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8日 星期五

歷代秘教(14)象徵主義中的人體


在所有象徵符號中最古老、深刻且普遍的就是人的身體。希臘人、波斯人、埃及人和印度人都曾對人類的三位一體本質進行過鞭辟入裡的哲學分析,這也成為了道德與宗教培訓中不可或缺的一課。每個民族的神秘學派都教導,宇宙的法則、元素、力量均能體現在人體的縮影中;在人之外的所有存有都有存在於人之中的相似物。宇宙就其廣度無邊無涯,就其深度不可想像,全都超出凡夫俗子的設想。即使諸神自己可以理解,但這也是他們無法掌握的作為他們的源頭的榮耀。當神聖的熱情暫時湧現時,人就有可能短暫超越自身的人格侷限性,並且部分地窺見那使所有受造物皆沐浴在其中的天之光輝。不過,即使是在他最光彩奪目的那一刻,人仍舊無法理解天國的繁多活動銘記在他的理性靈魂實體之中的完美形象。


要想從理智上去理解那些超越理性能力的事物終究只會徒勞無功,早期的哲學家於是把他們的注意力從不可思議的神性轉向了人本身,在這個狹小的人之本質範圍中,他們發現了所有顯現在外在世界的奧祕。作為這種實踐順利成章的結果,有人由此開闢出一套隱秘神學體系,上帝在這個體系裡表現為大人(Grand Man),人類則與之相反的表現為小神(little god)。順著這個比喻繼續,宇宙也被看作是一個人,反過來說,人也被視若一個微型的宇宙。更宏大的宇宙被稱為宏觀世界(Macrocosm)——又名偉大的世界或巨人之身——而負責駕馭其不同機能的神聖生命或精神實體名為大臉(Macroprosophus)。人的身體或個體宇宙被稱為微觀世界(Microcosm),負責駕馭其不同機能的神聖生命或精神實體名為小臉(Microprosophus)。異教的神秘學派主要側重的就是指導新人理解宏觀世界與微觀世界之間的真實關係——換句話說,就是神與人之間的關係。因此,破解在微觀的人與宏觀的人彼此間的器官與機能類比的答案,就成了早期的神秘學派成員最珍視的財產。


在《揭開伊西斯的面紗》裡,H.P・布拉瓦茨基如此總結了異教對人的看法:


“人是一個小世界——一個處在宏大宇宙中的縮影。就如同胎兒,他在宏觀世界的矩陣中被自己的三重靈魂包繞;儘管他的凡驅與其父母地球一直維持著始終如一的和諧一致,他的星光體靈魂則與世界靈魂和諧一致。他身處其中,正如它身處他中。彌散於世界的元素填充了所有空間,而空間本身同樣無邊無際。至於他的第三重靈魂神性,神性,它其實就是無數輻射前進中的其中一道無窮小的光線,它的源頭是最高的原因——世界的精神之光?這是有機和無機本質的三位一體——精神與肉體在其中達到三合一,普羅克洛對此曾說過:‘最初的單子是永恆的上帝、其次的是永恆、再來的是宇宙的範例或模式,這三者組成了可理解的三位一體。’”


遠在偶像崇拜被引入宗教以前,古早的祭司就會習慣要在神殿的至聖所裡放置人的雕像。這個人的形象乃是象徵著神性力量的所有盤根錯節的表現形式。所以,古代祭司把人當作他們的教科書,並且通過對人的研究來進而瞭解他們都所屬其中的那更遠大且深奧的天國的奧祕議程。這尊站在原始祭壇上的人像也有可能同時是一副人體模型,就像神秘學派的學校裡的某些象徵性的模型手一樣,上面會雕刻或繪畫著象形文字。人像本身可能是打開的,因此可以直接看見裡頭的器官、骨骼、肌肉、神經還有其它部位的相對位置。經過多年的研究之後,人體模型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籮筐錯綜複雜的象形文字跟象徵性形象。這些(模型的)尺寸奠定了一個基本標準,藉此就可以來衡量宇宙的所有部分。這就是聖賢與聖職者所擁有的全部知識的光榮綜合象徵。


接著,偶像崇拜的時代來了。神秘學派已經從內裡開始腐朽,秘密從此失傳,再也沒有人明白站在祭壇上的神秘人像的真實身份。人們唯一記得的是這尊人像是宇宙力量神聖而光榮的象徵,後來甚至被認為是一個神——亦即人按祂的形象所造的太一。在失去了對製造人體模型的初衷的知識後,祭司們仍一直崇敬著人像,直到他們的靈性終於變得貧脊匱乏,不僅是神殿轟然倒塌化為一片廢墟,就連人像也帶著早已忘卻其意義的文明一同崩潰。


從最早的神學家的假設出發,那個人像實際上是仿照上帝的形象設立的,過去時代的那些受過啟蒙的心智已經在人體的基礎上建立起了一個巨大的神學結構。今日世界的宗教幾乎完全不懂得生物學科學其實正是它的教義與信條的源頭這一事實。為現代的牧師深深信奉的諸多法典與律法向來被認為是神的直接啟示,但事實上它是積年累月的耐心研究複雜的人體構造,以及由這樣的研究揭示出來的無限奇蹟帶來的碩果。


世上的幾乎所有神聖典籍都可以追溯回解剖學的比喻,這在它們的創世神話中最為明顯。任何熟悉胚胎學與產科學的人,都應該能毫無困難地認識到亞當夏娃及伊甸園寓言、厄琉息斯秘儀的九個等級、婆羅門的毘濕奴化身傳說的深意。宇宙之蛋的故事、斯堪地那維亞的金倫加(使世界的種子散播出來的黑暗裂縫)神話、使用魚作為父性生殖力的象徵——這一切都闡明了神學揣測的真正源起。古代的哲學家已認識到人自身就是生命之謎的關鍵,因為人是神聖計劃的生動映像,在未來的日子裡,人也會更加充分地認識到“人類最適切的研究對象就是人”這句古語的莊嚴含義。


上帝和人都擁有雙重的構造,構造的上部是隱形的,下部是可見的,而且兩者也擁有一個中介的領域,標誌著這些可見與不可見本質的交匯點。正如上帝的精神本質主宰著祂的客觀普遍形式——實際上就是一個具體的觀念——所以人的精神本質也是他可見的物質人格的無形原因與主宰力量。所以顯而易見的是,人的精神擁有與他的物質身體同等的關係,而與上帝對照的就是客觀宇宙。據神秘學派教導,精神或生命都先於形式,然後又在更之前的東西則包含所有後於它的事物。精神先於形式,形式因而被涵括在精神領域之內。有一種流行的說法或信念相信人的精神存在於他的身體裡,可是根據哲學和神學的結論,這種信念是錯誤的,因為是精神首先劃定一個領域,然後體現於其中。從哲學的角度而言,形式是精神的一部分,存在於精神之內;但是精神並不僅僅是形式的總和,就如人的物質本質也屬於精神的總和之內,所以包括整個恆星系統的普世本質都是處在上帝的全能本性——宇宙精神之中。


根據另一個古代智慧中的概念,所有的身體——不論是精神還是肉體的——都有三個中心,分別被希臘人命名為上中心、中中心、下中心。在這裡可以注意到明顯的歧義。企圖充分地描繪或象徵示意抽象的精神真理是不可能的,因為要概略地表示形上學關係的任何一個方面都可能會與其它方面產生ㄧ些實際矛盾。雖然在上的時常被認為在尊嚴與權柄上都最優越,但真正享有這份優越的應該是先於在上與在下兩者的中心。因此,必須說明的是,原來的第一個——那個本來被認為是位於在上的——實際上應該置於中間,然後其它兩個(往往被認為是要在上或在下)其實都是在下。這一點可以進一步簡化,假如讀者把在上的設想為對光源的接近程度,在下的設想為對光源的距離程度,然後光源位在中心的話,那麼各個點的相對距離就會是從圓心到圓周的半徑。屬於哲學和神學的問題可以被比作為朝向圓心與向下朝向圓周。圓心是精神,圓周是物質。所以朝向精神的過程是沿著一條靈性揚升之路;向下朝向物質的過程則是一條物質性的加劇之路。後者的概念也可部分地以錐體的尖頂來表示,從上面的角度來看,錐頂也可被看作由錐體底部形成的圓周的圓心。


心形的四字神名,引自波姆(Jakob Böhme)《懺悔書》(Libri Apologetici)。

四字神名(Tetragrammaton)在這張圖中被表現為一個倒過來的心形聖十三角形。由於插入了希伯來字母סה(Shin),三角形下面的耶和華的名字也就變成了約書亞(Jehoshua)。這張圖片繪畫的是上帝的寶座和他訂立於人類的心中的等級制度。在他的第一卷《懺悔書》裡,雅各・波姆這麼解釋了這個符號的含義:“我們每個人都擁有一本旨在闡述上帝的書。每個人的心中都藏著這麼一本書,它就是上帝的無價之名。它的字母都是祂的愛之火焰,祂也將自己的心顯現在了已經現身在我們面前的耶穌的無價之名身上。用你的心與靈去閱讀這些字母,你已經有了足夠的藏書來理解它。上帝的孩子們所著的每一本著作都會引領你見著那本書,因為那書蘊藏著所有智慧瑰寶。這本書就是你內在的基督。”


這三個普遍中心——一個在上,一個在下,還有一個連接在中間——代表的是三重太陽或一個太陽的三個層面——光輝的中心。這同樣也對應著人體的三個大中心,它就像物理宇宙一樣,都是出自德謬歌的仿造。


“這些(太陽)中的第一個,”托馬斯・泰勒說道:“類似於奔騰在它的太陽源泉裡的光;第二個是即刻從太陽射出的光;第三個就是藉著這光來把輝煌燦爛傳遞給其它自然本質。”


既然最優越(或最靈性的)置於另兩個的中間,所以它在人體中的對照物自然就是心臟——這個人體裡最精神也最神秘的器官。第二個中心(或上級與下級世界之間的連接)被賦予了身體中最具尊嚴的位置——大腦。第三個(或較低的)中心位於最不體面卻最有物理重要性的位置——生殖系統。心臟象徵生命之源、大腦象徵通過理性來使生命與形式合而為一的紐帶、生殖系統——或稱地獄的創造者——是使物理有機體誕生的力量之源。一個人的理想與志向在很大程度上都取決於這三個力量中心的哪一個在表達的範圍與活動中佔據主導地位。在唯物主義的視野下,最低層的中心最為強大;主知主義者推崇最高層的中心,但是啟蒙者卻選擇中層的中心——它通過精神光輝的洪流沐浴這兩個極端——藉此全面掌管著頭腦與身體。


因為光承載生命——這就是生命的泉源——所以心靈承載精神,而活動是在更低的層面上承載著智慧。因此,心靈是心臟的承載,但生殖系統反過頭來卻又是心靈的承載。這就是為什麼靈性本質最常被以心來象徵;智慧的力量多以睜開的眼睛、松果體或獨眼巨人的獨眼來象徵,它就是異教神秘學派的雙面神雅努斯;花、尺規、杯或手象徵著生殖系統。


撇開少數例外,古代神秘學派的三級制劃分就是在效仿人類與宇宙之身的三大中心。如果可能的話,神殿本身應該就是參考人體的形式建造。受選者首先從雙腳之間踏入,然後在對應大腦的地方獲封最高等級。所以第一個等級對照的是物質奧祕,它的代表是生殖系統;它可以被透過不同程度的具體思想來介紹給受選者。第二個等級會在對應心臟的房間中授與,代表的是心理紐帶的中堅力量。受選者由此開始可以探究抽象思想的奧祕,並使自己的心智能力不斷提升。再來他就要進入象徵大腦的第三個房間,這間房間佔據著神殿最高的位置,它與心臟類似,享有最上乘的尊嚴。關於心臟的奧祕會在象徵大腦的房間裡教導,受選者會在這兒真正理解那些不朽的話語:“一個人在他的心中思索什麼,他就是什麼。”由於大腦擁有七顆心,所以心臟也擁有七顆大腦,但這實際上是一個超出物理學的問題,當前的物理學對此所知甚少。


普羅克洛在《論柏拉圖神學》(On the Theology of Plato)第一卷中曾寫道:


“的確,在《阿爾西比亞德斯前篇》(First Alcibiades)裡,蘇格拉底正確地觀察到能夠進入她自身的靈魂將可以洞悉森羅萬象與神。為了接近她自己的整體,接近所有生命的中心,必須拋開其它,還有她所蘊含的各種力量,然後她將登上最高的瞭望台來成為祭品。正如最神聖的神秘學派所說,神秘主義者起初會遇見各式各樣的形式和形態多變的種類,這些事物被扔在諸神面前,但在進入神殿時卻絲毫不動並為神秘儀式好好守護著,他們誠心接納他們胸懷(心)中的神聖光照,然後褪去衣服,就像他們說的,融入神聖本性;在我看來,相同的模式也發生在對整體的熟思中。當靈魂望向她身後的事物,看見的是萬物的影子與形象,但當她能夠銳變自己時,她就能顯現出自己的本質以及她擁有的理智。起初她確實只是單純看見了自己,但當她更深入地發揮自己的知識後,她就會發現自己既有智慧,也有萬物的秩序。然而,當她進入自身的內在凹陷處並踏入靈魂深處,她就可以閉著眼睛(沒有低級頭腦的借力)感受到諸神的種類與萬物的結合。因為所有的事物都賴於我們的心靈,所以通過它,通過激發我們所懷藏的力量與形象,我們當然能夠洞悉萬象。”


年長的入會者會警告他的門徒說,形象並不就等同於真實,反而只不過是主觀想像的客體化而已。眾神的形象不應該被當作崇拜的對象,因為其僅僅是看不見的力量與原理的象徵或提醒。同樣的,人的身體也不應被直接與個人劃上等號,它是個人所住的房子,如同神殿也是上地居住的房子。對粗劣與墮落者來說,人的身體就是神聖原理的墳墓或監獄;對於正派和新生的人來說,它卻是神靈的房屋或聖所,是神的創造力使之成為可能。“人格與存有的本質密切相依”是這份秘密作品所要強調的。人在本質上就是永恆與不朽原則的體現;他的身體會一再歷經生與死的循環。不朽是真實,反之會朽才是不真實。在地球的每個生命週期中,真實都處於不真實的狀態,一直暫時地被死亡解放,也被光照永恆。



繪有耶穌基督、聖母瑪麗亞及十二門徒的手畫,這幅舊板畫是由卡爾・奧斯卡・博格繪製。

在十二隻手指的指骨上有門徒的形象,每一個都有自己相應的符號。對於那些殉道的人,符號表現出的就是鑄成憾事的器具。因此,聖安得烈的符號是一副十字架、聖多馬的符號是標槍或尺規、小雅各的符號是棍棒、聖腓力的符號是十字架、聖巴多賈羅的符號是一把大刀或彎刀、聖馬太的符號是一把劍或矛(有時是一個囊包)、聖西門的符號是棍棒或鋸子、聖馬提亞的符號是斧頭、聖猶大的符號是戢。符號不與殉道有關的門徒有聖彼得,他拿著兩把一金一銀的交叉鑰匙、聖雅各拿著朝聖者法杖和扇貝、聖約翰手裡拿著一只杯子,杯中的毒藥奇蹟似變得如蛇一般(參見《基督教象徵主義》〔Handbook of Christian Symbolism〕)。基督的形象出現在拇指的第二指骨上,不同於異教體系總把創造三位一體的第一位分劃在這一位置。天父應該佔據第二指骨,上帝之子佔著第一指骨,然後聖靈應要在拇指底端。此外,依照哲學性的安排,聖母也應該拇指底端,它對於月亮來說是神聖的。



儘管經常被以為是多神論者,可是異教徒獲得這種名聲其實並不是因為他們崇拜不止一位神,而是擬人化了上帝的不同特質,進而創造出一座後設的萬神殿,殿裡的每一位神祇都是作為整體的獨一神的一部分。所以古代宗教的各種萬神殿實際上就代表了獨一神的特質的編目與擬人。在這方面,它們亦對應於希伯來卡巴拉的等級。所有的古代男神和女神都在人體中各有類比,還有種種元素、行星及星座也被分配來作為這些天人的適當座駕。四個身體中心被撥給元素、七個重要器官給行星、十二個主要部分和部位給黃道十二宮、人類的不可見神聖本性給各路超世神祇,還有隱藏的上帝則被體現在通過骨髓的骨頭裡。


要讓許多人認識到他們自己就是真正的宇宙並不容易;他們的物理身體是一種可見的性質,通過這種結構,數不盡的生命進化浪潮才得以展現它們的潛能。然而,通過人的身體顯現的不只是從礦物、植物再至動物王國的演變,而且還包括不可見的精神生命的分類與劃分,就猶如細胞在人的結構中是無限小的單位,所以人在宇宙的結構中也是無限小的單位。一個基於這種知識的神學必是深奧的,就如其本身就是如此深刻真實。


人的身體有五個獨特且重要的肢體——兩條腿、兩隻手臂和一顆頭,這最後一個肢體治理著其它四個——於是數字5也被接受作為人的象徵。金字塔的四角象徵手臂與腿,它的頂端就是頭,寓意理性的力量控制著四個非理性角落。手與腳也被用來表示四元素,兩隻腳是土與水,兩隻手是火與氣。然後大腦象徵的第五元素——以太——駕馭並統合著其它四元素。如果把雙腳併攏、伸直手臂,這時人的身姿就是在象徵著以頭部或上肢表現出理性智慧的十字架。


手指與腳趾亦都具有特殊意義。腳趾和手指分別是象徵著物理法則跟靈性法則的《十誡》。每隻手的四隻手指代表四元素,且每隻手指的三節指骨意味元素的分裂,所以在每隻手的手指都可被分為十二部分,類比於黃道十二宮,至於拇指及其兩節指骨則表示具有三重性的神。第一節指骨對應創造層面,第二節對應持存層面,其也是生成與破壞層面的基礎。當雙手合攏,就是在象徵二十四位長老與六天創世。


在象徵主義中,身體會被垂直地分為兩半,右半邊被認為屬於光明,左半邊被認為屬於黑暗。那些不明所以光明與黑暗的真正含義的人往往相信屬光明的一邊就是精神,然後左邊乃是物質。光明是客觀性的象徵;黑暗則是主觀性的表率。光明是生命的展現,因此它是後於生命。先於光明的是黑暗,光明在其中只是暫時存在,可是黑暗卻萬古永存。鑒於生命先於光明,所以它的唯一象徵當屬黑暗,而且黑暗也被認為是永遠隱藏著抽象和未分化的存在(Being)的真正本質的面紗。


在古代,人們用右臂進行戰鬥,並用他們裝備有防禦的左臂來防護自己的罩門。所以,身體的右半邊被覺得是攻擊性的,左半邊則是防禦性。出於這個理由,身體的右半邊也被視為是男性化的,而左半邊是女性化的。有些權威甚至相信,右撇子之所以會較為普遍就是因為為著防禦目的而克制左手的習慣的遺留。此外,作為存在源頭的原始黑暗先於光明,所以人的精神本質其實是存在於他的黑暗部分,因而心臟是位在左側。


由於誤將黑暗與邪惡混為一談,一些古早的民族便選擇用右手來主持所有建設性的勞作,並讓左手負責所有不潔淨且不適合為眾神所見的事宜。基於同樣的緣故,黑魔法常常又被稱為左手之道,而且據說天國位於右方,地獄位於左方。某些哲學家更進一步聲稱就連書寫方式也有兩種:從左寫到右是膚淺的方式;從右寫到左才是秘儀的方式。膚淺的寫作方式是寫在心外,但是秘儀的寫作方式——如同古希伯來文——卻是寫在心裡。


秘密教義宣稱身體的每一部分與組成均有它在大腦裡的縮影,反過來說,大腦中的一切也都被概括在心臟。人的頭部在象徵主義中時常被用來表示智性與自身知識(self-knowledge)。因為人體是地球演化產物中最完美的已知成品,所以它可以被拿來比擬神性——那最高的可感狀態和境況。歷來試圖描繪神性的藝術家都只能畫出一隻從無可逾越的雲層中伸出的手,雲在這裡就代表著因人類自身的侷限性而在人身上被掩蓋的不可知神性(Unknowable Divinity),手意味著神性的活動,也是上帝唯一可被低級的感官感知的部分。


臉的部分是由自然三位一體所構成:雙眼代表能為它悟得的精神力量、鼻孔代表持存與活力、嘴跟耳朵代表下級世界的物質性的德謬歌力量。這第一個領域永遠存在且富創造性、第二個領域涉及創造性破裂(breach)的奧祕、第三個領域是創造性的話語(word)。藉著上帝的話語,物質世界就被創造出來,然後七股創造性的力量或七個元音——它們是通過對道(Word)的言說從而存在——又化為了七個以羅欣或神靈,下級世界就是出於他們的權柄與幫助才變得有井然有序。有時神靈也可以被用眼睛、耳朵、鼻子或嘴巴來表示,第一個意味神的意識是能可所指的、第二個意味神的意向、第三個意味神的活力、第四個意味神的命令。


內在人的三重生命,重繪自吉希特爾(Johann Georg Gichtel)《神智實踐》(Theosophia Practica)。

學富五車的哲學家兼神秘主義者約翰・喬治・吉希特爾是波姆最出眾的學生,波姆在一小撮忠實的朋友和學生之間秘密教授著上面的圖片。後來吉希特爾重新出版了波姆的著作,並附上了許多出色的圖繪。根據吉希特爾,上圖是神聖(或曰內在)人的解剖學,並以圖解的方式闡述了它在人類、地獄與神聖狀態中的境況。威廉・勞(William Law)版的波姆的著作中的插圖顯然是沿用自吉希特爾的圖解,在各個要點上都並無二致。吉希特爾並沒有詳細對圖解下介紹,所以從德文翻譯過來的圖解上的文字就成了僅有的線索。

最後的兩個人物是同一張圖解的正反兩面,是為圖三。它們的用意是“展示人之整體的境況,包括他身中的三個關鍵部分,精神、靈魂與肉體,這些都藏在他的重生狀態(Regenerated State)中。”左起的第三個人物為圖二,圖中列出了“在他的年邁、老矣和腐朽的狀態中的人之境況;沒有任何重生的機會或可能。”然而,圖三卻與威廉・勞的圖一相違。圖一想必是在寓意人類墮落前的境況,但吉希特爾的圖解是屬於圖三,即重生的狀態。因此,威廉・勞這麼解釋了這些圖解的用意以及它們的象徵符號:“這三張圖解分別代表人所身處的三種不同狀態:圖一是他墮落之前的純潔、統治與榮耀、圖二是他墮落後的汙濁與衰亡、圖三是從墮落中躍起,或者說是在走回重生之道,在成聖和意向中達到完美。”深諳東方學的學生ㄧ定馬上就能認出人物身上的符號就是印度教的脈輪,也稱為精神力量的中心,它們的各種作用跟層面都是在揭示門徒的內在神性的狀態。


古人並不相信靈性能使人通達正義或理性,反而是先有正義與理性才能使人獲得靈性。按照神秘學派教導,唯有當低級本性在能力與純粹上都達致一定程度後才能夠獲得靈性啟蒙。神秘學派就是為了依循固定的規則來發掘人的本性才被建立起來,一旦這些規則被忠實貫徹,人類的意識就能夠揚升至理解其自身的構成與存在意義。這種關於如何讓人類的多樣構成能最迅速且完整地得到重生的知識,即為古代的秘密或秘儀教義。某些看似是屬物質的器官和中心實際上是精神中心的面紗或鞘套。這些是什麼,還有它們是如何被開顯從不向未重生者透露,因為哲學家早已明白,如果他能明瞭任何體系的完整工作,一個人就可以直接達到預定的目的,卻無需去操作和控制他的行為造就的影響。


然而,為免知識失傳,它被隱藏在寓言與神話中,這些寓言和神話對褻瀆者來說毫無意義,但對那些熟悉這種個人救贖理論就是哲學神學的基礎的人而言卻是不證自明的。基督教本身就可以作為一個例子。整部《新約》事實上就是對人類重生的秘密過程的精心隱喻。那些長久以來都被以為是確有其人的男男女女其實都是特定過程的擬人化,當人開始有意識地將自己從無知跟死亡的束縛解脫出來後,這些過程就會在人體內發生。


據說是為諸神所穿戴的服裝和飾品也是關鍵,因為衣著在神秘學派看來也就是形式的同義詞。有機體的靈性或物質成長程度可以身穿服飾的品質、秀麗以及價值來表述。人的物理身體即是他的精神本性的外衣;所以,只要超物質的力量愈加發達,他的外衣也就愈顯光彩。當然,服飾最初存在的目的是為了梳妝打扮而非保護身體,而且這種形式在今天的許多原始民族中都依舊盛行。神秘學派發現人類唯一常在的服飾就是他的美德和可敬的特質;他以自己的成就來穿衣,也以自己的素養來佩戴。故白色的長袍象徵純潔、紅色的長袍象徵犧牲與愛、藍色的長袍象徵利他主義和廉正的氣節。因為身體被視若精神的外衣,所以在精神或道德上的畸形也常被描繪成身體的畸形。


考量到人的身體是丈量宇宙的尺度,哲學家便宣稱所有的事物在構造上——如果不是形式的話——都與人的身體相似。舉例來說,希臘人就聲稱德爾斐這個地方是地球的肚臍,因為這整顆物理行星都被看作是一個巨大的被扭曲成球形的人類。相反於基督教世界相信地球是無生命之物,異教徒不僅考慮地球,而且更認為所有星體都是擁有智慧的個體。他們甚至將自然界的各個王國都當作個體實體。比如說,動物王國被視為一個存有物——所有屬於這個王國的生物的集體。這頭原型野獸是所有動物癖性的馬賽克式表現,整個動物世界都存在於其範圍內,就好比人類這個物種也存在於原人亞當(prototypic Adam)的構造裡。


人類的神聖之樹(背面),引自勞《雅各・波姆圖解》(Figures of Jakob Böhme)。

正如描繪人類正視面的圖解展示了其重生狀態中的神聖原理,所以同一個人物的背視圖透露的則是下等的或稱屬“夜晚”的太陽境況。從星光體心智的領域遞出的連線會通過理性領域進入感官領域。星光體心智與感官世界都充滿了星辰,這表明了它們同屬夜晚的性質。在理性的領域中,上等的與下等的言歸於好,凡人的理性就對應於靈性人的啟蒙理解。


人類的神聖之樹(正面),引自勞《雅各・波姆圖解》。

發根於心的樹是從神的鏡像升起,然後通過理性領域延伸為感官領域的分支。這棵樹的樹根和樹幹代表人的神聖本性,也可稱為他的靈性;樹枝是這個神聖構造的獨立部分,可被比擬為個體性;至於樹葉——由於它們轉瞬即逝——所以與人格對應,它沒有任何源於神性的不朽成分。


依此類推,種族、民族、部落、宗教、國家、社群和城市也都被當作複合實體,這每個實體都是由數量不同的個體單位組成。每個社群都有其個體性,取決於它的居民的態度總和。每個宗教都是一個個體,它的身體是依照等級制度加上大量的個人崇拜而成。任何宗教組織都是一種物理身體,它的個體成員是結合成這個有機體的細胞生命。總的來說,宗教、種族與社群——就像個人一樣——都會歷經莎士比亞所謂的“人生的七個階段”(The Seven Ages of Man),因為人的一生正是衡量萬物永恆的尺度。


根據秘密教義,透過逐漸完善他的軀體並從這種精煉獲得日益提升的靈敏,人就可以漸漸克服物質侷限性,然後從死亡的迴圈解脫。當人類完成自身的物理演化時,留下的物質空殻就會被其他生命之波接續來用作使它們得到解放的墊腳石。人的演化茁壯的傾向永遠是朝著他的根本自性展開。因此,在最深厚的唯物主義觀點下,人之於自己的距離反而最遙不可及。依照神秘學派的教誨,並不是所有人的精神本性都會在物質中顯現。人的精神可以被圖示化為一個等腰三角形,而且其中有一個尖點朝著下方。這個朝下的尖點屬於精神本質的三分之一,但與另外兩者的尊貴相比,卻遠不值這三分之一,它一直短暫地落入物質的幻覺之中。從不為自己穿上物質的鞘套就是赫耳墨斯之人(Hermetic Anthropos)——這就是完人(Overman)——類似於希臘人的獨眼巨人或守護精靈、雅各・波姆的天使、愛默生的超靈(Oversoul),“那個統一的整體,那個超靈,使每個人的特殊存有都被包容在一起,使人人都與人人融為一體。”


在剛出生的時候,人只有三分之一的神聖本性會暫時脫離它的不朽,並開始肩負起物質誕生的迷夢和存在,藉著它天然的熱誠來驅動這副由屬於且被物質領域束縛的元素構成的軀體。等到死後,這個化身的片段會從物質迷夢中醒悟,然後重新找回屬於它的永恆。精神落入物質的週期性下墜被稱為生死輪迴,其中所牽涉的原理已經被探討輪迴轉世的哲學家有過長篇大論。通過神秘學派的啟蒙與某種實作神學(operative theology)的方法,就可以超越這種生死法則,而且如此一來在以物質的方式存在的期間,在形式上應該睡著的那一部分精神就能在沒有死亡——這個不可避免的引導者——干預的情形下清醒,然後有意識地與人(Anthropos)或自身的被遮掩的實質重聚。這就是神秘學派誕生的最主要宗旨與最完美的成就:讓人能免去物質腐朽,並憶起與找回他的神聖源頭。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