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9日 星期四

哈拉帕文明與雅利安人入侵的神話

http://www.archaeologyonline.net/artifacts/aryan-harappan-myth

 

By Dr. N.S. Rajaram


__________


直到今天,位於印度河谷名聞遐邇的哈拉帕文明仍然被籠罩在重重迷霧之中。究竟是什麼人締造了這個偉大的文明始終充滿爭議。從伊朗邊界以東延伸超過一百五十萬平方公里,往南更觸及到了哥達瓦里河谷,這個文明幅員之遼闊甚至連古埃及和美索不達米亞加起來都無法與之媲美。


  

左圖的衛星圖像是根據右圖的地圖探測繪製,藍色的線條是印度河,已經乾枯的薩拉斯瓦蒂河盆地為綠色線條,那些黑色的小點是考古遺址。


也許最令人費解的是,所有遍佈這條巨大腰帶的遺址都是在突然間或者或多或少的同時間一併消失。著名的考古學家兼可能也是哈拉帕考古方面最具權威的拉奧(S.R. Rao)最近就寫道:


“大概在公元前1900年,大部份已經相當成熟的哈拉帕遺址突然都被棄置,其居民被迫只能尋找新的土地定居。他們似乎是很倉促地離開,而且都是一小群一小群遷移,他們最初來到克格爾河的東邊,後來又逐漸走向亞穆納河。來自摩亨佐・達羅和信德南部遺址的難民都逃去了索拉什特拉,後來他們便佔據了該半島的內陸。”


這麼看來,哈拉帕人雖然原來有廣闊的土地可住,但他們卻淪為了突如其來的災變的受害者,逼得他們得逃難到古印度的其它地方。歷史書籍對此常見的解釋是哈拉帕城市的居民是因為雅利安人的入侵才慘遭驅逐。然而,現在的學者已經意識到所謂的雅利安人侵略印度理論純屬子虛烏有,它更多是因為歐洲的政治問題而非印度的記載或任何考古學發現而被建立起來的(《印度時報》〈歷史的政治之爭〉(The politics of History),1993年12月28日)。


足以反駁這場入侵曾經發生的證據現在已非常充分,所以再也不能被不待見。首先,橫跨超過一千英里如此遼闊的範圍的這些遺址不太可能僅僅因為一支遊牧民族的入侵便在同一時間全被放棄。此外,有大量的考古學證據,包括祭祀祭壇的存在都可以證明哈拉帕文化也是吠陀-雅利安共同體的一部分,因此完全有理由認定吠陀時代正是跟著哈拉帕文明一同結束。


根據這些必然可以清楚地看出,這些遺址的廢棄肯定只能與自然災難有關。有些學者舉出了頻繁發生的洪水來作為廢棄的理由。但是洪水都是局部性的,並不至於導致如此巨大的文明瓦解,因為人們有能力適應它。洪水雖會造成傷亡,卻同時也會維持生命所需。世界上的一些飽受洪水侵擾的地區——例如尼羅河谷、孟加拉和中國的長江——仍然是人口最稠密的地區之一。失去水資源或乾旱卻的確有可能導致發生在哈拉帕文明結束時的巨大荒廢。多虧有兩項有力的考古與衛星研究數據,現在我們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原因。毀於生態劇變的偉大文明不只有印度,美索不達米亞、埃及以及愛琴海一帶也都是如此。


根據在北索不達米亞北部進行的廣泛考察,由耶魯大學的韋斯(H. Weiss)領導的法國-美國聯合團隊確定了大部份的舊世界文明都深受從大約公元前2200年開始的長期乾旱所害,而且災情持續了將近三百年。最嚴重的受災區似乎是鄰近印度的阿卡德文明,致使乾旱的原因可能是大規模的火山爆發。這項歷史研究在最近得出了結論:


“約莫在公元前2200年,雷蘭遺址和臺勒・布拉克遺址(北美索不達米亞)的居住地突然遭到棄置...乾旱跟狂風在火山爆發後愈發嚴重,使得土地開墾嚴重荒廢...就是這突然的氣候變化導致了雷蘭的廢棄,還有坐落在美索不達米亞南部的阿卡德帝國的崩潰。其它鄰近地區的同時間劇變也表明這次氣候變化的影響有多麼劇烈。”


這樣的結局就像發生在哈拉帕文明身上的一樣讓人詫異。據這項重要研究的作者指出,阿卡德帝國的崩潰十之八九也是因為同樣在愛琴海、巴勒斯坦、埃及還有印度造成土地衰退與破壞的氣候變化。拉奧把哈拉帕文明的瓦解定在公元前1900年應該被看作是近似值。現在有更精確的方法可以把時間確定在公元前2000年之前,這都在放射性定年法及其它科學斷代技術的誤差範圍內。


重點是:從歐洲南部到印度的數個獨立開墾地都出於某種原因紛紛消亡,現在我們知道這是全球範圍的氣候變化導致大部份古代文明徹底消逝。將這般規模巨大的災難全都歸咎於遊牧民族“雅利安人”的入侵實在是太過簡單化了。


這些發現應該有助於一勞永逸結束所有對於雅利安人入侵的揣測,它一直以來都被以為是哈拉帕文明覆滅的原因。另一方面,我們知道吠陀文明在哈拉帕文明之後也沒有長久,實際上是一起結束;發達的哈拉帕文明幾乎是吠陀文明的迴光反照。這個發現將不僅對古印度的歷史與年表,還有幾乎所有古代文明都產生根本性的變化。它還能夠幫助解答幾個關於哈拉帕文明——現在應該被稱為吠陀-哈拉帕文明的來歷——以及《梨俱吠陀》成書的年代等這些疑問。藉助最近對吠陀文化的數學與地理學的發現,現在我們可以解開這兩個問題。


這種觀點的轉變,亦即哈拉帕文明也代表著吠陀時代的終結亦能夠解決一個重大的難題;那就是這個偉大文明的技術基礎何來。就算是對哈拉帕遺址的最粗淺的研究也不得不承認它的建造者是非常厲害的城市規劃師和建築師,他們需要精通複雜的數學知識,特別是幾何學。倘若沒有這種幾何學知識,如摩亨佐・達羅的大澡堂、洛塔的港口、哈拉帕的城堡這些精緻的建築都不可能會出現。


  

這個世界必須要再多等兩千年,直到羅馬文明的衛生和城市規劃也開始興起後才有能與之媲美的成果。眼下的問題是:哈拉帕人是從哪裡獲得這些或不可缺的數學與工程知識?歷史書籍通常告訴我們,印度人是從希臘人那裡學習幾何學。但這種說法真是荒謬絕倫。哈拉帕人可是在希臘人的兩千年前就已經掌握了必需的技術知識。如果沒有它,這個文明就永遠不會展露曙光。這實在不用想都知道。


不過,一旦我們發覺那些哈拉帕考古遺址其實就屬於吠陀時代的最後幾個世紀,那麼謎團就不言自明了。晚期的吠陀文學出現了包括《包德哈亞那文集》(Sulba-sutras)這樣的數學作品,其中就記載有對建造祭祀祭壇的詳盡說明。經過二十多年的傑出研究,卓越的美國數學家兼科學史學家亞伯拉罕・塞登伯格(Abraham Seidenberg)證明《包德哈亞那文集》就是埃及和巴比倫數學的源頭。基於《包德哈亞那文集》的埃及文本可以追溯回公元前2000年,這又證實了印度的數學知識存在於更早以前,即哈拉帕文明的巔峰時代。進一步的數學證據和引用可以參考《吠陀知識的科學驗證》(Scientific Verification of Vedic Knowledge)。


《包德哈亞那文集》又是屬於《劫波經》(Kalpasutras)的其中一部分。它們最初是作為吠陀祭壇的設計與建造的技術手冊而存在。如同前述,哈拉帕遺址包含了很多類似於此的祭壇,這個事實又為吠陀作品和哈拉帕考古學提供了聯繫。這也說明了吠陀作品絕不可能是被任何入侵者引進——它們對於哈拉帕祭壇的建造有無可想像的重要!《包德哈亞那文集》是已知最古老的數學文本,在仔細比較過《包德哈亞那文集》跟埃及與巴比倫的數學後,塞登伯格總結說:


“...在埃及與巴比倫身上發現的古代幾何元素都是起源於能在《包德哈亞那文集》中發現的儀式體系。”


有趣的是,古代數學居然可以在宗教與儀式中發現。因此哈拉帕人的偉大工程背景可以被看作是吠陀作品的宗教數學的世俗映射。這在某種程度上可被類比於書籍本身的歷史和出版,第一本印刷書是古騰堡印刷術下的《聖經》;但是印刷術很快就超出了它原來的利基,使知識能夠大量傳播,進而促成文藝復興。同樣的,《包德哈亞那文集》的“儀式數學”最終也孕育了哈拉帕人的世俗成就,例如城市規劃跟港口設計。


吠陀文明隨著哈拉帕人面臨乾旱在公元前2000年前消亡,接下來的問題是這個文明到底是從何時興起。目前這尚無定論,儘管有些吠陀天文學專家聲稱能依據《梨俱吠陀》得出公元前6500年或更之後的答案。我相信這時應該依靠更妥當且可信的考古學證據。雖然目前發現了一些可以追溯到公元前7000年的遺址,但我認為在接受這些年代前需要有更多數據支持。感謝法國SPOT衛星的最新數據以及印度-法國聯合進行的實地考察,現在我們可以肯定地得出結論《梨俱吠陀》描述得北印度位置早在公元前3000年就已存在。薩拉斯瓦蒂河的命運為此提供了最堅實的證據。


我們都知道,在《梨俱吠陀》裡最偉大且神聖的河不是恆河,而是現已乾枯的薩拉斯瓦蒂河。恆河在經文中只被提過一次,但薩拉斯瓦蒂河卻有不下五十次,甚至還有一首專門獻給它的讚美詩。瓦坎卡博士(Dr. Wakankar)的充分研究證明薩拉斯瓦蒂河的流域曾數次改道,並在大概公元前1900年徹底乾涸。從我們現在知道的近鄰的阿卡德人的結局來看,這個年代應該要被提前幾個世紀。無論如何我們知道瓦坎卡博士並沒有這麼做,可是被《梨俱吠陀》記載的薩拉斯瓦蒂河可以直溯至公元前3000年以前。《梨俱吠陀》宣稱薩拉斯瓦蒂河是一條“出於山,注入海”的最偉大的河流(Naditame)。最新的衛星數據結合實地考古調查無不表明,薩拉斯瓦蒂河在公元前3000年的很久以前就已經乾枯。


正如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CNRS)的法蘭克福(Paul-Henri Francfort)在近來指出:


“...我們現在獲悉,透過印度-法國團隊的實地研究,當前歷史時代的人們開始在此定居的時候,那裡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大河流經。”


他所說的前歷史時代的人就是哈拉帕人。不過衛星照片確實顯示有一條寬度超過七公里的河曾流淌過該地。這就是《梨俱吠陀》記載的薩拉斯瓦蒂河。在這條史前河流的流域上也發現過不少考古遺址,這更確認了《吠陀》的可信度。既然“出於山,注入海”的薩拉斯瓦蒂河存在於公元前3000年之前,那麼這就代表《梨俱吠陀》記述的是更早之前的北印度地理。同樣在典籍裡被提到的德瑞夕瓦地河(Drishadvati)也是在差不多的時間乾涸就是進一步的證據。這一切全都指出《梨俱吠陀》的成書必早於公元前3500年,冶金學和天文學方面的其它證據亦可作證。


這意味著什麼呢?大衛・弗勞利(David Frawley)和我在我們合著的《吠陀雅利安人和文明的起源》(Vedic Aryans and the Origins of Civilisation)中已經證明,《梨俱吠陀》屬於比埃及、美索不達米亞還有印度河谷(哈拉帕)的文明興起都還要早的另一個文明。這代表我們需要徹底改變把美索不達米亞當作文明搖籃的看法。在同一本書中,透過生態學和古代文本,我們也認為寫出《梨俱吠陀》的雅利安人是北印度豐沃時期的受益者,這奠基於最後一次冰河時期的冰蓋融化。最後一次冰河時期結束於公元前8000年左右,在接下來的數千年裡許多如今都是旱地的地方,像是賈斯坦邦、信德省、俾路支省——都曾經是肥沃的農地。這都該歸功於融化的冰蓋變成了眾多的河流,這從法國的衛星研究中就可以證實。經過時間推移,在漫長的冰河時期累積起來的冰蓋漸漸耗盡,乾旱也隨之在亞洲大陸爆發。當然,這最後就導致了公元前2200年的大旱,嚴重衝擊了古代世界的文明。


總而言之,所有這些根據科學考察得出的證據都提出了一幅完全有別以往的古代世界圖景。哈拉帕文明所屬的吠陀文明的興衰完全是決繫於變化莫測的大自然,也就是最後一次冰河時期後的生態循環。吠陀時代,更確切地說是《梨俱吠陀》時代是大自然的恩賜的受惠者——這是一個誕生自上一個冰河時期結束後的豐富水資源的獨特時代。它的完結也是出於自然災害所致,哈拉帕文明就是它的日暮時分。這就是科學可以告訴我們的結論——凡是被大自然賦予的,也能被大自然奪去。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