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個世紀以來,由黃金黎明赫耳墨斯教團(Hermetic Order of the Golden Dawn)所開創或衍生而出的魔法實踐方法幾乎奠定與主導了“魔法世界”的半壁江山。多虧法國神秘主義作家、儀式魔法師埃利法斯・利維(Eliphas Lévi),法國的玫瑰十字主義學派(Rosicrucianism)和馬丁主義(Martinism,以及與之相關的聖殿騎士派和諾斯底派教會)對巨靈的認識被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但它們的英國同道很快就會迎頭趕上。
所謂“內在神通”(inner contacts*)或“神通學校”的概念如今已不只是一種噱頭,更是區分一所學校與另一所學校的標誌。可是,要判斷這些神通究竟是真是假,或召喚出來的東西是不是本尊卻不是那麼容易。到頭來,學生們還是只能將《聖經》的格言牢記在心:“憑著他們的果子,就可以認出他們來。”(《馬太福音》7:16)
____________________
*指召喚高度進化的存在、揚升大師或神靈的能力——譯註
對有些人來說,巨靈的概念與其說更接近於天使或惡魔,倒不如說他們其實是過去也是人類、現在已經達到至高進化程度的完美實體或大師。這些曾經的人類大師據說都是神秘學和科學領域的英才,他們已經實現了最高境界的靈性啟蒙,現在要來引導人類重新踏上合一之路。
這些實體經常被賦予各式各樣的稱呼,比如未知至高者(Unknown Superiors)、無形大師(Invisible Masters)、淨光兄弟會或其它類似的堂而皇之的名字。即使只是粗略一瞥也不難發現,諸如此類的大師體系說穿了不過是基督教的聖人、卡巴拉的義人、什葉派的隱遁伊瑪目、道教的仙人或佛教的(尤其是藏傳佛教)菩薩的神秘學版本而已。事實上,這群引導西方求道者的無形兄弟會大師——不管你稱他們為玫瑰十字會還是什麼——常常被描述成一群已經超越了宗教或信仰侷限、融會貫通了所有傳統和體系的至尊上師。
值得一提的是,他們通常會被認為與東方體系的修行者——道教、西藏密宗、大圓滿(Dzogchen)以及印度的納特派(Nath)、愛古里派(Aghori)特別是阿杜瓦塔派(Avadhuta)瑜珈士——有更多共通之處,反而與亞伯拉罕諸教中的聖人不太一樣。這些共通之處中最主要的一個就是他們可以隨心所欲穿梭物質與精神世界。與一些主張將人格或自我完全消解的神秘學派不同,這些大師在保有自己的個性與實現開悟之間取得了平衡,現在他們已是趨近完美的自主存在。
但事情終究無法盡善盡美。比方說,出於一些並不明確的原因,他們似乎無法直接干涉物質世界,而必須借助某種中介。當然,這意味著人們可以透過某種方式與這些已經失去形體的智者進行接觸,但反過來說他們也可能會想藉著操控或創造巨靈,來賦予自己更持久的活動空間。
黃金黎明的巨靈
有一份名為《飛翔卷軸》(Flying Roll)的講義很好的總結了巨靈的本質。這份講義是由19世紀的英國神秘學家麥格雷戈・馬修斯(MacGregor Mathers)和偉恩・韋斯科特(Wynn Westcott)共同撰寫——兩人同時也都是黃金黎明的創立者——並且僅供第二層級成員,即已經晉升小達人(Adeptus Minor,5=6)或更高等級者閱讀。這些講義只在成員之間流傳,雖說現在至少直到編號第三十五號的講義都可以很容易取得,不過接下來要引用的這份講義的內容卻十分艱澀,並且沒有被收錄在原版文集中。話雖如此,我們還是可以在帕特里克・扎列夫斯基(Patrick Zalewski)的幾本書中找到它的內容,他是黃金黎明的一位相當知名且備受尊敬的大師,這份講義首次出現在他的《黃金黎明的秘密內部教團儀式》(Secret Inner Order Rituals of the Golden Dawn)中。
依照這份講義的說法,整個黃金黎明教團的存在都離不開“以太鏈”(etheric link)這根定海神針。黃金黎明的成員必須循序漸進分成三個階段來逐漸習慣與“以太鏈”連結,第一階段是在還只是初階外團成員的時候進行。
“0=0級的新人首先要嘗試接觸以太鏈,它會釋放一股能量湧入他的靈暈(aura),讓靈暈逐漸增大並提升其密度。如果現場有精通遙視者,他會看見閃爍的綠光或藍光(取決於接觸的程度)。
接下來是與四元素接觸的階段,與以太鏈建立鏈結的新人要試著接收特定的元素能量,並與之形成共鳴。在這個階段,必須透過儀式和冥想來確保靈暈能持續獲得能量澆灌,以使穿過以太鏈的能量流不至閉合或封閉,一旦在元素身上折騰太久就會發生這種情況(比如,花費數年的時間在精通每一個元素,註1)。”
根據這份講義,任何成員如果在學習期間退出或被逐出教團,他們的鏈結就會自動斷開,從而切斷此人與教團的任何精神層面上的聯繫。然而,隨著學生邁入門徒等級(portal grade),他們與那條以太鏈(即巨靈)的關係就會開始變得越來越具體且明確。
“從門徒(等級)開始,以太鏈會發生一些變化。由於其天生的寄宿性,它會在自身的靈暈中形成一層堅固的外殼,形似人的身體。它呈半透明狀,透過靈暈從身體的能量中心不斷發散。一旦5=6級的成員接受了它,它就會從此牢牢拴在這個人身上一輩子,除非發射這條鏈結的達人(Adept)決定將其收回。一個達人也許會因為懲處被降級回門徒,但他們無權任意更改或切斷鏈結。一名成員若是順利晉級第二層級,鏈接也會隨著儀式被更進一步強化。”(註2)
最高等級是被免達人(Adeptus Exemptus),這意味著該名成員已不只是學生,而是會堂的負責人了,現在他是教團的物質與精神之軀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最後的7=4級階段,要執行‘以太鏈轉移’儀式(通常是保留給會堂的負責人或繼任者),鏈結要被完整地交給達人,以便他們能順利完成儀式。”(註3)
這份講義非常鉅細彌遺地描述了巨靈如何在心靈層面上運作,以及它是如何又為什麼會有新的巨靈形成的原因。
“這條鏈結,它有幾個不同的階段,可以被理解為某種星光通道,使人可以拜訪星光界的某些地方,那裡由形形色色的星光界實體負責管轄。有一種理論認為,只要鏈結夠強,人就可以取得更多的能量來完成‘偉大的工作’(Great Work)。因此,從一個人在教團中獲得啟蒙的那一刻開始,鏈結就已經被鍛造了出來。事實上,這是一種雙向的連結。星光界的實體需要有人供養(以追隨者通過供奉、祭祀的方式)才能增強他們在星光界的力量,於是能量就在兩個世界之間來回接收與轉化:這就像一台永動機,只要雙方願意,這種關係可以永遠持續下去。
一個神秘學團體通常會從一個基本面出發,然後朝著不同的方向進行拓展。當鏈結形成後,一個人就可以前往特定的星光界實體(從他們的層域)負責的領域進行工作。與這些星光界實體的直接接觸是透過鏈結(星光通道)來實現,達人將藉由飛翔之旅(即穿梭星光界或靈界)來前往他希望造訪的層域。
在許多情況下,晉升至第二層級的達人會發現由於他們的星光力量,他們逐漸被其他實體吸引到與教團無關的其它層域。如果(巨靈的)守護者們同意讓他們繼續進展到下一個水平,這麼一來就會誕生一條新的鏈結,一條與別的實體或神秘學團體相連的鏈結。必須牢記的是,即使在星光界也是要先付出才有收穫。以代數來比喻,‘A’必須先經過‘B’才能抵達‘C’。基督教信仰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我們教團的眾多分支亦是如此。一旦‘C’的鏈結形成,原本的‘B’就會關閉,取而代之的是‘A’與‘C’將直接相連。”(註4)
上面提到的“星光通道”(或現在可能會稱為“蟲洞效應”)很重要,因為它暗示了一種與特定的層面或有智慧的能量-物質領域進行直接接觸的方式,而無需經過一連串瑣碎的步驟——就好比是可以直接打給星光界實體的“熱線”,如果你願意這麼形容的話。至少有一個道教學派也提出過類似的說法,該學派會讓學生進行一系列的可視化訓練,使他們得以藉著通道找到正確的“星光”。他們會在那裡遇到各式各樣的人物——比如皇族或戰士——並且可以從他們的口中獲得許多有關於這條通道的資訊。這些通道不能被跳過,最後也要循著原路回來。
無論是內在之光兄弟會(Society of the Inner Light)還是它後來的分支-光之僕從(Servants of the Light)都創造或獲得了各自的巨靈。內在之光兄弟會是由英國神秘學家、基督教卡巴拉主義者、儀式魔法師與作家迪翁・福瓊(Dion Fortune,1890-1946)與他人攜手創立的一個團體。
沃爾特・歐內斯特・巴特勒:一代神秘學宗師
沃爾特・歐內斯特・巴特勒(Walter Ernest Butler,1898-1978)堪稱是20世紀最重要卻也最默默無聞的神秘學家之一。他與迪翁・福瓊、英國神秘主義者兼神秘學作家加雷斯・奈特(Gareth Knigh)以及同為神秘學作家的靈媒兼魔法實踐者朵洛莉絲・阿什克羅夫特・諾維奇(Dolores Ashcroft-Nowicki)的交情,對無論是彌合黃金黎明的分裂還是使它的儀式與教義更容易被其它神秘學團體吸收而言都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在1970年由光之僕從發表的一篇文章《論神秘學學校的巨靈》(The Egregore of a School)中,巴特勒介紹了幾十年來在英國的神秘主義者中流行的一些關於巨靈的常見觀念。最重要的是,巴特勒開門見山指出,他將“談論一些非常重要,卻常被大多數的神秘學學習者遺忘的事情。”(註5)這對理解巨靈這個術語與概念是如何在20世紀下半葉的英語神秘學文叢中變得越來越流行相當重要。
巴特勒在文章中指出,如同過往的先賢所言,巨靈基本上是一種透過集體心智創造出來的存在,這種思想聚合體本身沒有善惡之分,而是受與它有所連結的那些人影響。
“從內在的角度來看,我們大可將其視為一種飽含情緒能量的思想聚合體。這股能量來自於所有與這個思想聚合體相連的人們,如果這群人中有任何人知道怎麼操控它的話,就可以令其聽命於自己。誠然,這股能量既可為善也可為惡,一切都取決於端看這個思想聚合體的操控者意欲為何。
一般說來,思想聚合體是圍繞著某個人或一群人產生,巨靈的力量和尺寸隨著人數的上升而增強,並產生特殊的互相作用。這個群體中的每一個人都為這個思想聚合體注入了一份能量,同樣的道理,每個人也會反過來受到這個群體的影響。這種互相作用同時也導致了某些問題。
從外在的角度來看,這個群體中的每個人都在某種程度上受到了這個思想聚合體的束縛,稍有不慎就會失去自己的獨立思考。對很多人而言,這恰恰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他們也許在日常生活中感到有所欠缺,覺得只有通過這種方式互相團結在一起才可以保護自己不被有心人所傷。又或者,他們覺得單憑自己實在難以明辨是非,有一個集體的頭腦來替他們思考反而更好,這樣他們便不必承擔思慮不周所帶來的後果。
這兩種想法都同樣不可取,卻也十分常見,尤其是在各種神秘學、宗教或半宗教的團體中。的確,在特定的精神和心靈狀態下,接受這種集體心智的暫時支配是明智的,在這種時候依賴巨靈並不盡然是壞事。但是,任何強迫所有成員接受這種依賴的團體,都是走在一條危險而顛簸的路上,最終只會咎由自取。”(註6)
巴特勒接著繼續談到了拜師在神秘學實踐中的重要性,一個人必須審慎選擇該追隨哪位老師;就像學瑜珈也要找老師:“所謂的拜師是指一位門徒決定全心全意追隨他或她所欽佩的對象。這是一種夾雜敬仰與欽慕的情感。如果這位被仰慕的對象是有智慧且開明的,這樣的師生關係就大有益處。可是,很多時候它卻變成了一種不健康的心理與精神關係,就像一個染病的肢體會繼續毒害身體的其它部分。”(註7)
迪翁・福瓊曾說過,要判斷任何團體的靈性健康狀況,與其看它對外公開的教誨和說辭,不如仔細觀察通過它那套教導培養出來的都是怎樣的人。這是我們永遠可以信任的古老試金石:“憑著他們的果子,就可以認出他們來。”
為了避免陷入個人崇拜之類的問題,巴特勒選擇按照一種相對比較不那麼結構森嚴的方式來建立他的光之僕從教團。他解釋說:“我們教團的巨靈既可從內在也可從外在的角度去認識。它與西方的傳統一脈相承,並從這個傳統汲取力量與權威。它本身是一個鬆散的巨靈,這使它極具可塑性,並且由於它跟其它傳統也維持著鬆散的聯繫,任何懷著造福他人的夢想而前來求知的人都能從它身上獲益良多。”(註8)
下一章,我們將考察巨靈的概念是如何通過法國的神秘學文化被一路傳承到現代文化中,以及巨靈與塔羅牌之間又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