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9日 星期日

超人類主義:ㄧ部危險思想史(18)撒旦教會


阿加佩會館


正如邁克爾・羅斯曼(Michael Rossman)在他對20世紀60年代的回憶錄《烽火婚禮》(The Wedding Within the War)中所寫,源自於伯克利大學的浪潮似乎已經開始轉向,但既不是向右也不是向左轉:“而是進入了...某種更不一樣,無以言喻的東西。”(註1)在嬉皮士表面上看似無害的“和平&愛”呼籲背後其實隱藏著神秘學的黑暗影響。大衛・麥高恩(David McGowan)在一篇題為《桂冠之內:桂冠街區古怪卻真實的故事與嬉皮世代的誕生》(Inside The LC: The Strange but Mostly True Story of Laurel Canyon and the Birth of the Hippie Generation)的精彩網絡文章裡就指出,標誌著大眾搖滾樂開端的那些樂團都與桂冠街區的團體網絡有關,它們涉及了神秘學活動,也皆與軍方情報單位、阿萊斯特・克勞利的OTO、查爾斯・曼森(Charles Manson)的“家族”以及撒旦教會有關聯。


查爾斯・斯坦斯菲爾德・瓊斯(Charles Stansfeld Jones)或用他的神秘學名字來稱呼的弗雷德・阿查德(Frater Achad)在溫哥華開設了一間OTO會館。克勞利把瓊斯視作他的“魔法之子”與被《律法之書》預言的“那個人”,西奧多・羅伊斯則將瓊斯封為北美總大師(X°)。瓊斯的前輩史密斯(W.T. Smith)及其妻子珍・伍爾芙(Jane Wolfe)ㄧ起開辦了一個合併的泰勒瑪教會,該教會每個星期都會在他們在好萊塢的家中主辦諾斯底彌撒。這座教會的知名參與者包括好萊塢演員約翰・卡拉定(John Carradine)還有固態火箭推進劑燃料的發明人傑克・帕森斯,後來也是休斯頓的噴氣推進實驗室跟航空噴氣公司(Aerojet Corporation)的創辦人之一。帕森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曾經接觸過納粹火箭計劃的核心人物、負責設計並研發V-2火箭的沃納・馮・布朗,後來他經由迴紋針計劃被聘用來領導NASA的太空計劃。被譽為“火箭科學之父”的馮・布朗曾聲稱,帕森斯更有資格享有這ㄧ殊榮(註2)。


W.T・史密斯在20世紀30年代的加州創立了他自己的阿佩加會館(Agape Lodge)。史密斯曾寫信給克勞利盛讚帕森斯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他才思敏捷,遠勝於我...JP是一個不可低估的人。”(註3)伍爾芙則寫信向德國OTO的代表卡爾・格默(Karl Germer)說,帕森斯“是一個真正的高手,幾乎可與克勞利不相上下,”她更提議應該要讓帕森斯以公開領袖(Outer Head of the Order)身份成為克勞利的潛在接班人(註4)。克勞利對此也所見略同,他向史密斯誇讚帕森斯“是整個組織最有價值的成員,絕不誇張!”(註5)在克勞利的支持下,帕森斯在1942年取代史密斯接管會館,而他本來住在帕薩迪納的奧蘭治格羅夫大道(Orange Grove Avenue)。


帕薩迪納警察局和FBI很快便開始盯上了阿佩加會館。兩者都收到了有“黑魔法邪教”正在活動的報告。有一名申訴人是年僅十六歲的男孩,他宣稱自己被會館成員強姦。附近的鄰居還呈報了ㄧ個裸體孕婦要在火中跳竄的儀式。在帕森斯自清這個會館只是“一個致力於宗教與哲學思考的團體”之後,兩個機構最終都沒有發現非法活動的證據,並因此得出結論,該會館不構成安全威脅(註6)。


帕森斯在1945年認識了山達基教會的創始人羅恩・賀伯特並將他介紹給OTO,不過賀伯特自稱他是奉海軍情報局的滲透任務才加入該組織(註7)。在認識賀伯特後,傑克曾向克勞利表示他是“我所見過最泰勒瑪的人。”(註8)傑克也跟克勞利說:“雖然他沒有接受過正式的魔法訓練,但他在該領域卻有著非凡的經驗與理解。”(註9)


與賀伯特一樣,帕森斯也鍾情科幻小說,所以他加入了洛杉磯科幻小說同好會(Lost Angels Science Fantasy Society,LASFS)。LASFS源自雨果・根斯巴克的科幻聯盟(Science Fiction League),這位富有的猶太移民在1926年憑藉他的紙漿雜誌《驚奇故事》(Amazing Stories)開創了科幻小說這個文體。根斯巴克把這種故事叫做“科學幻想”,並且把“凡爾納、H.G・威爾斯、艾倫・坡的故事類型”都納入其中(註10)。LASFS每星期都會舉辦邀請作家和粉絲齊聚一堂的聚會。曾和帕森斯就火箭大聊特聊並結為摯友的科幻傳奇就包括雷・布萊伯利(Ray Bradbury)、羅伯特・海萊因(Robert A. Heinlein)、德國科幻先驅弗里茨・朗(Fritz Lang)還有維利會理論家威利・雷(Willy Ley)。羅伯特・海萊因與亞瑟・克拉克和以撒・艾西莫夫被並稱為科幻小說“三巨頭”(註11)。海萊因也是賀伯特的好友,山達基教會更聲稱海萊因是秘密的海軍行動人員,他為海軍扮演臥底來監視並摧毀帕森斯的“黑魔法邪教”(註12)。


海萊因在他位於桂冠街區的家裡主持了一個文學聚會,與會者包括帕森斯及其他作家,像是克萊夫・卡特米爾(Cleve Cartmill)、傑克・威廉森(Jack Williamson)和安東尼・鮑徹(Anthony Boucher)。海萊因喜歡在他的科幻故事中探討個人解放、有組織宗教對文化與政府的影響,還有社會總有想打壓不願墨守成規的思想的傾向這些問題。對海萊因來說,個人解放當然涵蓋了性解放,自由戀愛也是他經常創作的重要主題。海萊因早在出版於1956年的書裡就討論了亂倫跟兒童性行為這些事情。他的很多作品(例如《4=71》〔Time for the Stars〕、《光榮之路》〔Glory Road〕、《時間足夠你愛》〔Time Enough for Love〕、《獸的數字》〔The Number of the Beast〕)皆明確或隱晦地提到亂倫,以及成人或兒童,要不就是兩者皆有的性體驗與關係。


帕森斯和賀伯特從1946年開始合力展開了“巴巴倫儀式”(Babalon Working),這是一連串旨在將被稱為巴巴倫(Babalon)的神聖女性原型召喚到一位真人身上的儀式。這個實體被認為就是巴比倫人的女神伊絲塔與迦南人的阿斯塔蒂,以及《啟示錄》所說的“大淫婦”。賀伯特負責在儀式期間擔任抄寫員。在儀式結束後,帕森斯邂逅了瑪喬麗・卡梅倫(Marjorie Cameron),她被他認定就是這個儀式成功後降臨的“猩紅女士”(Scarlet Woman)。他們很快便開始了下一階段的儀式,那就是要透過性魔法來誕下一個孩子。帕森斯希望創造出月亮之子(Moonchild),這曾被克勞利的一部同名小說描述過(註13)。雖然沒有成功懷上孩子,帕森斯和卡梅倫還是在不久後便結為連理。到了1952年,帕森斯甚至開始自封是貝拉里翁・阿米洛斯・旦扎里・敵基督(Belarion Armiluss Al Dajjal Antichrist),“旦扎里”是伊斯蘭教的敵基督。


隨著加默在1962年去世,還有第二間阿加佩會館在1953年被加默關閉,銀星社成員雷・柏林蓋姆(Ray Burlingame)與喬治娜・布雷頓(Georgina “Jean” Brayton)ㄧ起在1965年成立了OTO的太陽會館(Solar Lodge)。警方在1969年搜查了太陽會館,該教派的十一名成員被指控虐待其中一名成員只有六歲大的兒子,這就是後來鬧得沸沸揚揚的“箱中男孩”(The Boy in the Box)事件(註14)。當副警長抵達太陽牧場(Solar Ranch)時,他們發現這個男孩陳屍在一個長寬皆六尺的箱子裡,他的左腿被鎖鏈捆住且牢綁在厚重的金屬板上。


這件醜聞引發了OTO領導層的譁然,使他們決定要與太陽會館撇清關係。在加默過世後有幾個人都自稱是公開領袖,比如肯尼斯・格蘭特、瑞士的赫爾曼・赫茨格(Hermann Metzger)還有之後是巴西的馬塞洛・拉莫斯・莫塔(Marcelo Ramos Motta)。然而,美國人格雷迪・麥克穆特里(Grady McMurtry)也想要參與角逐,他是在帕森斯引薦下加入OTO,他在二戰期間亦做過克勞利的學生。這些經歷令麥克穆特里在1968年得到了珍・伍爾芙的學生菲利絲・塞克勒(Phyllis Seckler)的注意,珍也是阿加佩會館的創始元老。麥克穆特里在1969年宣稱太陽會館偷走了本來由加默的遺孀照看的檔案,包括克勞利的藏書。麥克穆特里決定要動用克勞利留給他的“緊急命令”(emergency orders)來重整組織。他的證人以色列・雷加迪博士(Dr. Israel Regardie )與傑拉德・約克(Gerald Yorke)都站在他這一邊。塞克勒後來和麥克穆特里結婚,OTO在他們的共同領導下正式遵照加州法規成為一個法人組織,而且實現了北美地區自克勞力逝世以來首度的人數增長(註15)。OTO接著否定了太陽會館,指責它“離經叛道”(註16)。


查爾斯・曼森


在發表於1971年的《家族》(Family)中,艾德・桑德斯(Ed Sanders)聲稱查爾斯・曼森是太陽會館的成員(註17)。在入獄服刑期間,曼森開始學習精神病學、催眠術以及神秘學。曼森也對羅伯特・海萊因的《異鄉異客》(Stranger in a Strange Land)著迷不已,這本小說被他看作他的“家族”的樣板,甚至他還用書中主角的名字來為自己的私生子命名。曼森在1967年3月從加州監獄獲釋。按照法律,曼森必須定期向一位名叫羅傑・史密斯(Roger Smith)的假釋官報告,後者曾在舊金山的海特-艾許伯里醫療診所(Haight-Ashbury Medical Clinic)工作過。這間診所附屬於由33級共濟會員羅伯特・費利克斯創立的國立精神衛生研究院(NIMH),他還是蘇格蘭禮的精神病學研究計劃的主任。根據後來的發現,作為MK-Ultra計劃的一隅,在費利克斯的領導下,哈里斯・伊斯貝爾博士(Dr. Harris Isbell)在肯塔基州列克星頓的成癮研究中心(Addiction Research Center)進行了一連串以黑人吸毒者為主的實驗。


誠如卡羅爾・格林(Carol Greene)在《試管謀殺:查爾斯・曼森事件》(TestTube Murder: The Case of Charles Manson)中所證明,海特-艾許伯里診所的主任是史密斯的同事大衛・史密斯(David E. Smith,兩人並無親戚關係),他還是《迷幻藥雜誌》(Journal of Psychedelic Drugs)的出版商與全國領先的合法麻醉藥使用提倡者。大衛和羅伯特・史密斯均對行為淪喪(behavioral sinks)這個概念很感興趣,在這種概念作用下的老鼠會因為過度擁擠而產生暴力與犯罪行為,而且這些行徑很可能會被藥物加劇。通過這間診所,曼森的假釋官被正式委託要來科學地調查NIMH診所提供給成癮者服用的各種藥物造成的影響。


曼森幾乎是依靠LSD來控制他的“家族”,他們都與桂冠街區的不少搖滾樂團有所交集。這些樂隊亦都和維托・保萊卡斯(Vito Paulekas)跟他的妻子索・芙蘭薩妮(Zsou Franzoni)與卡爾・芙蘭薩妮(Zsou Franzoni)有密切的關係。維托好巧不巧還是溫斯羅普・洛克菲勒(Winthrop Rockefeller)之妻伊娃・保羅的表親(註18)。據巴瑞・邁爾斯(Barry Miles)在他的《嬉皮》(Hippie)裡指出:“好萊塢最早的嬉皮士,或許更稱得上是第一位嬉皮士的就是維托、他的妻子索、操他的船長(Captain Fuck,芙蘭薩妮)還有他們劇團的大約三十五名舞者。自稱為怪胎的這群人過著半社區生活,縱情享受性狂歡與自由舞蹈。”(註19)依照邁爾斯的說法,維托經營了“洛杉磯的第一間臨時住所(crash pad),那是一棟歡迎所有離家出走的人住宿一晚,尤其是年輕女子的開放宅邸。”(註20)


劇團中的大部份年輕女孩之後都成為了弗蘭克・扎帕(Frank Zappa)的GTO樂團的團員,其中就包括了後來變成扎帕妻子的蓋爾・扎帕(Gail Sloatman)。據麥高恩說,弗蘭克・扎帕在早年可謂是桂冠街區的大家長。他喜歡把人帶進一間叫做“小木屋”(Log Cabin)的屋子,其曾被著有《桂冠街區》(Laurel Canyon)的邁克爾・沃克(Michael Walker)形容是“搖滾沙龍和酒神式的遊樂場”(註21)。就像桂冠街區的許多人,扎帕出身自一個有軍方和情報背景的家庭。扎帕的父親是一位化學戰專家,他被分配到埃奇伍德兵工廠(Edgewood Arsenal),其與MK-Ultra計劃和安綴亞・普哈瑞奇的研究淵源頗深。


等到20世紀60年代中葉,這個小木屋團體已經擴張成了一家又名“樹屋”(the treehous)的賓館。“樹屋”的參與者有米克・傑格(Mick Jagger)和他身為動物樂團團員的女友瑪麗安・菲絲佛(Marianne Faithfull)、保羅瑞佛和奇襲者樂團(Paul Revere and the Raiders)的馬克・林塞(Mark Lindsay)、加盟扎帕的媽媽的發明樂團(Mothers of Invention)的埃利斯・庫珀(Alice Cooper)以及來自飛鳥樂團(Byrds)的羅傑・麥昆(Roger McGuinn)跟邁克・克拉克(Mike Clarke)。退休記者約翰・比爾比(John Bilby)曾回憶道:“蒂姆・利里肯定在那裡,喬治・哈里森和拉維・香卡(Ravi Shankar)同樣沒有缺席。”(註22)到了1967年,扎帕的舞者們已經開始和《神諭報》的工作人員ㄧ同分攤此地的租金。扎帕在1968年接管了這個社區。基姆・弗利(Kim Fowley)也是社區的一份子,他年輕時曾在街頭上拉皮條,不過他生涯最大的成功仍是以瓊・傑特(Joan Jett)為首的蹺家樂團(Runaways)。這個樂團近來更在2010年成為了一部電影的主題。弗利粗俗地為樂團準備了皮革與貼身內衣褲的打扮,他甚至誇口說:“沒有人會不喜歡邊彈吉他、邊滿口操他媽的的十六歲女孩。”(註23)


其中一個最早搬到桂冠街區的人是吉姆・莫里森,他的門戶樂團團名取自赫胥黎的《眾妙之門》。吉姆是美國海軍上將喬治・史蒂芬・莫里森(George Stephen Morrison)的兒子,史蒂芬曾指揮那艘據稱在1964年被越共攻擊的軍艦,史稱北部灣事件的這件事為美國入侵越南提供了口實。出身桂冠街區的最早發行專輯的樂團是飛鳥樂團的《鈴鼓手先生》(Mr. Tambourine Man)。緊接其後的則是由約翰・菲利普領團的媽媽與爸爸合唱團,再來是弗蘭克・扎帕和媽媽的發明樂團,以史蒂芬・史蒂爾斯(Stephen Stills)跟尼爾・楊(Neil Young)為代表的水牛春田合唱團(Buffalo Springfield)。飛鳥樂團的大衛・克羅斯比是安納波利斯大學畢業生、二戰其間的情報官員佛洛伊德・德拉菲爾德・克羅斯比少校(Floyd Delafield Crosby)的兒子(註24)。


克羅斯比後來被踢出飛鳥樂團,並和格雷厄姆・納許(Graham Nash)與史蒂芬・史蒂爾斯攜手成立克羅斯比、史蒂爾斯&納許樂團(Crosby, Stills & Nash)。史蒂爾斯的童年大部份是在中美洲度過,而且他也幾乎是在軍事基地和精英軍事學院受教,之後他更到越南參戰。克羅斯比、史蒂爾斯、納許接著找上了另一位水牛春田合唱團的前團員,尼爾・楊。楊在1966年居住在多倫多時就已是瑞克・詹姆斯(Rick James)的九官鳥樂團(Mynah Birds),瑞克喜歡把自己比作皮條客,他在1981年創作了名曲《超級怪胎》(Super Freak)。


故事是這樣的,身為逃兵的詹姆斯・約翰遜(瑞克・詹姆斯)在1964年決定躲往多倫多,並且有幸獲得了當地音樂家,如萊文・赫爾姆(James Johnson)和加思・哈德森(Garth Hudson)的幫助。赫爾姆跟哈德森曾是羅尼・霍金斯(Ontarian Ronnie Hawkins)的雄鷹樂團(Hawks)的團員,然後他們一起繼續組辦了傳奇樂團樂隊合唱團(The Band)。哈德森與赫爾姆帶著詹姆斯前往一間當地酒吧,讓他和當時正在台上表演的樂團一同共奏。對他印象深刻的那個樂團當即邀請他成為團員。這個原名水手男孩(Sailorboys)的樂團之後更名為九官鳥樂團,發起這個樂團的戈爾迪・麥克約恩(Goldy McJohn)和尼克・尼古拉斯(Nick St. Nicholas)往後都成了搖滾樂團荒原狼(Steppenwolf)的班底。帕默(Palmer)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他與楊、史蒂爾斯還有里切・博瑞(Richie Furay)都是水牛春田合唱團的元老。


在海灘男孩樂團(Beach Boys)的丹尼斯・威爾森(Dennis Wilson)介紹下,楊認識了查爾斯・曼森,曼森的音樂本領讓華納兄弟總裁莫・奧斯汀(Mo Ostin)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幾年後重新回想起時,楊似乎仍被曼森的人格給深深吸引,他說:“他是一個憤怒的人。但卻很與眾不同…他說話時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巴布)狄倫。”(註25)他甚至更誇張地說:“他簡直就像是一個時代的推動者和搖晃者——當你回望耶穌和其他這些人時,查爾斯就是這樣的人。”(註26)曼森在1995年於加州監獄接受採訪時曾回憶說,他的音樂家老友們“對他來說啥都不是”,除了尼爾・楊,他記得楊曾經送給他一輛摩托車(註27)。


就如尼爾・楊所解釋的那樣:“洛杉磯有很多有頭有臉的音樂家都認識他,只不過他們現在大概會矢口否認。”(註28)


曼森和他沉溺於LSD的“家族”都曾借宿過“媽媽”卡絲・埃利奧特(Cass Elliot)在桂冠街區的家(註29)。同一樂團的“爸爸”約翰・菲利普與曼森的同道泰瑞・梅爾徹(Terry Melcher)一同籌劃了家喻戶曉的蒙特利音樂節(Monterey Pop Festival),數以千計的年輕人正是由此開始接觸LSD,新生的“嬉皮”運動的音樂與時尚也通過前所未有的媒體曝光於是漸漸風行。梅爾徹是桃樂絲・黛(Doris Day)的獨子,他是在海灘男孩樂團的丹尼斯・威爾森介紹下認識了曼森。菲利普是美國海軍陸戰隊隊長克勞德・安德魯・菲利普(Claude Andrew Phillips)的兒子,他的母親據稱還擁有通靈能力(註30)。約翰的父親以海軍陸戰隊的身份在1927年軍事佔領海地,大衛・克羅斯比的父親也在同一年駐紮在同一個國家。約翰在華盛頓特區就讀精英軍事預校,最後他更入讀進安納波利斯的海軍學院。


菲利普後來娶了當時只有十七歲的蜜雪兒・菲利普(Michelle Phillips),她也是媽媽與爸爸合唱團的老班底。約翰和蜜雪兒的女兒麥肯齊(Mackenzie)是70年代的當紅節目《珍惜每一天》(One Day at a Time)的明星,可惜她之後因為藥物成癮所以名聲受損。麥肯齊在2009年9月發表了她的回憶錄《登峰造極》(High on Arrival),她在其中自白了自己之所以會深受焦慮症困擾的緣由。除了在十一歲時被注射可卡因從而接觸毒品之外,麥肯齊還爆料,“爸爸”約翰在她第一次婚姻前夕強暴了她,並與她維持了長達十年的亂倫關係,直到她終於在不知道父親是誰的情況下懷孕。同樣的,她的妹妹辛娜・菲利普(Chynna Phillips)也暗示自己遭受過類似的虐待,最後不得不住進康護中心。辛娜在1990年首度以威爾森・菲利普三重唱樂團(Wilson Phillips)團員身份登台,樂團成員卡妮(Carnie)跟溫蒂・威爾森(Wendy Wilson)是退休的海灘男孩樂團團員布萊恩・威爾森(Brian Wilson),他曾在家裡主持查爾斯・曼森的音樂錄音會。


除了和媽媽與爸爸合唱團的丹尼・達赫蒂(Denny Doherty)有過一段情,蜜雪兒・菲利普之後又嫁給了丹尼斯・霍珀(Dennis Hopper)。撇開其他許多人,蜜雪兒還跟傑克・尼克遜(Jack Nicholson)和麗莎・麥克琳(Shirley MacLaine)的弟弟華倫・比提(Warren Beatty)有一腿。比提和尼克遜等一群演員與音樂家都被俗稱叫好萊塢的“土耳其小伙子”(Young Turks),他們主演的一系列電影現在都被公認是反主流文化的經典,這些演員包括了彼得・方達(Peter Fonda)、布魯斯・鄧恩(Bruce Dern)、丹尼斯・霍珀。其中一個例子便是1967年試圖營造電影版的LSD體驗的《旅程》(The Trip),它的劇本是傑克・尼克遜執筆。尼克遜後來出演了1975年的凱西的《飛越杜鵑窩》電影版。


根據克雷格・海姆畢希納(Craig Heimbichner)的《鮮血祭壇》(Blood on the Altar)、馬丁・斯塔爾(Martin P. Starr)的《未識之神》(The Unknown God)還有約翰・卡特(John Carter)的《性與搖滾》(Sex and Rockets),丹尼斯・霍珀和約翰・卡拉定這些演員皆是帕森斯的OTO阿加佩會館的成員,其他同道中人還有演員狄恩・史達威爾(Dean Stockwell)跟科幻作家羅伯特・海萊因。據格雷戈里・曼克(Gregory Mank)在《好萊塢的地獄火俱樂部》(Hollywood’s Hellfire Club)中所說,約翰・卡拉定和約翰・巴里摩(John Barrymore)還是所謂的“邦迪男孩”(Bundy Drive Boys)的會員,他們這些人喜好亂倫、強姦以及同類相食等行為。


好萊塢巴比倫

 

就在太陽會館遭到搜查的兩個星期前,近些年來最廣受好評的其中一部反主流文化電影《逍遙騎士》(Easy Rider)正式上映,彼得・方達主演本片,導演是丹尼斯・霍珀,提供藝術指導的則是太陽會館的成員傑里米・凱(Jeremy Kay,註31)。凱還為地下電影製作人肯尼斯・安格(Kenneth Anger)受克勞利啟發的《天蠍崛起》(Scorpio Rising)出力過。著有極具爭議的兩卷《好萊塢巴比倫》(Hollywood Babylon)的安格在好萊塢享有教主般的地位,他也是一位深受克勞利熏陶的實驗性電影製作人,超現實主義、同性情慾和神秘學統統被他揉合在了一塊。安格的《極樂大廈揭幕》(Inauguration of the Pleasure Dome)的主演就是傑克・帕森斯的妻子瑪喬麗・卡梅倫,她和阿內絲・尼恩分別在片中飾演“猩紅女士”與“阿斯塔蒂”。安格的《路西法崛起》(Lucifer Rising)是改編自克勞利的《律法之書》,這本書曾宣稱人類已經進入了荷魯斯紀元。克勞利的助手兼OTO成員傑拉德・尤克則為本片擔任顧問。尤克也是第十三任達賴喇嘛向西方世界發話的個人代表,他亦與艾倫・金斯伯格的導師丘揚創巴密切共事。


安格的導師是哈里・埃弗雷特・史密斯(Harry Everett Smith),他經常被譽為“最偉大的魔術師”(註32)。史密斯本人是一位超現實主義電影製作人,神秘主義、超現實主義及達達主義均是他作品中的常見主題。作為OTO成員,史密斯宣稱克勞利“很可能”是他的親生父親(註33)。史密斯的父母都是神智學者。他的曾祖父約翰・科森・史密斯(John Corson Smith)是美國內戰時期的南方高階軍官,他還是1885-89年的伊利諾州副州長以及著名共濟會員,他並就這個組織的歷史寫過幾本書(註34)。史密斯自稱他因為母親的教書工作而跟拉米印第安(Lummi Indians)混得很熟,而且在年輕時就接受了薩滿的啟蒙。在20世紀40年代末的加州,據說史密斯曾和查爾斯・斯坦斯菲爾德・瓊斯ㄧ起設計過一套塔羅牌,充當一個OTO分支的學位證書。1986年,史密斯在OTO的諾斯底天主教會被奉為主教,威廉・布萊克亦被該教會視為聖徒(註35)。


史密斯與來自普哈瑞奇的圓桌會議基金會的亞瑟・楊關係匪淺(註36)。據埃德・桑德斯指出,史密斯是艾倫・金斯伯格的重要顧問與福格斯樂團(The Fugs)包圍五角大樓活動的推動者。以進行迷幻藥實驗聞名的史密斯不僅成為了跨掉的一代,更包括20世紀60年代的嬉皮們心目中的英雄,感恩至死樂團甚至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年都不忘贊助他。他編纂了《民俗故事》(Folkways)這本選集,奠定了60年代民間音樂復興的基礎。《民俗故事》對這些藝術家的影響很大,例如巴布・狄倫,史密斯更因他對音樂產業的貢獻而在1991年獲頒葛萊美獎。


史密斯經常光顧紐約的韋澤書店(Weiser Books),這家書店曾被《神秘主義&超心理學百科全書》(The Encyclopedia of Occultism & Parapsychology)評為“也許是全美名氣最響亮的神秘學書店”(註37)。這家書店的其中一位客人卡爾・格默,即繼承阿萊斯特・克勞利的北美OTO負責人。在克勞利過世後,他的大部份文件和其它財產都被運往格默那裡,然後他在1955年將它們賣給了創辦這家書店的塞繆爾・韋澤(Samuel Weiser)。格默還向韋澤兜售了克勞利設計的第一版塔羅牌《透特之書》。這家書店還握有一間出版社,其發行了由史密斯設計圖繪的克勞利的平裝版《泰勒瑪聖書》(Holy Books of Thelema)。


安格和毀譽參半的性學家阿爾弗雷德・金賽(Alfred Kinsey)友誼深厚,兩人同樣皆對阿萊斯特・克勞利充滿興趣。金賽是性革命的重要引領人物,他通常也被認為是美國性學最早的健將(註38)。金賽的研究受洛克菲勒基金會資助,他開拓了一套性向衡量表,這就是今天俗稱的《金賽量表》。據《阿爾弗雷德・金賽:公共/私人生活》(Alfred C. Kinsey: A Public/Private Life)的作者推測,金賽的研究動機正是出於他自己的性需求(註39)。金賽的性研究涵蓋了對性活動的觀察與參與,他也鼓勵他的研究人員積極參與性實驗。


金賽撰寫了一篇關於前青春期高潮的報告,裡面蒐集了超過三百名年齡介於五個月大到十四歲的兒童的性高潮觀察結果。據金賽說,他甚至採訪了九名與兒童有過性行為的男性。金賽是如何獲得這種資訊在近四十年後開始受到質疑,因為有風聲說金賽其實是從一個戀童癖者那弄來這些資料,只不過他將其粉飾成來源各異的模樣(註40)。1955年,安格跟金賽一同前往克勞利在西西里廢棄的泰勒瑪修道院,他們在該地拍攝了一部名叫《泰勒瑪修道院》(Thelema Abbey)的短篇紀錄片。安格修復了許多在那裡發現的情色壁畫,還親身實踐了某些克勞利式的儀式。這部紀錄片原來是為英國電視系列《多藝秀》(Omnibus)拍攝,不過後來卻丟失了。


安格結識了基思・理查茲(Keith Richards)、吉米・佩奇(Jimmy Page)、米克・傑格,還有他的女友瑪莉安・菲絲佛(Marianne Faithfull),她參演了他的克勞利主題作品《我惡魔之兄的祈願》(Invocation of My Demon Brother,1969)與《路西法崛起》(1972)。菲絲佛的父親是英國陸軍軍官兼心理學教授,她的母親伊娃・馮・舍莫奇(Eva von SacherMasoch)來自維也納,擁有哈布斯堡貴族的血統,母系一方則有猶太血統。菲絲佛的叔外公是19世紀的奧地利貴族利奧波德・范・薩克・馮索克(Leopold von Sacher-Masoch),他的色情小說《皮爾斯的維納斯》(Venus in Furs)催生了“受虐狂”(masochism)一詞。20世紀80年代,菲絲佛人在艾倫・金斯伯格的導師丘揚創巴的那諾巴大學教授歌曲創作。


據與滾石樂團交情甚篤的托尼・桑切斯(Tony Sanchez)回憶,米克・傑格和基思・理查茲曾帶著他們的女朋友瑪莉安・菲絲佛與安妮塔・帕倫伯格(Anita Pallenberg)ㄧ起去“聆聽安格的佈道,他在向他們介紹阿萊斯特・克勞利的異稟與思想。”(註41)安格曾就安妮塔這個人評論說:“我深信安妮塔,如果讓我具體地說的話,她是一位女巫...基思和安妮塔是滾石樂團的神秘根基...還有布萊恩・瓊斯(Brian Jones)。你知道,布萊恩也是一個巫師。”(註42)對於布萊恩・瓊斯的家,他在1969年溺死在自家的游泳池,瑪莉安・菲絲佛有過這樣的形容:“這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屬於頹廢的光明會員、搖滾天王跟嬉皮藝術家的巫窟。”(註43)在電視特別節目《滾石與搖滾馬戲團》(Rolling Stones Rock and Roll Circus)中,米克・傑格曾脫下的襯衫,露出了他身上的巴風特紋身(註44)。


布萊恩・瓊斯之後被介紹給了酋酋卡大師樂隊(Master Musicians of Jajouka),這個樂團是威廉・柏洛茲和布里昂・蓋辛在摩洛哥發掘的成果。他們的共同友人保羅・鮑爾斯(Paul Bowles)曾在《日復一日:丹吉爾日記》(Days: A Tangier Journal)中描述過他與酋酋卡樂隊的關係,受洛克菲勒基金會贊助的鮑爾斯在1959年的時候正在摩洛哥旅行,一邊錄製摩洛哥的傳統音樂。湊合這些人認識的是穆罕默德・哈姆里(Mohamed Hamri),他是一位摩洛哥畫家兼作家,以及為數不多親臨丹吉爾的搖滾時代的人之一。在被哈姆里介紹去薩喬卡村(Zahjouka)之後,蓋辛成為了那裡的蘇菲派恍惚導師音樂家的終生擁護者。布萊恩・瓊斯在1967年訪問摩洛哥時邂逅了哈姆里,他們隨後變成了很好的朋友。蓋辛和哈姆里在1968年把瓊斯帶到村裡去錄製那些音樂家的音樂,這就是極具開創性的《酋酋卡半人半羊之聲》(Presents The Pipes of Pan at Joujouka)。


傑格和菲絲佛都與審判教會(Process Church)有所牽扯(註45),根據著有《終極邪惡》(The Ultimate Evil)的研究人員特里・莫瑞(Terry Maury),該教會涉入了查爾斯・曼森和山姆之子(Son of Sam)的多起謀殺案。特里認為審判教會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撒旦教網絡的幕後主使,這個網絡包辦了色情、販毒與儀式謀殺等行徑。曼森對山達基很感興趣,審判教會就是被其英國創始人從中帶領分裂出來的邪教(註46)。審判教會的創立者是前世界拳擊冠軍舒格・雷・羅賓遜(Sugar Ray Robinson)的前妻瑪麗・安妮・麥克萊恩(Mary Anne MacLean)跟羅伯特・德格里姆斯頓(Robert DeGrimston)這對英國夫婦。德格里姆斯頓又被尊為老師,麥克萊恩則是神諭者。他們與那家同名的報紙沒有任何關係,儘管他們曾試圖這般攀親附貴(註47)。該教會的美國總部位在海特-艾許伯里,距離曼森居住的地方只有兩個街區。審判教會經常被認為是撒旦教組織,因為其既崇拜基督也崇尚撒旦,這些人相信這兩者最終會達成和解,並在世界末日到來時一起審判人類。“基督說過,”德格里姆斯頓寫道:“要愛你的仇敵。基督的仇敵就是撒旦,撒旦的仇敵就是基督。”(註48)審判教會把阿道夫・希特勒奉為偶像,它們的象徵物是一個表現成卍的變體的聖殿騎士紅十字(註49)。


齊柏林飛船的吉他手吉米・佩奇為安格的《路西法崛起》創作了配樂,但卻沒有被真的用上。安格也向佩奇介紹了阿萊斯特・克勞利,之後佩奇成為了世界上最數一數二的克勞利紀念物收藏家之一,他更買下了克勞利在蘇格蘭尼斯湖旁的那座臭名昭彰的博列斯金莊園。在OTO成員兼韋澤書店的克勞利專家埃里克・希爾(Eric Hill)幫助下,佩奇在倫敦開設了春分書店(Equinox Bookstore)。正如新浪潮樂團金髮女郎(Blondie)的創團元老且現為作家的加里・拉赫曼(Gary Lachman)在《放下你的思想:神秘的60年代與水瓶座時代的黑暗面》(Turn Off Your Mind: The Mystic Sixties and the Dark Side of the Age of Aquarius)中指出:“與魔鬼簽訂契約的傳聞伴隨著齊柏林飛船的整個演藝生涯,狂歡、黑彌撒和撒旦教儀式的故事也司空見慣,主要都圍繞在日落大街(Sunset Strip)上那人盡皆知的馬蒙特酒店(Chateau Marmont)。”(註50)


像其他有影響力的搖滾音樂家一樣,齊柏林飛船都深深受益於藍調樂手羅伯・強生(Robert Johnson),坊間一直傳言他為了出人頭地所以在“十字路口”將自己的靈魂賣給了魔鬼。勞勃・普蘭特(Robert Plant)曾如此讚譽羅伯・強生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能有今天都要歸功於他。”(註51)。齊柏林飛船錄製的《悠游藍調河畔》(Traveling Riverside Blues)便是改編自強生的原創。《滾石》雜誌在2008年將強生排入了“歷史上最偉大的一百位吉他手”中的第五名,那些自稱深受他影響的音樂家包括了基思・理查茲、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艾瑞克・克萊普頓(Eric Clapton),這些人也都擠入了前十名。基思・理查茲在1990年說過:“你想知道藍調的魅力到底在哪裡嗎?這就是了。”身為許多傳奇樂團創始人與老班底的艾瑞克・克萊普頓也認為強生是“有史以來最重要的藍調樂手”(註52)。巴布・狄倫則就強生寫道:“要是我從沒聽過約翰・強生的專輯,那麼我恐怕就寫不出這麼多東西了——我會完全沒有發揮的空間或意興。”(註53)


魔法會


在安格的《為我的惡魔兄弟禱告》(Invocation of My Demon Brother)中,飾演魔鬼與曼森“家族”成員的分別是鮑比・貝索利爾(Bobby Beausoleil)和撒旦教會的創始人安東・拉維(Anton LaVey)。拉維和安格從1961年開始定期在舊金山為那些對魔法與超自然感興趣的朋友舉行聚會,這個團體又被叫做魔法會(Magic Circle),也就是撒旦教會的先驅。受弗朗西斯・達什伍德的地獄火俱樂部啟發,拉維相信魔法會是一個更為現代的選擇。這個團體聚辦的講座涵蓋了吸血鬼、狼人、幽靈、ESP、殭屍以及其它各種主題。參加的來賓則有塞西爾・尼克森(Cecil E. Nixon)、邁克爾・哈納(Michael Harner)、加文・亞瑟(Gavin Arthur)、一位名叫卡琳・普勒森(Carin de Plessen)的丹麥男爵夫人還有一群科幻作家、紋身藝術家、假屌製造商和少數幾位舊金山警察(註54)。


塞西爾・尼克森醫生是拉維的老師,他既是一名專業牙醫也是魔術師與腹語表演者。作為一個典型的維多利亞人,尼克森的怪僻在舊金山可謂謂為傳奇。他在人生最為巔峰的20世紀20-30年代,包括哈里・胡迪尼在內的ㄧ些要人都曾拜訪過他的宅邸,“千奇百怪之家”(The House of a Thousand Mysteries),裡面收藏了各式各樣的藏品,並且謝絕閒雜人等進入。他還是一個技術嫻熟的發明家跟機械師,他打造過多種自動機器,其中包括著名的“伊西斯”(Isis),這是一部可以用古箏彈奏任何曲子的女性自動機器人(註55)。


原名切斯特・亞瑟三世(Chester A. Arthur III)的加文・亞瑟是一名占星學家與《神諭報》投稿人,他負責為這家報社推廣“水瓶座時代”的觀念(註56)。他本人是美國總統切斯特・亞瑟的孫子。他的另一個身份是性學家,亦是哈維洛克・艾利斯的朋友,據說他和惠特曼的情人卡本特有曖昧關係,後者當時已經高齡七十(註57)。亞瑟似乎跟垮掉派的尼爾・卡薩迪很合得來,他也是艾倫・金斯伯格、艾倫・瓦特和阿爾弗雷德・凱西的好友,並且活躍於早期的性解放運動(註58)。


《滾石》雜誌撰稿人勞倫斯・賴特(Lawrence Wright)後來披露安東・拉維的個人傳記幾乎都是虛構的,其作者為拉維的前情人兼撒旦教會高階女祭司的布蘭奇・巴頓(Blanche Barton)。拉維宣稱自己曾以嘉年華藝人的身份工作過一段時間,之後他學習了犯罪學,並成為舊金山警局的攝影師。據說他還替舊金山芭蕾舞團(San Francisco Ballet Orchestra)演奏雙簧管,例如波蘭斯基的《失嬰記》(Rosemary’s Baby)中魔鬼登場的段落,還有傳聞說他與出名前的瑪麗蓮・夢露有染。拉維還堅持他是一位“百萬富翁”,並且誇口撒旦教會擁有“數十萬之眾”的積極繳納會費的成員。然而,根據他的女兒澤娜・施萊克(Zeena Schreck)的說法,拉維在20世紀70年代大部份時間都生活在赤貧之中,而且撒旦教會的成員也從未超過三百人(註59)。


憑著他俗氣的B級電影版撒旦教,拉維獲得了不俗的名氣,並吸引了諸如珍・曼絲菲和小山米・戴維斯等知名人物,同樣對他投以關注的還有《唐納修秀》(Donahue)與《約翰尼・卡森秀》(The Johnny Carson Show)這些談話節目。拉維撰寫了暢銷書《撒旦聖經》(1969)以及後來的《撒旦儀式》(Satanic Rituals,1971),其借鑒了神秘小說家洛夫克拉夫特、伊麗莎白時代的魔法師約翰・迪伊的《以諾之鑰》、心理劇(psychodrama)和H.G・威爾斯的《攔截人魔島》(The Island of Dr. Moreau)中“我們不再是人”(Are We Not Men)那一段的吟誦,這也被搖滾樂團退化樂隊(Devo)汲取過。


維托・保萊卡斯與他妻子的三歲兒子是肯尼斯・安格《路西法崛起》最早的試鏡對象,後來卻死於和撒旦教會有關的悲慘事故。紀錄片《質問好萊塢》(Mondo Hollywood)諷刺地把這個孩子的死稱作“醫療事故”,因為維托曾在他從腳手架上墜下並摔死之前給他嚐用LSD。這個孩子去世的日期是1966年12月23日,這是預示著安東・拉維的撒旦時代降臨的冬至之日。男孩的母親也在一次“古怪的合影環節”忽然摔傷,據《路西法崛起》最後的主演鮑比・貝索利爾透露,這可能與安格為私人收藏家拍攝的一些電影項目脫不了關係:“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幹些見不得光的小勾當。”按照傳記作家比爾・蘭迪斯(Bill Landis)的說法,安格曾一度受到警方調查,因為他被懷疑在私下拍攝色情兇殺片(註60)。


鮑比・貝索利爾因為聽從查爾斯・曼森的命令下手殺害格里・亨曼(Gary Hinman)而在1970年被定罪。失去了他的明星表演者的安格只得請求米克・傑格去扮演路西法,但這個角色最後卻交給了安東・拉維。最終,《為我的惡魔兄弟禱告》順利在1969年上映。


曼森後來又謀殺了史蒂芬・帕蘭特(Stephen Parent)、莎朗・蒂(Sharon Tate)、傑・塞布林(Jay Sebring)、弗伊泰克・傅利可夫斯基(Voytek Frykowski)還有阿比蓋爾・福爾杰(Abigail Folger),這些人錯綜複雜的關係暗示了一個把桂冠街區的名人與黑魔法全都牽涉進去的荒唐且墮落的世界。刺殺莎朗・蒂的蘇珊・阿特金斯(Susan Atkins)曾有一段時間是拉維的《裸身女巫滑稽劇》(Topless Witches Revue)的舞者。據小山米・戴維斯說,如果他當時還在洛杉磯,他大概還跟曼森的目標住在同一棟屋簷下。“那裡的每個人,”他解釋說:“都曾與撒旦教有一次或多次的牽扯,要不就是像我一樣,為了尋求性刺激而在邊緣遊走。”(註61)謀殺案發生的房子在早前曾被泰瑞・梅爾徹租過。約翰・菲利普是傑・塞布林的塞布林國際基金(Sebring International founded)的其中一位投資客,塞布林自己是明星美髮師,他曾服務過主演1975年的電影《洗髮水》(Shampoo)的華倫・比提。


莎朗・蒂在遇害時已懷有八個月身孕,她是羅曼・波蘭斯基的妻子,儘管已婚,波蘭斯基仍在倫敦和蜜雪兒・菲利普有一腿。蒂是在傑拉德・加德納的威卡教大祭司亞歷克斯・桑德斯(Alex Sanders)引領下開始接觸巫術,那時她只有十三歲,正在拍攝電影《凶宅驚魂》(Eye of the Devil,註62)。波蘭斯基執導的1968年《失嬰記》是改編自艾拉・萊文(Ira Levin)的同名暢銷書,這本小說的主要元素都受到了克勞利的《月亮之子》以及拉維的撒旦教會宣傳的啟發(註63)。米亞・法羅(Mia Farrow)在電影中飾演的角色被撒旦教下藥,被迫生下撒旦之子,孩子生下的1966年就是拉維開創他的撒旦教會的同年,在電影中這一年被大肆慶祝為“起始之年”(the Year One)。拉維本人也出席了電影的首映會好做宣傳(註64)。


就在《失嬰記》首映前一個星期的洛杉磯,波蘭斯基和蒂一同出席了約翰・法蘭克海默(John Frankenheimer)主持的派對,後者是《滿洲候選人》(The Manchurian Candidate)的導演,羅伯特・甘迺迪也作為嘉賓現身,他隨後便在同一晚於大使酒店被巴勒斯坦人索罕・索罕槍殺。據槍擊事件的目擊者回憶,索罕表現得非常平靜,之後索罕更聲稱自己對這起刺殺毫無記憶(註65)。索罕對AMORC的心理學教導非常感興趣,這是查爾斯・曼森在入獄時同樣相當熱衷的主題(註66)。在被逮捕後,索罕曾表示希望可以弄來一本布拉瓦茨基的《秘密教義》以及安妮・貝贊特跟查爾斯・李德彼特合著的《論神秘之道,卷一:大師的足跡》(Talks on the Path of Occultism, Volume I: At the Feet of the Master)。前FBI特務兼民主黨國會候選人威廉・特納(William Turner)與他的競選經理約翰・克里斯蒂安(John Christian)合著了《刺殺羅伯特・甘迺迪:陰謀與掩蓋》(The Assassination of Robert F. Kennedy: The Conspiracy and Cover-Up,1993),其中展示了索罕的著名筆記本,裡頭多處提到了光明會和“庫特胡米大師”,即與布拉瓦茨基的繼任者愛麗絲・貝利保持聯繫的揚升大師。


根據披頭四的傳記作家杰弗里・朱利亞諾(Geoffrey Giuliano),在一場舉辦於1973年的加州的派對上,約翰・藍儂“瘋了般地跑了出去,他抓起一把椅子扔向窗外,砸碎鏡子,把電視丟到牆上,然後又衝著電影導演羅曼・波蘭斯基鬼吼鬼叫。”(註67)約翰・蘭儂在1980年於紐約達科塔大廈的前方被槍殺,這棟大廈曾經是《失嬰記》的取景地。


曼森會指示貝索利爾要讓謀殺案看起來像是黑人革命份子所為,因為他一直在向他的家族預言,那場被他稱為天下大亂(Helter Skelter)的種族戰爭已迫在眉睫。天下大亂這個稱呼是取自披頭四同名的一首曲子,出自俗稱的《白色專輯》(White Album)。據曼森的前追隨者,凱瑟琳・雪兒(Catherine Share)吐露:


“在披頭四的《白色專輯》發佈後,查理對它可謂是百聽不厭。他確信披頭四已經接受了他的感召,亦即——所有的一切都將沉淪,然後黑人就要得勢。並不是查理聽了《白色專輯》然後開始仔細思考披頭四在談論的東西,實際情況是反過來。他覺得披頭四正在討論他多年來一直在闡述的內容。《白色專輯》的每一首曲子,他都感覺是在歌唱我們。對於《天下大亂》這首歌——他的解釋是它的含義是黑人將崛起,白人將敗退。”(註68)


依照約翰・科爾曼的講法,披頭四其實是塔維斯托克研究所培育的計劃。他說那些音樂實際上都是出自西奧多・阿多諾,他的十二音無調性音樂(12-atonal discords)經過科學地設計,旨在創造大規模的“社會環境不安”(註69)。阿多諾自己對現代音樂的角色寫道:“並非精神分裂直接蘊含在其中;而是音樂在自己身上烙印了一種類似於精神病患者的姿態。這使得個人迎來了自己的解體...他想像著通過魔法實現的諾言,但仍然體現在了眼下的現實領域...它關注的是利用審美意識來支配精神分裂的特徵。透過這麼做,它渴望證明精神錯亂其實才是真正的健康。”(註70)


披頭四在其1967年的專輯《比伯軍曹寂寞芳心俱樂部》的封面放入了許多知名人士,克勞利就是其中之一。其他被擺上去的人物還包括H.G・威爾斯、阿道斯・赫胥黎、威廉・柏洛茲。這張專輯收錄了一首幻想版本的LSD之旅,叫做《露西在綴滿鑽石的天空》。就如約翰・藍儂後來指出,這首歌反映出了塔維斯托克研究所的意圖:“世界各地的年輕人的生活方式與外觀發生改變不僅是偶然——是我們在著手去做。我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註71)利里把披頭士叫做“四位傳道士”,對於《比伯軍曹》,他更承認:“不管怎麼說,我在LSD運動中已經顯得不合時宜了。披頭四取代了我的位置,這張最新的專輯完全就是在讚頌LSD。”(註72)


利里曾招募藍儂來為他競選加州州長與隆納・雷根打對臺撰寫主題曲,因為當時在該州持有大麻會被捕入獄。受到利里的競選口號啟發,藍儂於是創作了《一起來》(Come Together)。在藍儂和他的妻子小野洋子在1969年的蒙特利爾一起錄製《給和平一個機會》(Give Peace a Chance)的那會,利里也在現場,其中歌詞也直接提到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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