才被一位警覺心高的梁贊公民發現的。FSB將炸彈設置在地下室,卻沒有通知梁贊警局。這意味著他們根本沒有想要積極引起他們自稱希望評估的反應。
- FSB自己的特務都不知道這是演習訓練,他們一開始的反應都跟梁贊那邊一樣。如果炸彈真的像FSB聲稱的只是假貨(一袋糖),那麼梁贊當局應該馬上就會知道才對。如此一來,他們就不會這麼嚴陣以待,而是可以不急不徐的對假炸彈威脅進行調查。
- FSB宣稱梁贊演習的目的是要訓練俄羅斯的安全部門應付恐怖攻擊,並考驗他們的反應能力。但俄羅斯安全部門一直以來都在處理真正的恐怖攻擊。FSB根本沒必要這樣測試和訓練早已身經百戰的安全部門。如果FSB真的想要搞這些評估,其大可直接回顧俄羅斯緊急情況部和安全部門過去對這些事件的反應。何況FSB本身就是這些反應的一部分。在瞭解俄羅斯安全部門如何應對恐怖攻擊這方面,FSB沒有獲得任何成果,也沒有從梁贊的“演習訓練”學到任何東西。
- 1999年9月22日晚上,據說在梁贊只有三個人知道有一場演習正在進行中,他們就是施放炸彈的三名FSB特務。這件事甚至連梁贊的FSB都不知道。沒有任何證據顯示盧比揚卡FSB總部當時在梁贊還有其他特務,因此他們要評估“反應”就只能通過截取通訊或等待當地辦事處發來的報告。但梁贊當地的FSB並沒有“評估”反應,因此它自己都被蒙在鼓裡。FSB根本沒有佈置人手來現場觀察發生在梁贊的演習訓練。
誰從俄羅斯公寓爆炸案獲益?
梁贊爆炸案的確不是證明FSB有罪的“確鑿證據”,但鑒於所有相關紀錄都被俄羅斯政府列為機密長達七十五年,這些證據恐怕是不會有解密的一天了。俄羅斯的政治階層無疑不會希望再有人繼續追查這一事件。
在公寓爆炸案發生之前,普京基本上被認為是葉利欽的一條注定跟著整艘船一起陪葬的哈巴狗。當時他的形象極糟,國家杜馬也不喜歡他,他要贏得全國大選的機會幾乎等於零。
直到俄羅斯公寓爆炸案改變了一切,使普京搖身一變成為民族英雄。爆炸案開創了普京的“偉大領袖”傳奇。顯然他有著最強烈的作案動機。
大量的間接證據表明FSB策劃了一連串非常縝密的恐怖攻擊,為的是要改變俄羅斯的政治格局。這些行動的謀劃至少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普京在公寓爆炸案發生的一年前還是FSB局長。他完全有機會策劃這些行動。
普京離開FSB後成為俄羅斯總理,這讓他成為了舉國危難時刻最受公眾關注的焦點。危機發生的是這麼突然,他的對手幾乎都沒有時間做出反應。普京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正確的地點,然後利用這些危機把整個國家納入囊中。毫無疑問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普京有動機、有手段且有機會去命令FSB自導自演這些俄羅斯公寓爆炸案。然後,他從對三百多名俄羅斯男人、女人和小孩的冷血謀殺中攫取了最大的政治利益。也許有些人會寄望一位英明領袖來扛起反對全球主義秩序的大旗,但這個人無論如何一定不會是普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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